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豪门 > 穿到民国好好学习 > 72、有人自杀有人哭

72、有人自杀有人哭(1 / 1)

这一天下午,和两位同学分别后,珍卿回到谢公馆。

发现吴大哥、吴二姐和陆三哥,包括一直忙不停的谢董事长,竟然全都回到谢公馆,在有壁炉的内客厅里谈事。

杜教授见珍卿回来,把她也叫过去听大家说话。

他们议论的,正是时下最热门的收回主权运/动,还有废除不平等条约的运/动。

这些提神振气的运/动,在全国闹得轰轰烈烈,可以说所有识字之士都在关注。

吴大哥很感振奋,说若是能取消洋人各种特权,他们这些工商业界的人士,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不用总受洋人的冲击和压迫,受了冲击和压迫,却也无人撑腰,只得忍气吞声。

谢董事长也高兴,但她比较沉着一些。

她说越是重大的事情,越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过,就算只能取得一些成果,收回部分税权、主权也好,于国于民也是大好事。

吴二姐就说:“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依我看中国的问题,比哪个国家都复杂,不是一招一式就能解决,必得有一个彻底的改革——这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杜教授就比较文人气,说:

“祖怡说得太对了,《礼记》说,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每天都有新变化,天天都有新变化,等到时日有功,有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旧世界就变成新世界了。”

珍卿坐在一旁不吭声,默默听大家议论。

综合众人的言论和倾向,就属吴大哥和杜教授,过分乐观。

两人都很欢欣鼓舞地觉得,此番全国联动的恢复主权运动,不但使全民团结抗争,甚至获得国际舆论的同情。

就算不能一次性地,解决所有的问题,那也一定能够大有斩获,有望建立一个更加自由独立的新中国。

珍卿哼哼唧唧地想,这吴大哥和杜教授两人,中午喝酒的时候,要是能多吃点下酒菜,也不至于醉成这个样。

在这个强权横行天下的时代,一个弱国不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就幻想以和平方式获得独立,不如做梦来得快些。

想想伟人题写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碑词: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多么沉甸甸的一段文字,多么久远的一个年份!

其中埋葬了多少先驱的热血,献祭了多少爱国者的忠魂,才终于缔造了一个新的世界。

珍卿现在一门心思地,想要画画挣大钱。

可是有的时候,也会神游千古,感慨万千。

她在心里想,若想让日月换新天,难免要心怀壮志,勇于牺牲。

说不定有一天,她这个畏惧死亡,贪图安逸的人,也会在谁的感召之下,为这片古老的大地,洒下她的一腔热血。

不过现在,真是限于想象而已。她现在居住的谢公馆,真是一个安逸的避风港。

过了元旦以后,珍卿除了参加唐兆云的婚礼,以后就再也没有出门,开启画画的狂飙模式。

不过每天还要上家教课,画画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陆三哥请了一位萧老先生,来给珍卿补习英语。

