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第二天,达达食品厂的工人们陆陆续续来上班,发现空着的门卫室里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老头看到他们来了,从门卫室走出来,严肃着一张脸,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他们的个人卫生。
昨天许娇娇贴出招聘门卫的启事不到两小时,就有人进来问招不招人,那人就是老何,也就是现在正在检查工人卫生的老头。
老何家住离达达食品厂不远的那片居民区,他每天早晚都会经过这里,也是凑巧看到了招聘启事。
虽然招聘启事上面没有注明年纪,但老何也没有很大的信心被录取。
可一想到,家里还有老伴和小孙子要养活,光靠他的退休工资捉襟见肘,每回到月底就要向邻里借钱度日,等到初月再还。
虽然平时老何会出去收废品来补贴家用,但也是杯水车薪。
老何还是鼓起勇气进了达达食品厂。
没想到那个漂亮地女老板听了他的个人情况,当场就拍板留下他了,让他明天就来上班。
老何喜出望外,他这个年纪了,没有哪家老板肯花钱请他,请他还不如多花点钱请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儿,他们能做的事情更多。
回到家,老何把找到工作的事情一说,体弱多病的老伴欢喜地不知道怎么好,自从儿子儿媳妇没了后,这是头一回看到老伴这么高兴。
老伴还说老板是好人,以后让他好好做事。。
老何知道许总是听了他的家庭情况,可怜同情他,如果时间往前倒十年,老何根本不会去私营厂做事。
可是今非昔比。
老伴是家庭妇女,一辈子没工作过,围着锅碗瓢盆转,在家里洗洗涮涮。
儿子儿媳妇发生意外后,老伴身体一下子就不行了,上医院看病都要自费,医药费就占每月花销大头了。
而孙子也一年年长大,以后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不说培养成才,最起码也要养活成人,这样他才能对得起儿子。
所以老何很珍惜这份工作,他检查地非常仔细,如果哪个工人卫生不过关,他就拿着小许总发的小本本,记下那名工人名字。
“头发没洗干净。”
工人甲苦着脸,他回家就把头洗地干干净净,只是后来被他爸使唤着去砍柴,早上又赶着来上班没时间。
“手指缝里有泥。”
工人乙抬起手,瞅了瞅确实有泥,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下次要小心了。
“工作服上有污迹。”
工人丁就比较倒霉,上班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穿着显摆的工作服沾上了泥渍,也不知道洗不洗地掉。
工人们自以为收拾地很干净了,还有人戏言说他结婚那天都没来今天来上班整治地干净。
结果却被啪啪打脸。
不是所有工人都逆来顺受,有个工人不服气了,上前一步,瞅着老何,瓮声道:“老师傅怎么称呼?”
“姓何。”
这工人皮笑肉不笑,“原来是何师傅啊。何师傅,我们都认真看过厂规,也按照厂规收拾了,只是大家伙第一天遵守,手忙脚乱的,还请何师傅高抬贵手,饶过这次,我保证下次不会了,是不是啊?”
“是!”他身后的工人们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老何听他把话说完,手里的笔继续记录着卫生不达标的工人名字,一点也没他面子。
工人见老何这么不识抬举,正要发作,就听到小轿车驶来的声音,夹着尾巴就跟着其他检查完的工人进厂里了。
小轿车稳稳地停在厂里的角落里,许娇娇姐弟俩一下车就向老何走来。
许伟杰兴匆匆问道:“老何,今天工人们有没有闹事?”
他二姐制定的厂规他也看了两眼,咋舌不已,这么严格简直到严苛的条条框框,要不是他姐的脑子好使,谁定的出来啊。
没人闹事简直不正常。
老何摇摇头,把小本本递给许伟杰,“小许总,没人闹事。”
没闹事?
许伟杰不信,他开车进来时,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有人带头围着老何,老何肯定是被他们威胁了。
“老何,你放心大胆地说,我会给你做主。”许伟杰鼓励道,只要老何说出是谁,他就按照厂规好好教育那人。
这种感觉真好,以前他是在被教育位置,如今他翻身做主人了,变成教育人的人了。
贼爽!
老何笑笑道:“许总,小许总,个别工人只是不习惯厂规,等时间一久,他们会习以为常。”
老何到底没把那人供出来,毕竟那工人看到许娇娇姐弟来了,半途而废,也没真闹事。
“哎,这老何,我都说给他做主了。”许伟杰不住叹气道。
“笨蛋!”一直没开口的许娇娇实在忍不住了,敲了许伟杰脑门一下,然后从他手里抢过小本本,翻开一看。
果然跟她想地一样,她就说老何不像那种傻大度的老好人,别人怎么样对他,他就能以同样的态度还之。
他们老俩口拉扯着孙子艰难生活,没心眼可不行,不然连渣都剩不了。
许伟杰揉着额头,郁闷道:“二姐,我又没有惹你,你干嘛打我啊!”
