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母不傻更不蠢,先前认为时莺单纯善良,因而从未往别的方面想过。然而当她那种表面维持的美好与良善被喻母戳破后,时母不禁就想得更多了。
她想起时莺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撒娇,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时母以前觉得没什么,小辈亲近自己总是好的。后来她找回了自己的亲女儿,时莺好像变得更加黏着她了。
每次时淼来,时莺后脚也跟着来。一来就挽着她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说笑的。而时淼,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坐着。谈及到她的身上,才会偶尔回答两句。
时母一直没发现问题所在,认为是时淼才找回来不久,性子腼腆,与他们不亲近是正常的。如今再一想,他们又何尝给了淼淼亲近的机会?
不知怎的,时母忽然就想到了时淼第一次上门的情景。那时候她满心欢喜,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介绍给时莺一家人。那场家庭聚会的主角是时淼才对,可是时母却回想不起她那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有关时莺的。
她那会儿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还觉得时莺性格活泼,刚好可以带着时淼玩儿。现在看来,那又何尝不是喧宾夺主的一种表现?
时淼那时才找回来,与时家的人本就不熟。时莺过于活跃的举止,很可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甚至产生他们才是熟悉的一家人,自己只是一个客人的错觉。
后来时淼与时莺不亲近,与他们这做父母的感情也不深,连时家都很少来,每次见面客客气气的,像是许久不联系的远房亲戚。时母为此着实伤心了一阵子,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么多年缺位的感情。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处理好女儿与自己、与时家其他人的关系。一心想着把人认回来,认回来后又没有认真地了解过她,只在自怨自艾女儿与自己不亲。
从时淼的角度来看,自己把很多的宠爱都给了时莺。甚至在她回来后,每次挽着自己胳膊撒娇的还是时莺。自己身边的位置都被时莺挤占了,让她从何亲近呢?
再加之时莺私下发给时淼的微信,还有她在网上那些操作,时母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捋了一遍,越发觉得时莺以往那些看似无意的举动并非无意,仿佛是故作亲昵给时淼看,要让他们与女儿产生隔阂一般。
不得不说,跳出了看着时莺长大的大伯母的这层身份,时母的思维清晰多了。真是当局者迷,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察到时莺那些行为有那么不妥?
若她对喻淮有好感的话,这一切倒也说得通,无非就是出于嫉妒争风吃醋。想着自己得不到喻淮了,也不想让时淼好过。他们这两个做父母的就是工具人,时莺在时淼面前刻意与他们亲近,估计也是想让时淼心里难受。
时母很不愿意这样去想时莺,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女儿当然比侄女重要,时莺做了伤害时淼的事,不论别的,就那段微信就足以让时母对她疏远了。
心里有了计较,时母对时莺的态度自然不似从前。之所以没有打开天窗说亮话,去质问她、骂她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是因为没这个必要。她毕竟是大伯母,而不是时莺的妈,中间终究隔了一层的。
女儿受了委屈,其中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是她疏忽了。时母没空去管教时莺,她忙着修复与时淼的关系,只希望时淼没有太怪他们。
其实时淼还真没有怪他们什么。与时家不亲近,跟时莺没有任何关系,她始终无法将时父时母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来看待。
她的记忆是一片深山,她是在山里被一群精怪们养大的。尽管不知为何被雷劈到了这个世界,她还是当自己是只桃花精。时父时母的出现是意外,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对女儿的疼爱。
现在的距离感刚刚好,不远不近的。就跟喻淮说的那样,把他们当长辈相待,顺其自然就好。
“喻淮喻淮,吃葡萄吗?”时淼赤着脚从地板上踩过,手里端着一盘葡萄。临到了喻淮跟前,手指捻起一个叼在嘴里,说着就要把脸凑过来。
无声叹了口气,喻淮伸手将她凑过来的脸捏住,把葡萄从她嘴边拿下来,剥了皮放到嘴里:“好了,吃过了。”
“不是这样吃的!”时淼非常不满意,抗议道:“要你咬一边,我咬一边,一人分一半地吃。”
“……它就是颗小葡萄,别折腾它了。”捏了捏时淼水嫩的脸颊,喻淮抱着她坐自己边上,在她鼓起来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见她还很生气的样子,扬了眉转移话题问:“不是说要开新书吗?新书打算写什么题材,继续写《刀锋3》吗?”