为什么请一位老先生教她,据珍卿自己的猜测,大概是因为之前那位宋先生,跟林家小姐弄出首尾,有点把家长们吓着了。

这位萧老先生五六十岁,据说还梳着清朝辫子的时候,就上了洋人办的教会学校,能说英法德意四国语言,说得还挺不错。

这萧老先生人和气是和气,学问根基也很扎实,只是好为人师,一觉得珍卿是个好苗子,恨不得把所有知识,一下子都倒给她。

他本来只来教她英语的,看珍卿德语也很有基础了,觉得荒废了挺可惜,就英语、德语一起教。

展眼到了公历一月中旬,一阵冷飕飕的北风,吹入一直不太冷的海宁城,大家就穿上最厚的衣服。

珍卿换上了轻便的丝绵袄,要出门的话,就再加一件呢子外套即可。

这一天吃过早饭,陆/四姐不顾寒风凛凛,和钱家的明珠表姐,穿戴得漂漂亮亮地出去了。

她们冒着严寒出门,这个事也是有来历的。

这个时候,西北瘟疫肆虐,现在华中、华北、华南等地,都开始严禁西北疫区人员进入。

钱姑父早在去年公历十月,就已只身前往北方的安远城,准备开办他的新贸易行。

但钱家母女三人,却一直留在谢公馆等待。

要等钱姑父把贸易行和住宅,都整饬好了,她们母女三个人,再带着大部行李到安远会合。

然而现在的情形是,安远城所在的冀州省,也在西北疫区边上,那里瘟病的情形很严峻。

钱姑父既想一家团圆,又怕去路之上变生不测,将来后悔不及。

钱姑妈简直急得烧心,可她自己也怕得很,不敢说立刻去安远跟丈夫团聚。现在能做的,就是一个等字。

等来等去等着急了,她就向谢董事长请托了一事。

她说大女儿明月已经有人家,只等男方守完父孝就能出嫁。

可是二女儿明珠,从前年她未婚夫死了,到如今还没找到人家儿。

钱姑妈在海宁人生地不熟,有心也使不上力气。

所以,她就想请谢董事长帮忙,看有合适的青年才俊,请她从中牵线搭桥一下。

有适合女孩子的社交场合,请她把二女明珠也带上。叫她到场面上学点眉眼高低。

这件事也不太难,谢董事长就拍板应下了。

谢董事长自己太忙,就把这个任务,分派给吴大哥、吴大嫂,还有陆三哥。

吴大嫂随同吴大哥,一起守着祖父母的孝,她基本上不主动走亲访友。

但在家里接待女眷的时候,也会叫明珠表姐坐陪一下。

吴二姐实在忙得很,没空出入什么社交场合。

陆三哥反倒帖子很多。

有舞会、茶会、餐会的时候,他就会带上明珠表姐,同时带着陆/四姐或珍卿作陪,以避免孤男寡女的尴尬。

就这样弄了半个月,陆三哥没空的时候,陆/四姐和明珠表姐,会自己去参加一些聚会。

不过,一定要有老妈子和听差的跟着。

珍卿不太有空,不怎么凑她们的热闹。

一来二去参加的宴会多了,家世相貌都出众的陆/四姐,颇在社交场合出了不少风头。

她的闲闻逸事,甚至开始出现在一些小报上。

陆/四姐这种人,很享受在不同场合出风头。跟她一块出去的明珠表姐,简直沦为她的跟班和陪衬。

陆/四姐如今美名在外,甚到连男性朋友也交往多了。

有时候听她在楼下讲电话,电话那一头,那些先生们的姓氏,总是变来变去的,每一天都不重样儿。

啧啧,这个脑袋不够灵光的陆/四姐,竟然想超越智商的限制,要做一花心大萝卜,真是向天借的胆子啊。

而闲得无事的明珠表姐,又心甘情愿做她的陪衬,两个人同行同止,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这一天中午的时候,陆/四姐很扫兴地回来。

回来就给陆三哥打电话,说参加茶会的时候,遇到培英女中的同学,嘲笑她穿着前年的旧衣出门,问她是家里就要破产了,还是快要被扫地出门了。

她在那茶会上,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陆/四姐边说边哭,没说着几句,她就跟对面大喊大叫:

“三哥,你们是不是要逼死我?我真的死了,你们是不是就高兴了?既是如此,我让你们后悔莫及!”

说着就噔噔噔地,哭着跑回楼上房间去了。

珍卿从外面散步回来,顺便听了两耳朵。

陆/四姐遇到这种尴尬事,那也是咎由自取。

鉴于之前,陆/四姐对珍卿的恶劣态度,这一家子的有钱人们,连着三四个月的时间,都没再给她花一点钱。

她的衣服鞋帽全用往年旧的,一应额外消费,全从她的私房钱里出。

按照常理来说,花谁的钱难免要受谁的管,陆/四姐自己不事生产,花钱如流水一般,还觉得可以为所欲为,真的是太naive了。

珍卿抱着对陆/四姐的不同情,回到楼上睡午觉去了。

下午上课上了两个钟点,忽听见外面人们乱叫乱嚷,珍卿隐约感觉到出事了。

她跟萧老先生说先停一下,打开房门向外一看,就看见北边楼梯口那里,岳嫂和胖妈神慌地走动着。

珍卿连忙跑过去问:“你们上来下去的,是四姐出什么事了?”

