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三天路,入了禅州后,便有一只蝴蝶跟着他们的马车,下马车歇息时,容回当着遇辰和祁言的面,捏了个法诀,蝴蝶在空中画出一行字:月来客栈。
记得三年前的论剑大会,他们也是住在月来客栈,他倒是熟悉怎么走。
他并不急着立即与师兄弟汇合,打算先把遇辰安置好。把他们安置在离自己太远的地方他不放心,而月来客栈不大,想必已经被临仙台包了,只好退而求其次,安排他们入住离自己近的客栈,奈何正值这论剑大会,离江月楼不远的客栈早就住满了人。
问了好几间客栈,才找着一间有房的客栈,虽说不近,却也不大远,他从月来客栈赶过来,若是步子迈得大些,一刻钟能走过来。
进了房,他先是看了一圈,虽说有些简陋,但好在整洁,看得出这客栈负责打扫的是个心细的。
容回把手上的包袱放好,里头有遇辰和祁言的换洗衣服,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往外看了看,这外头正对着别人家的屋檐。
他回头对遇辰道:“我给了掌柜三日的房钱,这三日,你们且先安心住在这。若是要出去游山玩水,别太晚回来,我也同小二打过招呼,每日卯时两刻给你们送膳食到房里。”
遇辰唇角微微勾起,“你倒是想的周全。”
对于遇辰,他实在不能够疏忽大意,否则他可能就要靠卖身来赎他们了。
祁言摇了摇容回的衣摆,仰着小脸问:“爹爹,你不同我们一起住么?”
容回弯下腰,双手搭着祁言的小肩膀,“我有事要办,不能同你们一起,不过我每日我会抽空来看你们。”
“那爹爹一定要来。”
“好。”容回直起身,摘下腰间的钱袋,拿出一锭碎银子,看向遇辰身后的影,“影。”
影拱手,“在。”
容回主动走了过去,把那一锭碎银交给他,“这是一两银子,你收着,买不了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你们出去逛,有一点银子在手上方便些。”
影接过那一锭银子,塞进了腰带。
容回再拿出了几张黄色的长条纸,放在了遇辰面前的桌面上,“这是传信纸,我在上面施了法,若是想找我,便在纸上写上你要说的话,这纸便会化作蝶传信给我。”
遇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事事替我考虑周全,你说我若是离了你,还怎么活?”
容回脸上浮起淡淡红晕,“你们还不习惯这外面的日子,我便多考虑一些,待回到了羽灵溪,也就不必我来操心了。”
——
容回安顿好了他们几人,已经是夕阳西下,趁着天黑之前,他策马去了月来客栈。
刚在月来客栈门口下了马,一名穿着临仙台派服的女子便跑了过来,正是临仙台掌门之女,傅冰兰。
“二师兄!你可算来了!这些天我们可担心你了。”
容回把手上的缰绳交给前来牵马的小二,对眼前的傅冰兰道:“师伯可在客栈?”
傅冰兰道:“我爹和大师兄应武陵山掌门之邀,去赴宴了,估摸着要晚些才回来,就剩我和四师弟在。”
容回一边往客栈里走,一边问:“可用饭了?”
“没呢,四师弟这一路上采了不少草药,这两天整天关在屋里研究,饭都不吃了,我刚还想着出去随便买点烧饼凑合呢。”
四师弟陶烨医药世家出身,对草药确实是痴迷了一些,不过也不是坏事,容回道:“待会我去叫他。”
月来客栈有一间房是专门留给他的,容回先回房把包袱放下,再转身去敲陶烨的房门。
刚敲了两声,里面便传来了陶烨的少年音,“我不饿!”
容回道:“是我。”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陶烨憔悴的脸上浮起一丝笑,眼睛也闪着光,“二师兄!你总算来了!”
容回往他房里瞧了瞧,只见里头桌子上柜子上放了不少草药,“在研制什么,饭都不吃了?”
陶烨挠了挠后脑勺,“我在尝试辟谷呢。”
傅冰兰在一旁撇了撇嘴,“比你早十几年入门的大师兄都还没辟谷呢。”
容回道:“你还在长身子,饭还是要吃的,辟谷之事待你及冠之后再考虑不迟。”
陶烨摸了摸肚皮,是有点饿了,“二师兄说得对,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用饭吧。”
容回叫了几个小菜,和两位师弟师妹一块用饭。
陶烨嘴上说着要辟谷,闻到饭菜香倒把要辟谷的事抛了个九霄云外,他嘴里塞满了饭菜,说话翁声翁气地,“二师兄,你那天追着鸦往哪去了?我和师父还有师兄寻了你好久。”
容回道:“受了点伤,被好心人救了。”
傅冰兰道:“连二师兄都能受伤,那看来那鸦是真的厉害。”
陶烨道:“那是自然,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修士命丧他手。”
容回回忆起那天和鸦交手的情形,一开始是他占得上风的,鸦节节败退,后来鸦逃窜时将他引入了浓雾弥漫的林子,他视线受阻,被他暗算了。
再后来发生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无,遇辰到底怎么从鸦手上救下他的?羽灵溪距离他和鸦打斗的林子也有半日的行程,遇辰又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容回问:“近日禅州可有修士被吸走精魄的?”
