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万劫城。
自龙曰天离开魔域后,龙霸天没睡过一天安稳觉,闭上眼就会到漫天血色和刺目灵光,万千魔族将士被仙修穷追猛打,魔族首领一会儿是龙傲天,一会儿是龙曰天,无论是谁结局都很凄惨。
“唔……呼……”龙霸天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猛地坐起,急促喘息,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水。
寝殿外风雨飘摇,雷电划破长空,倏忽而过的光影照亮了龙霸天惊恐无状的脸。
龙霸天撑着额头,后悔不该放龙曰天出去,他只有这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若出事可咋办?
“来人,通知魔将和大魔修明日朝会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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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泞难行的沼泽地上横亘着芦苇群和鸟兽的尸体,灰绿色的泥浆里不时冒出几个气泡,散发出腥腐难闻的气味。一高一矮两个男子不疾不徐地行走在沼泽之上,所过处却未留半点痕迹。
“赭衣人比你我先行一步,和埋骨地的小魔头搭上线了。”穿着鲜艳红衣的矮个子男子说。
高个男子挑起斗笠,露出一只阴森诡异的重瞳,掩在高领的嘴角扬了扬,说:“何?”
“你说如何?”红衣男子抬头,青涩男童的长相,肤色粉嫩,稚气未脱,唇边两个浅浅梨涡,起来人畜无害。
“小魔头唯唯诺诺,不是能成事人。”高个男子压低斗笠沿,道,“魔尊此番急召我们入城,若欲出击中原我便听上一听,若派我们去捉离家出走的小魔头,我会抗命。”
红衣男子呛道:“你心急火燎能成事?你知历来的王位争为何讲求名正言顺?不是高位上那把椅子吸引人,而手握实权,能发号施令。凭武力坐上王位,座下无人效忠办事,那虚名有何用?”
“你说得头头上道,可有好的计策?”
“赭衣人做的示范就很好。”红衣男子说,“魔族乃龙氏一手创立,二世而衰,魔尊的无为而治已招众怒,想反的人何止你我?大家都按捺不动,我们为何做那出头鸟。若此次朝会魔尊派我们去捉小魔头,我们可趁此机会与赭衣人碰头,那小魔头是否好掌控。”
高个男子轻鄙道:“你想学中原那套‘狭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未尝不可。龙氏仅剩两条血脉,切断之后方可窥那垒骨王座。”
高个男子呵呵笑道:“血衣儿,你小子吸收的精华全长脑子里了。”
魔宫大殿。
龙霸天坐在垒骨王座上,心事重重但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
魔将和大魔修们依次进入大殿,血衣儿和九目头站在头排,四大魔将的位置还空着两位。
龙霸天扫了扫众人,问道:“赭衣人和鬼千户为何没来?”
众人不语。
龙霸天猛拍王座上的兽首,喝道:“本魔尊问尔等话!”
大魔修与魔将差着等级,平时也不来往,自然答不出这个问题。这话明显是问在血衣儿和九目头。
九目头入殿未摘斗笠,笠沿的阴影遮住了他戾气十足的目光。
血衣儿噙着纯真的微笑,道:“魔尊莫非忘了座下四将都有自己的封地,相距甚远,交互不便啊。”
“是吗?”龙霸天上身前倾,目光深沉,“我却听说你们四人私交甚笃。”
“魔尊言过了。”血衣儿好整以暇道,“我们封地的产出各有不同,需相互补给,便有交往也是能源互换,算不得私交。”
“你给本魔尊说说最近一次往来是何时?”
血衣儿想了想说:“我没记错的是话,是去年年尾。”
“此说,是本魔尊疏于与你们亲近了。”龙霸天忽而一笑,“我想着你们封地遥远,无大事事便不召你们觐,省得你们奔波麻烦,然天高路远,时日一久,你们眼中便没有我这个魔尊了。”
此话引起座众人交头接耳,龙霸天却和颜悦色,轻言细语道:“本魔尊哪里做得不好,你们可以提出来,除了再兴战事,一切好商量。”
九目头终于抬头,露出斗笠密密麻麻的眼睛:“魔尊一句话便堵了我们的嘴,我们如何进言?”
龙霸天广袖一挥,大殿上方出现一片光影。
光影中魔族黑锋旗猎猎招展,上万名魔修列阵以待,奇形怪状的魔兽跪伏在侧,气势汹汹,欲吞山河。
龙傲天在阵前激励士气,豪言壮语,热血沸腾。
观影的魔修们受其感染,表情既虔诚跃跃欲试。
龙霸天再挥广袖,光影切换,仙魔大战已然开始,烽烟滚滚,杀声震天。魔族黑锋旗和仙修的白衣混在一块厮杀,各仙法魔术层出不穷。刺目亮光混合着迸溅的鲜血模糊了光影大屏。
龙霸天再众人神色,可谓百人百面。
有人眉目蹙笼,神凝重;有人指手画脚,尝试排兵布阵;有人捂眼不忍再;有人面无表情,但眼露哀芒……
龙霸天缓缓道:“战争于普通人是残忍的屠杀,于魔族亦是。我们虽有再生能力,但仙修也有令我们灰飞烟灭的能力。前任魔尊战力何,诸位何人不知,八重天魔秘术尚且无法战胜仙修,我问诸位,目下可有超过前任魔尊的人?”
