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度的春闱就这般热热闹闹的举行了,初八那日,各省举子依次入场。春闱与乡试类似,考三场,分别为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考试的内容为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问。
各省举子都不是第一次参加考试,故而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席,而后静等考官发卷。这次,李瑜与张敏运气都比较好,席位离厕号较远,且不对着透风的门窗,可谓是考场上的风水座席。
卷子下发之后,就只听见翻阅及磨墨的声音,偶尔才有一两声压抑的咳嗽声。李瑜阅题之后,先在脑海中细细构想,等一切都理顺后方才写在纸上。
考场内,李瑜心无旁骛的写着答卷。考场外,李河曾氏一大家子被姑奶奶身边的顾妈妈给喊了回去,只听她道:“大老爷,长亭镇来信了,道李河老爷喝酒跌死了。老夫人急着喊李晟少爷跟李丽小姐回去。”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当真如晴天霹雳一般骇人,李晟与李丽姐弟更是头晕目眩道:“顾妈妈,你是不是听错了。我爹娘不是要来京城的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
“丽小姐,这样的大事,我老婆子哪敢瞎传话呀。”顾妈妈焦声解释道。
“走,咱们赶快回家,问问老夫人怎么弄。”曾氏扶着李丽,又让李山挽着李晟,而后急急忙忙的往家赶。回去的路上,曾氏坐在马车上,不免暗自庆幸自家与李河那房早早断了关系,若不然李河这么一死,岂不拖累她的瑜儿。
众人归家之后,就见姑奶奶坐在堂间的软塌上,见了他们,直接开门见山道:“晟儿,丽儿,你们快去收拾行李,待会儿就让你大伯随你们归家奔丧。大山,这两个小辈就靠你了,回去的路上,可得照看好了。”
李山低声应是,而后就拉着曾氏回了屋子,让她帮忙收拾两件换洗的衣裳,“他娘,此次归家,少不得帮点小忙。旁的不看,就看两个孩子的面子,我也不能撒手不管。此外,我还得去给爹娘爷奶上个坟,烧点纸钱,再加上村子里的一些人情往来,我如今手里的银子,怕是不够了。”
“放心好了,我还能让你空着手回乡?这些银子,你都收拾好了。晟儿那孩子,木头玩的好,估计丧事的流程都不大清楚。此次归乡,你是要在后面撑着他。若是你那弟媳妇撒泼耍赖,你也别放在心上,到底是个寡妇,你跟她计较狠了,外人都得说你这个大男人小气斤斤计较。”曾氏是不喜欢李河两口子的,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厌恶,但是再如何,她也没想到李河好端端的竟然因为喝酒把自己给跌死了。
这人,真是糊涂了一辈子!
李山,李晟,李丽三人很快就收拾好了行囊。因为事情紧急,鲁师傅及工部那儿,则有姑奶奶出面打声招呼。李晟李丽姐弟临走之时还道:“若是哥哥考上了进士,伯娘别忘了写信告诉我。”
三人一走,李家瞬间变的冷情起来,曾氏每日里除了烧香拜佛祈祷儿子高中之外,就是在盘算李山三人行至何处。
李山三人一路可谓是快马加鞭,愣是将时间减少了一半。途径长亭镇的时候,李山还着人打探了一二,只听小厮来报:“听说客栈掌柜赔了一千两银子,为此,他家里的田地铺子卖了大半。不仅如此,听说这次扶灵回乡,他家里还跟着一道了。”
李山听了,百思不得其解,就又问道:“李河是自己喝酒跌死的,与掌柜家的何干?怎么,难不成里头另有隐情?此外,李家与这客栈掌柜无亲无故,他家怎么跟着扶灵回村了?这事儿,没道理呀!”