岳嫂惊惶地嚷了一声,说:“四小姐喝毒了,她身上都烂了,红一片紫一片的,出气也弱了。”说着简直要吓哭了。

珍卿闻言惊得不行,一下心提到嗓子眼儿,赶紧嚷:“快打众仁医打电话,看看喝得什么毒,叫二姐带急救的东西来。一刻都不能耽搁。”

珍卿赶紧要往楼上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可是向上跑了两步,她又紧急刹车,她猛按着脑袋紧张地思考——现在医生还没有来,最重要的是要催吐,把还没吸收的毒,让她吐出来

她在脑海里搜寻着催吐方法,她记得盐水能催吐,肥皂水能催吐,还有粪水也能催吐。

珍卿赶紧跟胖妈和岳嫂交代,让她们准备好盐水,要给陆/四姐灌进去。

然后她赶紧大步上楼,到陆/四姐房间里,见陆/四姐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儿叫痛。

珍卿走近前一看,果见她脸上、颈部,还有四肢身体上,出现了一片片可怖的红斑。

这红斑怎么看着,这么像是过敏呢?珍卿来不及多想,赶紧问佣人,四小姐喝得什么毒。

佣人把两个棕色玻璃瓶子,拿过来给珍卿看。

珍卿看上面写的都是外文,说明性的文字,她没有完全看懂,大约就是说能安缓神经,是能够帮助睡眠的药。

珍卿看捂肚子叫疼的陆/四姐,她要是真喝了两瓶安眠药,为什么还是醒着的呢?

这时候,秦管家说盐水弄好了,珍卿过去试盐水的温度:“怎么这么烫呢?”

秦管家也是发慌:“不是给四小姐喝吗?弄的是开水啊?”

珍卿只说一句:“用盐水给她催吐的,哪能用开水!赶快从洗手间的水管里放水,用洋皂搓出皂水,给四姐灌进去给她催吐。”

老妈子们又是一阵乱,搓好了一盆肥皂水,由两个老妈子,按住陆/四姐不叫乱动,秦管家就一杯杯给她灌肥皂水。

陆/四姐一点反抗不得,等灌了有两杯肥皂水,她就嗷呜嗷呜直要吐,她自己挣脱束缚,头赶紧往床下扎,哇哇啦啦地大吐起来。

秦管家赶紧拿过搪瓷盆子,给陆/四姐接着呕吐物。

陆/四姐吐了好一会儿,跟濒死之鱼一样地,捂着胸口要死不活,虚虚地喘着气。

她这种状态,再配着她身上可怖的红斑,简直像个将死之人一样。

可恨今天除了珍卿在家,竟然连吴大嫂也不在——她跑到牌友家里打牌去了。后面住的亲戚那里,也管不上什么用。

不管是不是吃的安眠药,这肯定是没吐干净的。

珍卿要秦管家继续灌肥皂水,伤胃不伤胃地,要先放在一边,肯定是要先救命啊。

这一系列急救活动,断断续续地,施展了约有二十多分钟。

二十多分钟以后,珍卿终于把吴二姐盼回来,一看吴二姐是带着药箱回来,珍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一点儿。

吴二姐勉强还算镇静,等看过四姐身上的红斑,听听她的心音,看看她的瞳孔,吴二姐彻底放松下来。

珍卿适才紧张得不行,这一会就蹲在床边,发着呆缓一缓神。

这一会儿镇定下来,她闻着这房间里,怎么这么大的酒气呢?