崇尚暴利地二姐再这样成长下去,还能找得到对象嘛?他很担忧啊。
哪个男人能跟他似的任劳任怨,偶尔还兼职当沙包。
他太难了。
“给你,好好看看,我的傻弟弟。”
许娇娇把小本本扔给许伟杰,许伟杰不明所以,直到看到小本本上面那个写地又大又突出的名字。
“这个老何有点意思啊。”许伟杰嘻嘻一笑,看着为人很正派,没想到心眼还挺多的。
许娇娇叹气,“是啊,比你这个傻瓜有意思多了。”
光长个子,不长心眼。
原宏达食品厂别看厂子小,李厂长却有一股雄心壮志,在他手里时,市面上流行什么,厂里就生产什么。
比如有一年,特别流行动物饼干,宏达厂也随之生产了一种类似的饼干,看着相差好像不大,实际吃到嘴里立马能感受到了巨大的差别。
动物饼干又硬又脆,吃着隐隐还有股焦香,而宏达厂生产的饼干没吃前,大多连动物形状都保持不了,吃一口,渣掉的满地都是。
可宏达厂的饼干便宜啊,推出开来,继而顺利进入乡镇村的供销社。
许娇娇不想继续生产这些劣质食品,她要生产中高档食品,然后打入各大城市市场。
之前她想吃鲜花饼了,所以达达食品厂第一个产品便是鲜花饼了。
身为老板就是这么任性!
许伟杰拿着小本本,站在宣传栏前,心情贼爽地写着卫生不达标的工人名字。
他写地非常认真,贡献了这辈子最高的水平了。
名字不多,三两下就写完了,许伟杰也没离开,欣赏了好一会,心里不禁可惜,明天估计就要擦掉重写了。
真不想擦掉。
在他自顾自怜时,厂房里的工人们正挥洒着汗水,做着鲜花饼,食材都已经准备齐全了,现在只需要他们发挥自个最好的水平了。
许总说了,谁做地鲜花饼最好吃,就给谁加工资。
一听到会加工资,没有一个工人会偷懒,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地和面做饼。
虽然他们谁也没吃过鲜花饼,只能凭着许娇娇简单的描述,再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做。
但绿豆饼他们之前没少做,不就是把饼馅绿豆沙换成玫瑰酱,应该不难做的。
当厂房里传出鲜花饼的香味,许娇娇姐弟互相看了一眼,鲜花饼做成了。
俩人一起来到厂房,就看到鲜花饼已经被装到盘里,只等着他们来品尝了。
工人们搓着手,紧张地站在自己做的鲜花饼后,期待地望着许娇娇和许伟杰。
许娇娇不是每盘鲜花饼都会尝尝,她先看人,卫生不达标的人,她都直接越过。
这样的人做出的鲜花饼卫生堪忧,她才不会为他们为难自己的胃。
这时,那些没做好卫生工作的人才真正懊悔不已,生生地跟加工资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以后他们再也不敢了,一定会好好遵守厂规。
许娇娇尝了几块鲜花饼,难免有些失望。
吃来吃去味道都差不多,没有一点惊喜,看来这个厂里工人的手艺都很一般般。
也是,李厂长只重量不重质,在他手下做事,久而久之,就算有手艺,也被磨灭了吧。
她想做中高档食品,那味道一定要好,能吸引人下次再来买,要是味道不好,那营销做得再好,客源口碑照样会流失。
许娇娇不想再吃了,就让许伟杰试吃。许伟杰这个人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姐,许总,这个挺好吃的,你吃吃看。”许伟杰递给许娇娇一块鲜花饼。
她接过尝了一口,额头青筋直跳,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味觉的啊。
但碍于在员工面前,不好对他发火,咬牙切齿道:“小许总,我觉得味道很一般。”
“是吗?”
“是的。”
上了一次当,许娇娇告诉自己,不要再相信许伟杰,估计煮顿猪食给他,他吃着也会说好吃。
许伟杰:二姐,我是人,我不吃猪食的。
在许娇娇心里想着是不是去云南请个做鲜花饼的师傅过来教教工人们时,许伟杰眼睛亮晶晶地过来跟她推荐道:“许总,你一定要尝尝这个鲜花饼,真的非常好吃!”
许娇娇狐疑地凝视着他。
被怀疑的小许总有点委屈,“许总,我以人格保证,这次是真的好吃!”
二姐怎么能不相信他呢。
算了,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许娇娇意思意思咬了口他手里的鲜花饼,眼前不由一亮,这才是她想要的鲜花饼。
一入口,扑鼻而来地是股浓郁的玫瑰花香味,香而不腻,外酥里嫩。咀嚼中能跟感受到磨砂颗粒感,有砂糖,还有花生粒。
这是她今天吃过鲜花饼里第一个加花生的。而且这块鲜花饼渣掉地极少,也不粘牙,优点很多。
不知不觉间,许娇娇就把这块鲜花饼给吃完了,然后拿出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唇角。
许伟杰露出一口白牙,向她求夸奖,“许总,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