“听外头人说,是刘夫人以势压的人。如今整个长亭镇都晓得摔死的男人有个男爵儿子,且深受皇上信任。若是不把死者家属安抚好,他儿子回来后,要取人性命为父报仇。如今整个镇子都说掌柜家的可怜,男爵家人仗势欺人,蛮不讲理。”
李山听了,顿时气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成,此事干系李晟日后的前程,你快将李晟喊过来,可不能让此事越传越离谱。”
没一会儿李晟就来了,只见他眼泡红肿,鼻尖泛红,看着好生可怜。李山见他这样,不免心疼道:“好孩子,此事与你无关,是你爹爹自己的错,若不是他喝多了酒,也不可能踩空跌死。大伯晓得你心里难受,只是你如今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都得自己拿主意了。今日,大伯就有一件事情与你分说,你听完了后,再自己拿个主意。”接着,李山就将小厮打探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李晟。
李晟再不通人情世故,也不会傻乎乎的以为刘氏所为就是对的。他想着爹爹惨死,娘还借机讹诈,不免羞愤道:“大伯,侄儿明白了,我这就去处理。”李晟先是着小厮调查了一番,最后还拿到了仵作等人的证词,判定李河乃酒醉踏空而死后,就书信一封给了本地里长。
李晟好歹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在长亭镇这样的小地方,算得上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了。他原只想寻里长帮忙,没想到县令老爷还亲自跑过来了。李晟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说话也一板一眼,瞧着还挺能唬人。不过他原也没想借势压人,只是拜托县令老爷做个中间人,而后又寻了客栈掌柜的老妻以及本家宗族,在众人的见证之下,还清了刘氏讹诈的银钱,末了还道:“父亲骤然离世,家母心中悲痛难当,一时糊涂错冤枉了人,还望各位见谅。”
“男爵大人处事公正,我等佩服。”县令大人带头夸道。
李晟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回道:“县令大人谬赞了,原是我家不对,当不得如此夸赞。事情既已办妥,我就先行离去了。”说罢,转身就走,并没有心思与他们扯些场面话。
李晟说完就走,旁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倒是县令大人身边的师爷盯着他看了许久,感叹道:“这位男爵大人可真是好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机遇沐浴皇恩,也不知他走了什么门路。”
“刁兄,你与男爵大人可是同乡,难不成你没见过他?”县令大人看着李晟的背影,越看越喜欢,他想着家中的小女儿,暗道,若是能与这位男爵大人结亲,日后他岂不是能够平步青云了?又想着身边的刁师爷与男爵为同乡,就起了找他牵线搭桥的心思。
刁师爷哪敢跑过去跟李晟相认,只打哈哈道:“大人,我当年不过是个教书先生,哪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县令大人见他笑容僵硬,也不勉强他,只是心下有些奇怪,毕竟这位刁师爷平素最会钻营,怎么这次倒有些避如蛇蝎了?念此,县令大人心下一动,就寻心腹悄悄打探,待李晟一行离开之后不久,他的案桌上就有了刁师爷的一些信息。
“混账,没想到好好的读书人,竟做出此等残害孩童的恶事来。”县令大人亦是寒门子弟,虽说有几分急功近利,但并不是无德无良之人。他先是按下心中不喜,而后想到刁师爷在长郸县亦做过一段时间的教书先生,忙又派心腹去查,没想到这个畜生犯了大错之后不仅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当了师爷之后,更没少打着他县令的名号在外面为非作歹。
想他堂堂一个县令不敢收商户一分赃款,这个刁师爷倒好,竟是以他的名义在外面大肆敛财,又查,还发现他还养了五房小妾,其中一个还是强抢回来的。
“混账东西,来人,去给我把刁师爷拿下。”原先被刁师爷拦下的状纸也一一呈到了县令大人跟前,他只略微一看,就气的火冒三丈,连扔了三杯茶盏才解气。
事情因果真是怎么也说不清楚,想来李山跟李晟怎么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件小事,竟让当初的恶人得到了因有的惩罚。而刁秀才更是没想到,自己逃了初一,最终仍是没能逃得了十五。
刁秀才最后被判了斩首,死的那日,天空还下着蒙蒙雨。而那日,亦是春闱放榜之日,他跪在法场上,听见有人道:“这次的春闱出结果了,状元老爷就是之前那位男爵大人的本家兄弟,名叫李瑜的。”
生命的最后一刻,刁秀才想着,若是自己当初好好教导李瑜与李晟,那自己如今岂不是名满天下的教书先生了。死到临头,回首一生,刁秀才方才懊悔不已。
京城
李瑜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中了状元,他虽花费了十二分的精力复习备考,但天下人才众多,自己虽有几分小聪明,但亦不敢说独一无二。他原以为,自己能进入二甲当个进士就不错了,真没想到竟能夺得第一,成为状元郎。
见李瑜乐呵傻了,姑奶奶笑道:“你这个孩子,太小瞧自己了。这个状元,你啊,实至名归。”这孩子的答卷,她上次入宫之时就听皇上评价过,道他句句在理,言之有物,非那些空话虚话。他这样实干的性子与皇上的心思不谋而和,他不是状元,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