珍卿鼻子嗅来嗅去的,发现陆/四姐那一盆呕吐物,除了复杂的臭味外,还有明显的酒精味儿。

刚才神经太紧绷,竟然没有顾得上这酒精味儿。

珍卿见床头柜没合紧,顺手打开抽屉看了一下,发现里面有一瓶横放的洋酒,上面写着jennesseewiskey——准确地说,只剩下半瓶酒了。

吴二姐看到气得只咬牙,杵着□□姐的脑门,恨恨地说:“你个蠢得升天的东西!自作自受,严重酒精过敏,斑疹这么严重,弄不好全身留疤。”

珍卿看看这瓶威士忌,又抬头看像个鱼一样,不时吐泡泡的丑八怪陆/四姐,简直是无语之极。

想闹个自杀让别人后悔莫及,却只有胆子喝四十来度的洋酒。

有能耐你真喝药啊,要不要给你介绍一点名声在外的特效药啊。

珍卿这一阵的心情,真的跟坐过山车似的,在□□姐身上,浪费了太多感情,太不值得了。

珍卿正想着有机会,要把陆/四姐暴捶一顿,陆三哥也寒着脸进来了。

他看珍卿蹲在床边,拿着酒瓶子发呆,小小的人像是吓着了,就让胖妈把她带下去休息。

珍卿心神消耗太大。

她真的怕陆/四姐有好歹,二姐、三哥还有后妈都要伤心,她是担了一肚子的心。

珍卿回到房间的时候,萧老先生还在等她,问一声“令姐如何”,珍卿说没什么大事,萧老先生也舒一口气。

既然主人家的小姐无事,萧老先生也就告辞了,现在谢公馆里乱糟糟的,萧老先生自忖,不好围观人家的闲事。

萧老先生走后,没过多大一会儿,陆/四姐被送到医院去了。

陆三哥没有跟着去,家里还是要有人守着。

陆/四姐喝酒自杀,这件耸人听闻的事,引起了谢董事长的极大愤怒。

据给陆/四姐送饭的金妈说,当时陆/四姐在医院里,抹了全身的药膏,顶着那么一个大花脸,被谢董事长和吴二姐,轮番上阵骂了快两个钟头,骂得陆/四姐快哭成孟姜女。

珍卿是没有太惊奇。

她在这里活了小半辈子,见得奇葩虽然不太多,但论见过的奇葩,奇异之程度,可以盖过很多寻常的奇葩。

所以她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就这样过了三天,这天萧老先生有事,没有过来上课。

珍卿画了一天画,待在房里闷倦得很。

她出了房间,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听见楼下的女佣人,不知谁喊一声“下雪了”。

她赶紧跑到露台那里,扒着栏杆远远地眺望园景。

玉屑似的小雪花,在灰扑扑的园里落着,她脸上忽然一冰,雪粒子落到脸上来了。

她看见明珠表姐,从后面园子里出来,向她后面住的小楼去了。一个人显得形单影只的。

陆/四姐很怕真的毁容,能出院她也片在医院不走。

珍卿顾自待了一会儿,猛打了一个喷嚏,正好胖妈上楼来,手里端着核桃仁糕。

她问珍卿怎么站风口里,就把她往房间里拉。

回到房间里,胖妈说她不该吹冷风,珍卿就说:“我穿了皮袄,还戴了帽子啊。”

胖妈就说:“那你怎么打喷嚏?”

珍卿就不说话了。

这个话题先打住了,胖妈沉默一会儿,莫名唉声叹气的,珍卿就哄她说:

“我听你的话,以后不站风口,别一声连一声的,把福气都叹走了啊。”

胖妈就说:“五小姐,不是为你。“

珍卿问她:“那是为谁?”

胖妈安静地待一会儿,长长地叹息一声,说:“今天,明天就是我女儿金铃的忌日。”

珍卿讶然了一下,没想到胖妈跟老刘,还有一个女儿呢。

珍卿没有打听女孩儿的死因,而是问:“你是想去祭一祭她?”