没有。天魔秘术乃掌权者独享,就是这招令所有魔修臣服。
“诸位当真以为我偏安一隅是自己怕死?我坐上垒骨王座的那一刻,担心的是诸位的安危啊!”龙霸天仰靠在王座上痛心疾首,“掠夺永无止境,我不希望魔族的子孙成为战争的机器。便是夺中原的沃土,我们就能安宁吗?灭了仙修,还有佛修,妖修,剑修……这些修士虽未参与仙魔大战,但他们心里未必没有盘算。”
“九夷真人为何不将魔族斩草除根,你们当真以为他仁慈吗?界限平衡一旦打破,各方必合而攻之。此中道理,只有在坐在王座上的人才会思考。掌控天,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简单!”
大殿鸦雀无声,主战的魔修们面面相觑,找不到话来支撑主战的立场。
九目头摘斗笠,额上九眼炯炯发光:“此事并不复杂,我们找到九夷真人报屠戮之仇,拿回自己丢失的地盘,不与其他势力起冲突便可。今的仙门分崩离析,已不成气候,留些余孽也无妨。”
血衣儿暗中戳了戳九目头。
龙霸天的眉尾高高挑起:“九目头,你何知道仙门的动静?本魔尊没记错的话,魔族新法则中明令禁止魔人谈论中原事。”
九目头脑子转得快,说:“雪女娘娘身边全是中原人,这些消息不是秘密。”
提到雪女,龙霸天正好拿她当教训:“雪姨已为她任性妄为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不够你们警醒?”
血衣儿插言道:“魔尊,你召我们前来除了止战,还有别的事吗?”
这些魔修还是不服,龙霸天吐出一口浊气,不再在战与不战上浪费精力,说:“我弟龙曰天趁我不备溜出魔域,行踪不明,我很担心。诸位谁愿代我找寻?带回龙曰天,赏十斛魔晶。”
血衣儿上前一步:“我愿为魔尊分忧。”
九目头正要附和,龙霸天一锤定音:“那就血衣儿去。魔域不可一日无将,九目头便留在万劫城与我说说继续开荒,采挖魔晶的计划。”
九目头:“…………”
妈的,嘴巴慢半拍就被软禁了,我为何不长九张嘴!
九目头不不愿的样子龙霸天在眼里,心想:我他妈就喜欢看你们看不惯我,干不掉我的样子。当真以为我耳聋目盲,是个软蛋?我挨个放你们出去挨打,让你们知道狂妄自大的后果。
殿议后,龙霸天在寝宫见到鬼千户。
龙霸天向兄弟一般握住他的手,长吁短叹:“适才议事你都听到了,无论我何劝说,主战派的心丝毫不动摇。”
鬼千户一身儒衫,像个文人,说话也是慢条斯理:“主战派以魔将为主,其他魔修的立场并不坚定。”
龙霸天说:“战与不战尚且不是目前首解决的问题,我那魔弟不让人省心呐。”
鬼千户微笑着说出狠话:“你能救他,便能毁他。若有必……”鬼千户举手刀在脖子上一抹。
龙霸天瞪大双目,半晌后摇头:“我不想亲刃手足。”
“我可为魔尊代劳。”
龙霸天握紧鬼千户的手,力道大的指尖泛白,幽然道:“千户啊,我多想像你这般冷酷无,可我做不到。你会鄙夷我的妇人之仁吗?”
鬼千户,笑面虎,言语滴水不漏:“我若鄙夷魔尊,就不会站在这里和魔尊私聊了。众人皆以为我与魔尊貌合神离,谁知魔尊幕后有我。魔尊此看得起我,我当为魔尊排忧解难。”
龙霸天不无担心道:“赭衣人蛰伏仙门已有两年,龙曰天此去中原必会与他联络,今日我派出血衣儿,四个野小子相聚会不会在中原搅弄风云?”
鬼千户说:“他们若能搅弄风云,魔尊可作壁上观,只要魔军不出,仙修便不会打到魔域来。我们可拿他们当诱饵,九夷真人是否出手,若他出手战力何,知己知彼再行计划。魔尊对中原徐徐图之的心,我明白。”
“好,好啊!”龙霸天激动不已,盛邀道,“你搬回万劫城可好?相隔太远我心念。”
“……恭敬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