第二梦(1 / 1)

娘就是偏心三弟,自己嫁给顾二郎生了他们老顾家唯一的孙子,这可是独苗苗,竟然吃口鸡蛋都那么困难。

她看看旁边闷头憨吃的顾全,这个呆子,就知道吃吃吃,儿子的心都要偏到三弟那里去了。

苗氏暗自惆怅,等缓过神,自己碗里的饭菜到了儿子嘴里,桌上的更是没了。顾驰注意到,去屋里端来一碟咸菜,放在她面前。

看着眼前的咸菜,苗氏五味杂陈,又看了一眼顾驰。她可算是体会到婆婆的心情,有个三郎这样体贴优秀的儿子,哪里还容得下别人,媳妇孙子都靠边站吧。

天黑的早,整个村庄仿佛被黑布笼罩一般,只有银色的月辉带来淡淡光亮。村里大部分都是穷人,为了省点油钱,摸黑习惯了,大家凑在村头的柳树下,或坐或蹲,你说一声,我接一句。

女子则留在家里,烧水洗漱,三两个好姐妹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调皮的孩童满村嬉戏,清脆的笑声传遍村庄。

顾母靠在床头,摸黑看着老伴,“明天老陈家小儿子娶亲,咱们随多少呢?”

顾父手里把玩着石块,“还按以前那样。”顾母瞪了他一眼,“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两年三郎生病,花销大了些,我的意思是,轻减两分。”

“还没到那种地步,按我说的来,这也是为三郎以后打算。”顾父没同意,听到对儿子有好处,顾母没有继续说下去。

顿了顿,顾母开口:“当家的,你说三郎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自己儿子从小就爱看书,小小的人儿,抱本书一坐一整天,当家的教给他的字,写一遍就记住。

入学之后,每天往返书院家里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从不抱怨,他虽然没说什么,可顾母知道自己儿子的志向。正是读书的年纪,如今却因身子耽误在家,他心里,指不定多么难受呢!

顾父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三郎还年轻,早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银色的清辉沿着窗缝进来,东墙外的竹林沙沙作响,最近地里忙,大家早早回房休息,顾驰依靠窗边,看着那皎洁的月光,脑子里回忆学过的诗文,淡然沉静。

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这次的意外。从小到大,他在读书方面格外顺利,虽然知道人外有人,还是避免不了有些得意,这次生病,倒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让他看清自己,领悟许多。

一时的不顺,未必永远都这样,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回到书院,这才是他的天地。

夜深人静,只有那偶尔几声狗吠,夜幕笼罩大地,叶溪又陷入了梦里。

还是昨晚的那个梦,她在门外听得事情经过,悄悄离去,随即向里正诉说此事。

可惜孤身一人,舅舅家早已和那人勾结一起,匆匆走个过场,反倒判定自己恶意污蔑。

叶溪不服,想要去到县城,向更高一级的县令讨个公道。

她先是来到自家店铺,准备从舅舅手里拿回去。

这些丧心病狂的如今也不再掩饰,推推阻阻,就是不交到她手上。

叶溪无望,便动身启程去县城。结果刚出去镇上不远,舅舅雇了镇上的无赖纠缠,马夫见机不妙,弃车逃跑。

叶溪边跑边呼喊,却无人帮忙,眼见那群满眼泛着淫光的无赖追上来,她径直撞了树,随即再无意识。

缓缓睁眼,叶溪浓翘的睫毛不断眨着,身子猛的一颤,那股疼痛太过真实,好似亲身经历一般。

她坐起身,被子堆在胸前,看来这是上个梦的结局。

连续两次梦到,叶溪不得不信,原来自己以后这么惨?

虽只是九岁的年纪,可她自幼成熟,该懂的事情她都懂。

等天亮了,一定要好好告诉爹爹娘亲提防那一家子,倘若他们真有害人之心,自己也可提前预防。至于亲事,更要好好掂量,自己长的这么美,肯定也能像娘亲一样,找到爹爹这么好的夫婿。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暂且不用操心。

顾家这边,左边厢房里,吴氏翻来覆去睡不着,大郎顾勇被窸窣的声音吵醒,“怎么还不睡”,揉揉眼睛,打个呵欠,半眯缝着眼睛,看向妻子。

“大郎,三弟吃药读书花销不少,二弟家还有大宝这个儿子,咱们家就两个闺女,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吴氏满面愁苦。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三弟花的钱是公中的,又不用咱们补贴,大宝自有二弟夫妻操心,女儿更贴心,你看咱们孩子多懂事。你到底在愁什么?”顾勇半靠床头,看着她。