胖妈叹了一声,难得看起来很伤心,半晌没有说话。

珍卿以为她没心思说,也就没有追问。

谁知道胖妈看着珍卿,摸摸她的辫子,眼睛红红地说:

“五小姐,金铃儿跟你一样大,可惜不如你有福气,她还没到十三就死了。

“你总稀奇,我跟大房有什么仇,仇就是从金铃儿那结下来的。”

胖妈就起了倾诉的欲望:

“我跟老刘一直没养孩子,还在老家的时候,捡过一个女伢儿她天不收地不养的,就撞到我跟老刘跟前,我们又没有生养,就收下来当亲生的待。

“来在谢公馆的时候,金铃儿都九岁了,也能当个使唤丫头用。太太就把她也收下了。

“在谢公馆平顺待了三年,那一年城里闹疟疾,先是孙少爷从学里染上,然后谢公馆染上好多人,老刘和金铃儿都染上了。

“可巧那个时候,二小姐跟人撞车,伤重得非得住院不可。

“我这没染上病的,就派去服侍二小姐,等服侍完二小姐回来,我闺女就死了——谁也没死,就死了我闺女一个。”

珍卿看着伤心的胖妈,轻声问:“跟大房有什么关系呢?”

胖妈怨恨地抹抹泪,说:

“太太和二小姐心善,佣人的病也都给治,本来拿回的药是够的,是孙少爷说药苦,往夜壶里倒了不少。

“后来说药不够了,就克扣了金铃儿的,说太太还能再寻摸药回来。

“可那时节到处闹疟疾,那兵痞子都来抢药,大夫也不容易踅摸药,耽误了五六天,就把金铃儿耽误死了……”

惯常有点刁滑的胖妈,回想起养女的死,这一会儿哭得直抽抽。

珍卿叹着气拍胖妈的背,任由她哭了一会儿,轻声安慰她说: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离人,金铃儿是个好姑娘,她一定投托到太平盛世去了。

“你平日里多烧香拜佛,积德行善,她到下一辈子,肯定能顺顺当当的。”

胖妈一边拿袖子抹眼泪,一边不住地点头,说:

“五小姐真是读书人,这话说到我心坎里。

“金铃从小乖得嘞,见着要饭的她都掉眼泪,也该她投着好胎了。

“投个好胎,像五小姐一样的,不愁吃不愁穿的,安安生生当个小姐……”

跟珍卿絮叨了半天,胖妈洗了一把脸,说下去给珍卿熬点姜汤喝,免得着了寒气伤风了。

珍卿想: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鲜活的个体。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是有理可循,生动可感的。

她在创作连环画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多借真事,引起读者的共鸣呢?

过了一会儿,珍卿喝了胖妈煮的姜汤,还是继续画她的画。

直画到天全黑了,她起身看了一下时间,才是下午五点半。

珍卿打算活动一下,刚做两下扩胸运动,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敲门声有条不紊,不急不缓——不是胖妈。

她基本已经猜到是谁。

珍卿想了一想,还是把画稿收起来。然后把窗子打开了。

不是她画画的事见不得人。只是这是还没有办成功的事,不管被谁知道了,过分关注,都会让人产生压力的。

珍卿把画稿和颜料收起来,才赶忙跑去开门。

珍卿开门一看,就见陆三哥侧身站着,神情里略有一点思绪,显得漫不经心似的。他的手举起来,正要做敲手的姿势。

珍卿叫了一声“三哥”。

陆三哥轻轻“嗯”一声,上下扫她一眼,扯扯嘴角问:“在睡觉?”

珍卿连忙摇头,说:“我在看雪,雪下得挺不错。”

陆浩云往室内扫了一眼,发现她中厅的窗子,确实开着,就笑问:“不请三哥进去吗?”