陶烨摇头,“我没听说。”
傅冰兰翻了个白眼,“你整日整夜地关在房里,当然没听说。”
“那你听说了么?”
傅冰兰语塞,“我,我也没听说。”
“那你整日整夜不在房里,也没做正经事啊。”
“你……”傅冰兰气不过,看向容回,“二师兄,你看他……”
这两个师弟师妹一个芳龄十八,一个才十七,两人在临仙台就喜欢斗嘴,容回也都习惯了。近些日他才知道,这两个师弟师妹比起遇辰,还让他更省心些,最起码他们都知道买东西要给银子。
他用长辈的语气道:“近些日不太平,你们二人平日里不可单独外出,若实在要出门,定要禀报师伯,得了准许方可出门。”
傅冰兰耷拉着脸,她平时最喜欢出去逛了,要是禀报他爹还有什么意思,她咬着筷子,“二师兄,你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老妈子……
听到这个形容他的词,容回有些哭笑不得,最近为遇辰父子操心太多,确实跟老妈子一样了。
陶烨说:“师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二师兄,二师兄也是为我们的安危着想,若是换成那冰山大师兄,才不会管我们呢。”
傅冰兰冲着容回眯起眼睛笑啊笑,“我错了,二师兄,我要是出门同你禀报总行了吧。”
那两父子已经够让他头疼了,他可不想给自己再增添负担,“我可管不住你,你还是同师伯禀报。”
傅冰兰撅起嘴,“才不要。”
“事关重大,不可胡闹。”
一向温文尔雅的二师兄极少露出严厉的神色,傅冰兰不再顶嘴,温顺的像只兔子,“哦。”
陶烨露出小虎牙笑着,“我的话,你是叫我出门我都不想出,二师兄,你放心吧。”
傅冰兰呵呵两声,“四师弟,你以为那只鸦只会在你出门的时候袭击么?你这一天到晚关在房里,我们也见不着,说不准他就盯上了。”
陶烨道:“师姐你放心,我那屋子都是药味,估摸着他来了就被熏走了。”
两个没长大的孩子又开始斗嘴了,容回已经吃好了,放下了碗筷,道:“我吃好了,先回房,你们慢用。”
回到了房里,容回打开了窗子,凉风从窗子外拂进来,从这里看出去,隐约能看到遇辰他们住的客栈,天色已晚,并不能看真切。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人敲门,容回开了门,门外站着陶烨。
他递过来一个包袱,“二师兄,你的包袱,我一路上都给你带着呢。”
“多谢。”
陶烨侧身进了房,而后鬼鬼祟祟地关上了门,他上下打量着容回,“二师兄,你不是说你被鸦所伤么?可方便让我看看伤口?我近些日刚好研制了一些加速伤口愈合的药,说不准能用得上。”
容回好笑道:“都过去十几日了,什么伤口都该愈合了,没什么好看的。”
陶烨摸了摸鼻子,“也是。”
容回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让他出去,陶烨开了门,“那我就不打搅师兄了。”
待陶烨出了去,容回提着包袱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有一套换洗的衣物,还有几本书和一些随身之物。
此时,窗外飞来一只鹅黄色的蝴蝶,容回第一反应是担心,心想莫不是遇辰他们又遇上了什么麻烦,他双手捏了个法诀,鹅黄色的蝴蝶发出星星点点的光,两行字跃然于空中: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容回紧绷的心弦忽然就松了,看着那句话,他扶了扶额,那人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又是谁?
那空中的荧光字还没消失,待那字消失了,他才转身去开了门,是大师兄岳商亭。
容回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师兄。”
岳商亭此时正背着手,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用傅冰兰的话说就是大师兄明明才而立之年,却活得跟她爹似的。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岳商亭淡淡道。
容回做了个请的动作,“师兄里面坐。”
岳商亭永远都是板着一副脸,“不必,只是过来看看。”
容回没再强求。
岳商亭问:“那日你追着鸦出去便不见了踪影,去哪了?”
“受了点伤,被好心人救了。”
“嗯。”岳商亭淡淡应了一声,又道:“论剑大会在即,你明日一早同我一起去练剑。”
容回应了一声,“好。”
说完,岳商亭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