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回犹豫了片刻,遇辰平日里私底下任性又刁钻,他都能纵容着他,只是在这校场,其他弟子都在,若让人看到他只教他,必定有人不满。
容回道:“回煦华斋再说。”
遇辰道:“好,那我便在煦华斋等师兄。”
遇辰提着剑便往煦华斋的方向走了,好在仙剑执事对外门弟子也不严格,不会在意他到底学还是不学。
容回留在了校场,若是有弟子请教,他便过去答疑解惑。
一直到酉时,他才抽出身来,弟子们蜂拥去了膳厅,他便往伙房走,徐伯一早给他备好了食材,容回过去便能下厨。
他炒了两个口味清淡的小菜,再备了两碗饭端着回了煦华斋。
遇辰不吃临仙台厨子做的饭菜,只吃他做的,他每日都要去伙房单独给他做吃的,练了好几日手艺,也算能拿得出手。
昨日那祖宗又说每次容回在旁边看着他吃,他心里疼,容回今日便把自己那一份也一齐备了,去和他一起吃。
也不知是不是上一辈子欠了他的,每每遇辰贵公子病犯了,他总能好声好气地迁就他。
就拿吃饭这事来说,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这是小事一桩,若是他粒米不进,容回才叫头疼。
遇辰今日心情不错,把容回送来的饭菜都吃了个干净。
吃了饭,容回抿了一口茶道:“今日其他弟子习剑习的不错,招式都大致掌握了,你也不能落下太多。”
遇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师兄都允诺要手把手教我,还怕学不会么?”
容回道:“你且先歇息歇息,我待会回来便教你。”
“好。”
容回把碗筷收走,外面已是夜幕降临,他把碗筷送到了伙房,徐伯也才刚用了饭,此时正躺在伙房外的躺椅上歇着。
徐伯关心了几句,“容公子,你这每日自己做那多麻烦,若是吃腻了我做的菜,我赶明日给你们换个新菜式。”
容回有些难为情道:“徐伯,并非如此,实在是……”
他欲言又止,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才显得有理有据。
徐伯朗笑了几声,“不打紧不打紧,你想来做饭随时来,我就是怕你累着。”
“那倒不会,多谢徐伯关心。”
徐伯指了指伙房外的一个大木盆,里头已经放了不少待洗的碗筷,“你这碗筷放在这,都交给我,你快回去歇着。”
“好,有劳。”容回放下了托盘和碗筷,便往回走。
遇辰早已经拿出了剑,一边抹剑一边在前院的空地上等着他。
这煦华斋只住了他们师兄弟三人外加一个刚入住不久的遇辰,大师兄外出,陶烨这个时候又歪在房里研究草药,煦华斋十分清静。
容回把今天教的剑法一招一式拆分,让遇辰一步一步跟着自己做,他做的不对的,他再过去帮他纠正。
大致练了一个时辰,遇辰便能跟着容回一起完整地把那一套剑法练了出来。
此时,煦华斋月洞门后,程睿正往这边瞧,看容回和遇辰两人一起练剑,他磨了磨牙,轻哼了一声便回了隔壁的芳华斋。
——
隔日王崇云要检查各弟子对昨日那套剑法的掌握程度,两两一组比试,要用那一套入门剑法里的招式。
这类比试倒不一定要分出胜负,点到即止。
新弟子一共三十一名,有一个是单出来的,容回只好用自己凑了个双数,和他们一起练。
抽了签,容回和程睿一组,而遇辰和任凡一组。
第一场比试,容回先和程睿做了个示范。
对新入门的弟子,容回只用了三成功力,不过从程睿出招的趋势来看,他胜负欲极强,且有些功夫底子,出招有些狠辣,逼得容回不得不提高警惕。
一旁看着的弟子小声议论,“程世子的剑法练得可真不错,这才练了一日就能和二师兄抗衡了。”
“他是不错,不过依我看二师兄也没尽全力,否则程世子也不是对手。”
“还好我没抽到和他们两一组。”
忽然,铿锵一声,程睿手上的剑飞了出去,插在了他身后一丈远的地上,剑柄还要摇晃。
程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纵使不甘心,他还是认了,“二师兄果然厉害,我输了。”
容回收了剑,意有所指道:“不过是平日同门习剑,不必在乎输赢。”
程睿脸上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是。”
容回转身对其他弟子道:“下一组。”
紧接着,两名弟子上场比试,比起前一场,这一场可谓是十分友善,两人按照昨日教的招式打了一遍,过完招后便各自拱手退场。
遇辰和任凡这一组上了场,容回的心提了起来,任凡和程睿这两人都是一类人,胜负欲极强,且平日也是端着自己的身份,十分目中无人。
昨日遇辰就练了一个时辰,虽说掌握了招式,但他担心任凡会手下不留情。
果然,一上场,任凡的攻势就猛如虎,遇辰靠着后退躲开了他的攻击。
任凡的功力和程睿不相上下,都是有底子的,他每一招都朝着遇辰手上的剑而去,意图把他的剑打出去。
看着场上被节节逼退的遇辰,容回的心揪了起来,生怕任凡的刀剑伤了他,他想开口喊停下,只是仙剑执事没开口,他也不好开口。
忽然,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传出,遇辰手上的剑掉落在地,他的袖子也划开了一道口子。
容回一怔,赶忙上前,与此同时,程睿也上前去。
容回急切地托起遇辰的右手手臂看了看,袖子被划开,隐约可见被划破的袖口处有血迹,“疼么?”