珍卿愣了一下,连忙把房门大打开,伸出手说一声:“三哥请进。”

三哥就缓步走入,地上铺了地毯,他走路的动静不大。

珍卿把房间门关上,才发现三哥的手里,担着一只黑色的盒子,像是衣服的包装盒子。

陆三哥走到窗边,把手里的盒子放下,一时间先不说话,就先立在窗边赏雪了。

珍卿轻手轻脚过去,静静地站在他旁边,看外面飘雪的景象。

北风呜呜地叫嚣着,拍在两个人的脸上。

雪下得越来越密了,雪片也越来越大了,洁白如絮的薄雪,渐渐把大地的颜色都盖住,黄昏下的大地一片洁白。

珍卿刚才假托看雪,现在真的看雪,发现这雪景让人失神,美得像是一副可裁剪的画。

陆浩云享受着此时此境,心里难得有一时的宁静。

他多年不曾有兴致赏雪,难得有人一同赏雪,既让人不觉寂寞,也没有吟诗作赋的聒噪。

陆浩云轻轻揽一下珍卿,让她离自己近一些,然后轻淡地跟她说:“雪景确实很美,难怪你看得失神了。”

珍卿也应对了两句,陆三哥淡淡地笑听着。

他在房中随意打量一圈,把他放在桌上的黑纸盒,上面的盒盖揭开,对着珍卿说:

“这是开司米的套头衫,还有围巾,我看你不喜白色,给你选了这两种,你待会儿试试看,不合式还可以换。”

珍卿看看两件礼物,围巾是亚麻色的,套头衫是月白色的,这两种颜色都是她喜欢的。

她抬头看向神情温煦的三哥,真有一种当场叫爹的冲动。被陆三哥的细心一映衬,亲爹简直是神经大条的渣渣。

别说是养一个女儿,杜教授就算养个蚂蚱,恐怕都养不好。

珍卿也不跟三哥客气,就说让三哥稍等一下。

她拉上寝间的帘子,就脱掉丝绵袄子,开始换起来。

等把套头衫穿好了,她再把呢子长外套穿上,把围巾系到脖子上,对着寝间的小镜子整理下,就拉开帘子出去了。

陆三哥看她这一身,脸上绽开淡淡的笑意,只说了三个字:“不错,看来三哥眼光不坏。”

珍卿略微有点腼腆,跟三哥道了谢。

陆浩云看着她,莫名心生怜爱,心里一片柔暖,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珍卿眼睛一亮,期待地问:“能吃火锅吗?”

陆三哥皱眉一瞬,似乎有点为难:“晚上吃火锅,不大健康。”

珍卿“噢”一声,脑袋就耷拉下去,陆三哥好笑不已,摸摸她说:

“我们吃清淡些,可好?”

珍卿精神又振,轻快地说一声“好”。

陆三哥心想,虽说难得机灵可人,对吃和玩感兴趣,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这一天晚上,陆三哥和珍卿在楼上吃火锅,是胖妈在一旁服侍的。

他们的主要肉食,就是一大盘羊肉,还有一盘白滚滚的鱼丸。

胖妈把鱼丸,还有切好的冬笋和土豆,稍稍地放一些进热汤里。

陆三哥把袖子卷一卷,神色非常专注地,在旁边调着吃火锅蘸的酱料。

陆三哥把调好的酱料,放在托盘上端过来。

珍卿正看着锅里的汤,煮得咕嘟咕嘟响了。

原本清透的竹笋和土豆,身不由己地在汤锅里起起伏伏,等它们沉浮了一阵,就变成了成熟的竹笋和土豆。

陆三哥在珍卿面前,整齐地摆了三碗酱,然后给珍卿介绍说:

左边这碗芝麻酱放了姜蒜、葱花和辣椒,偏重口一些的;

中间这碗芝麻酱,有味的佐料都没放,突出的就是一个香字,走的是清淡路线;

最右边这个是偏甜口的,里面除了基本配料之外,还加了海鲜汁和白糖。

陆三哥落了座,拿起筷子,给珍卿夹了煮熟的土豆片和竹笋,跟她说:“喜欢哪种口味儿,自己蘸着酱吃,先吃素菜再吃肉。”

珍卿小小地耸下肩,心想陆三哥真乃养生派。

而且,三哥简直是个宝藏哥哥嘛,她说:“三哥,你真厉害,没有你不会的事。”

陆三哥笑得温淡,摸一把珍卿的后脑勺,用一种追忆似的目光,感怀地说:

“三哥在西洋留学,时常勤工俭学,各种工作都干过,还在法国人的厨房帮厨六个月。”

珍卿一开始想,难道那时候他家里很穷吗?