“公中的钱,不就是咱们的钱?大头都给了娘家用,咱们手里有几个铜板?”吴氏剜了他一眼,“以前吧,三弟读书好,有希望,可是现在你看看,就是个病秧子,花销多大啊,这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让三弟退学吧,家里的负担也少一些。”

顾勇急了,语气生硬:“那是我亲弟弟,砸锅卖铁我都要供他读书。他才十岁,谁家的孩子不读书,你竟然让他退学。咱们是一家人,这事你不必再提。”说完转过身躺下,不再搭理她。

吴氏撇撇嘴,瞪了他一眼。种地的就是憨,看人家三郎多有心眼,从小读书,养尊处优,一点也不像个乡下泥腿子。

自己没儿子,丈夫又靠不上,婆婆更是偏心,至于公爹,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平时看着一碗水端平,背地里肯定向着三郎。是该好好琢磨一下,吴氏计上心来。

天蒙蒙亮,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不断传来,苗氏出来烧水洗漱。看到大嫂笑眯眯的看着她,还贴心的在脸盆里给她添了热水。她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大嫂今日格外热情。

“弟妹”,吴氏拉着她来到柴房,压低声音,又是那一套说辞,“三弟读书吃药,花销颇大,大宝是咱们家唯一的孙子,以后的东西都是他的。可是现在这钱都让三弟花了,大宝长大后娶妻生子怎么办?”

她接着凑近苗氏耳畔,“你回去也和二弟商量一下,咱们坚持让三弟退学,爹娘肯定会同意的。退学了,这钱都是大宝的。”

苗氏气的跳脚,大嫂这是把自己当成傻子!她没好气的回道:“我们大宝说了,等他长大后孝顺三弟。再说,总眼馋着家里这些钱,能有多少出息?男子汉大丈夫,他能养活自己。作为嫂嫂,三郎如同我半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吴氏翻个白眼,你可没那么大的儿子。

许是昨晚受了刺激,苗氏现在看着顾驰特别顺眼,比自己那个混小子强多了。

三郎小时读书识字,勤快懂事。大宝呢,整天吃喝玩乐,她是越看越不顺眼。既然老顾家能出现三弟这样的人才,说明大宝就有机会。她准备把大宝按照顾驰那样教育,顾家的大孙子,怎能拿不出手?

还在睡梦中的大宝,打个喷嚏,揉揉鼻子,继续入睡。他要是知道自己亲娘的想法,真的是冤枉啊!吃喝玩乐,第一项吃就不符合,从小到大,肉都没吃过几次;喝,自己喝啥了?玩乐,村里的小孩儿不都是这样吗?玩玩泥巴上上树。

这边,起床的顾母,看到两个儿媳偷摸的说话,还未到跟前,听到二媳妇那番话,她就知道,准是大媳妇又找事了。

娶妻当娶贤,大媳妇还是姑娘时勤劳能干,没想到进了顾家,捻酸挑事,闹不消停。刚进门时,面对她的刻薄话,顾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后来苗氏进门,三郎生病,她更加闹腾。

虽说儿媳进了家,一辈子操劳,作为婆婆,不应过分苛责。可有些人啊,给脸不要脸,既如此,这脸就不给了。

顾家的饭餐都是由顾母分配,她先给顾驰沏个鸡蛋茶,洒点糖,这可是稀罕物,一斤就要二十文,放在锅里温热,听到他起床的动静,给他送过去。

然后煮了地瓜粥,从墙角的粗陶坛里舀出一勺腌制好的辣白菜,滴几滴香油,搅拌一下,酸辣中掺着醇香。灶台的火取出熄灭,铁锅中的地瓜粥还在咕嘟冒泡,浓稠香甜,锅边一圈金灿的锅巴,甘甜焦脆,顾母细心撕下来,留给大丫她们当零嘴。

又一轮鸡鸣声响起,其他人起床了。

她先给老伴和孩子们盛了饭,满尖稠密,然后是儿媳,这次苗氏表现的不错,多给她一些,至于吴氏,顾母黑着脸,手一抖,大半勺子落在盆里,给她舀了半碗。最后才是自己儿子,盆里剩下的,都是他们两个的。

吴氏看着碗中的清汤寡水,心里啐了一口,拿起竹篮里的玉米饼泡在碗中,呼噜几下,见了底,抬眼看了看二丫那边,作势要喂二丫吃饭,自己倒是偷摸吃了不少,这才打个嗝,摸着翘起的肚皮,心满意足。

二丫嘟着嘴,有个爱和女儿抢饭吃的娘亲,啥时候能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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