遇辰脸上不见一丝痛苦的神色,嘴上却说:“疼。”
程睿一把揪起任凡的领子,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吃人,“练个剑,你出手伤人做什么!”
任凡脸色煞白,“世,世子……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没躲开……”
程睿松开了他的领子,顺带推了他一把,“滚!”
王崇云走过来道:“刀剑无眼,平日动刀枪,受点小伤在所难免的。”
容回回头朝王崇云道:“王执事,遇辰他受了伤,我先带他上点药。”
“去吧。”王崇云对其他人道:“剩下还没比的,接着比。”
容回把遇辰带回了煦华斋,急忙唤来陶烨去取药箱子。
遇辰坐在桌旁,看着容回耐心地解开了袖口的绑带,轻轻把他的袖口往上推,生怕碰着他的伤口。
陶烨取了药箱子,刚好看到了遇辰小臂上那一道三寸长的伤口,“这点小伤口,怕是今天就能痊愈。”
容回倒也无话可说了,他方才看他袖子被划开了,还看到了一丝血迹,便以为伤得很重,却不想只是一点皮肉小伤,若是平日里他受了这样的伤,他是药都懒得上的。
遇辰看着他,这才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师兄,疼……”
闻言,一旁的陶烨打了个哆嗦。
容回清咳一声,看着陶烨道:“啊烨,金疮药可有?”
“有的,等等。”陶烨取出了金疮药。
遇辰那白玉一般的手臂,细皮嫩肉的,怕是他以前都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容回问:“啊烨,这伤口可会留疤。”
陶烨扫了一眼那一个伤口,“一般不会,这只是很浅的皮肉伤。”
容回应了一声,而后耐心地给他抹了点金疮药。
容回给他抹药,遇辰便肆无忌惮地看着他,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画。
陶烨见着氛围似乎有些不对,便悄悄退了出去。
容回给他抹了药后,温声道:“抹了药,过两日就该好了。”
遇辰的手覆上了他放在桌上的手。容回一愣,手背上那有些凉的手就像是一块玉一样,他一动不动,问:“怎了?”
“师兄可有想过,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容回顿了顿,目光扫过被他握住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着比皇帝还难伺候的遇辰,他从没有半点怨言,看到他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他也时常在想,或许就是上一辈子欠他的,这一辈子要偿还。
遇辰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就算我于你你有救命之恩,也早该清了。所以,回儿,你为何要对我好?”
容回抬眼与他对望一眼,又匆忙垂眸,轻抿的唇微微张了张,“我……”
“师兄!”傅冰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容回迅速地从遇辰的手上抽回了自己的手,房门还是敞开的,傅冰兰直接从外面进了来,“我听说遇辰公子受了伤,没事吧?”
容回看向傅冰兰,整理了一下情绪,“不过是皮肉伤,没有大碍。”
傅冰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遇辰把袖子放了下来,堪堪遮住了伤口,脸上写着不悦,“小师姐可真会挑时辰。”
傅冰兰一头雾水,“啊?”
容回道:“冰兰,遇辰没事了,你若有事,便去忙。”
“二师兄,我刚好也找你,你前日教我的那套剑法,我还有些不懂,你再指点指点我吧。”
容回再看了一眼遇辰,对傅冰兰道:“你去校场等我,我待会便过去。”
“好。”傅冰兰蹦蹦跳跳地出了去。
容回起身道:“你受了伤,今日便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容回刚要走,手腕被抓住了。
容回停下脚步回头,只听那祖宗道:“师兄,我的手还伤着,许多事定不方便,晚些你可要多陪陪我。”
容回点头,“好。”
容回出去后,把门也带上了,遇辰撩开有些破烂的袖子,那一道三寸长的伤口便缓缓愈合,只留下金疮药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