但回想一下时间,那个时期,谢董事长继承父兄基业,也有两三年的时间。

花仙子公司正在上升期,她不至于出不起儿子的学费。

珍卿略微思忖一番,就有点明白了。

在旧社会的时候,每个人都不属于自己,每个人都是家庭的一个零件,不得不接受封建权威的摆布。

珍卿也听说过,陆三哥订婚的那位小姐,跟三哥父亲的陆家,包括跟谢董事长,好像都有一点渊源。

除了他父亲那边的陆家人,连谢董事长这个新派人,似乎也想维护这桩婚事。

陆三哥当时的想法,大约是想通过摆脱跟家长的经济关系,而获得更多的个人自由。

珍卿猜测着这些事,吃到嘴里的东西,都感觉不是滋味儿了。

她神情心不在焉,陆三哥留意到了,他默默看她片刻,轻声问道:“怎么了?”

珍卿一个激灵,赶紧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三哥,羊肉只有这一盘吗?”

陆三哥好笑地说:“晚上别吃太多肉,想吃的话,明天中午让你饱餐一顿。”

珍卿就小欢喜地应一声,陆三哥侍候着她吃,自己不过是随便吃吃。

胖妈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说:“三少爷,您安心吃着吧,我来侍候五小姐。”

陆三哥抬头看她一眼,那眼神不温不火,让人看不出啥意思来。

但胖妈暗地里一个激灵,又记起三少爷不好惹了,她讪讪地把嘴闭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三哥吩咐胖妈,把吃空的碟子先收拾了,胖妈就老实地收拾东西下去了。

珍卿看陆三哥这一会儿,心不在焉地没说话,弄得她也莫名紧张,就主动找了个话题:

“三哥,我给你说一个秘密,是关于胖妈和花匠老刘的。”

陆三哥撑着额头,脸侧成一个好看的角度,虚虚地看着珍卿,听她说话。

“……胖妈对老刘不好,有时候衣裳烂了,鞋子破了,她也不帮老刘补裰一下。老刘要是自己补,她却也要骂老刘,说‘男做女工,一世受穷’。

“我有一回正好听见,就故意跟胖妈说,这世上除了生孩子、喂奶,男人做不了以外。任何女人能做的,男人都能做,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

“胖妈简直吓死了,她说我是鬼上身,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浩云幽深的眼眸,忽又化成两潭洋洋的春水,变得有点暖和气了。

他手放在珍卿的散发上,柔声问:“你真这么想的?”

珍卿有点腼腆地说:“我是胡思乱想的,说出来是玩笑的。”

陆三哥看了她片刻,蓦然问珍卿:“你在睢县,怎么没订下一门亲事?”

珍卿没想到他问这个,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光,叫人一时间看不明白。

珍卿蓦然觉得,陆三哥嘴角的笑意,好像淡了一些,听见他问:“不便跟三哥讲吗?”

珍卿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

但她心里为难地想,难道能告诉陆三哥,每一桩婚事,都是被她千方百计搅黄的吗?

但陆三哥不打算再勉强她,若无其事地,给她夹了两块羊肉,放进她的碗里。

他是一如既往地温声笑言:

“好了,别纠葛了,三哥不过随口一问,不说也无妨的。你快些吃,吃到太晚就须晚睡,你明天要犯困的。”

珍卿想想也是,就赶紧认真吃。

陆三哥黑亮的眼神里,闪过一点复杂的意味儿,认真吃饭的人没注意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本不想发这么多,可是我自己搞晚了,而且还有人甩雷催更,um……感谢在2021-05-0915:10:42~2021-05-1017:2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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