一说到新书,时淼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皱着脸道:“没想好呢,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提到这个,喻淮可就来了兴致。他想看的可多了,刑侦探案类的、权谋斗争类的、灵异探险类的,这些他都喜欢。最近涉猎愈加广泛,都看起穿书、重生题材了。
按捺住心底的小激动,他暗戳戳地问:“我想看什么,你下本就写什么吗?”
喻淮激动的不仅是又有书可以看了,更令他得瑟的是这书完全可以说是时淼为他写的。喜欢一个人就为他写书,想想还有点浪漫,这事儿他能拿出来吹一辈子。
然而,面对着他小鹿斑比一般的眼神,时淼只是一脸惊讶,神情困惑:“当然,不是啦。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种事得看灵感的。”
“……”木着一张脸,喻淮心想那你这么郑重地问我干嘛?不过他还是没问出口,尽职尽责回道:“就写你想写的。”
“有了!”时淼看着他这张俊脸,忽然觉得灵感爆棚。叮嘱他说别动,自个儿噔噔地跑回卧室抱了电脑出来,接了电源兴致勃勃道:“你就坐在那儿不要动,我写点东西。”
“?”喻淮满头问号,想问为什么。可见时淼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认真到极致的模样,他没好意思开口打扰,还真的老老实实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这样坐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一句话的问号敲上,时淼长舒一口气,顺势伸了个懒腰。喻淮用余光瞄着她,问能不能动了。
时淼“呀”了声,疑惑地问:“你说话干嘛不转过来,这样斜眼看人的姿势会更帅吗?”
“……不是你让我别动?”喻淮咔咔转动着脖子,感觉身体都坐僵硬了。他狐疑地盯着时淼,终于问道:“你到底写什么呢?”
“新书啊,我决定开一本小甜文,感情线超多超丰富的那种。”她目前为止写的书几乎没有感情线,以前没经历过,时淼想象不出来恋爱是什么滋味。如今她自己尝过了,就想试着写一本感情流的文。
默然片刻,喻淮还是没想明白:“这跟你让我别动有什么关系?”
抠了抠手指,时淼非常诚实地坦白:“看着你的脸会有灵感。”
“……”见过给人当模特画画的,这还是喻淮第一次听说写个甜文也需要有模特在一边,供作者边看边写的。
“下次你身体可以动的,只要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而且久坐不动对身体不好,屁股疼不说,还容易长痔疮。”时淼将刚码好的新章上传,这才收了电脑,认真说道。
还有下次?喻淮默了默,心里已经盘算起了买个按摩椅回来。坐着的时候正好按按摩、看看杂志什么的,坐累了就在跑步机上跑跑步。
喻淮的行动力没得说,在下午时淼被林舒约出门之后,他紧跟着也出了门,直奔实体店买按摩椅。
他是开着车出去的,周末本就休息,因而他一点也不慌,车速放得很慢。还没到卖按摩器材的实体店,他先在热闹的街边看见林舒了。她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正往手机专卖店走。
喻淮觉得奇怪,他停了车降下车窗,往四周张望,竟没在林舒身边见到时淼。因而他下了车径直走过去,到了林舒跟前问:“淼淼呢,怎么没见着她?”
瞥了他一眼,林舒觉得好笑,反问道:“淼淼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嘛,怎么反过来问我?该不会她悄悄溜出去玩了,没带着你?”
“她出门前,说是你约她出去的。”喻淮隐约觉得不对劲,又问:“难道约她的不是你?”
这下林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约时淼的肯定不是自己,但她不清楚时淼是自己跑出去玩了,有意拿她当借口的,还是其他情况。若是前一种,她说实话岂不是相当于把好姐妹给卖了?
不过见喻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舒也就迟疑了一秒钟,老实说道:“上午的时候我的手机就掉了,不知是被人偷了还是搁在哪里忘了拿,反正就是没了。我这不出来准备买个新手机么?”
“给她发短信的不是你,那是谁?”喻淮直觉不好,连忙掏出手机给时淼打电话。可是嘟嘟地响了很久,那边都没人接起来。再次拨打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了。
“喂,你别搞得这么紧张啊,弄得我的心都要提起来了。”林舒小声提议:“兴许淼淼只是出去玩了,怕你不同意才假借我的名义?要不,你打给周凝他们问问?”
喻淮没问周凝他们,他直接给时也打了电话,简短道:“淼淼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