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愣了下,又笑了。
让王氏装病是王子腾的意思。
王氏不装病,王家如何有借口塞人呢?
如今,王氏出来搅乱王家的盘算。
石梅不想背锅,免得贾珠误会,遂吩咐赖嬷嬷:“让赖大亲自去王府送信,就说王氏不肯装病,已经出来见人了,撑着这会子族亲还没上门,让他们赶紧想法子。“
石梅很愿意王家女相互掐掐,但是,却不想让荣府跟着丢脸。
所以,王家想要顺顺利利再送一个王家女,自己安抚王氏吧。
王子腾进宫当差,王子胜来的很快。
王子胜夫人亲自跟王氏约谈。
王子胜夫人直言道:“我知道姑奶奶看不上我这个嫂子,说实话,我也不想来,可是为了我的仁哥儿,凤哥儿,我不得不来给你送句话。
你哥哥说了,你若是搅黄了芸儿几个进府的机会,你的事情,你哥哥们再不管了。
贾府若是赶你出府,另娶贵女,我们王家也管不着。
你想清楚。
若是愿意维持眼下的局面,就乖乖回去躺着装病,初三,荣府宴请王家,华儿几个来了,你也别搅局,如何决定,你给个话吧。”
王氏恨得银牙咬断。
她明白,王家一旦不管她,荣府肯定马上就会迎娶豪门贵女。
那样,她就真的彻底出局了。
王氏思前想后,如今除了听取娘家安排,别无它法。
王氏回头再去荣庆堂,当着几个族里的妯娌就表演了晕倒的戏码。
张氏忙着命人将王氏送回去,又跟几个族里的妯娌解释:“二弟妹自从年初就生病,一直卧床不起,昨儿才没参加祭祖。今日知道宴请族人,撑着起来帮忙,这不,实在撑不住了。”
王氏跟贾政的事情瞒的很紧,族人根本不知情。
一个个替王氏惋惜,眼看夫君就要高中,自己却沉疴难起,真正命薄。
有个心软的,还替她郁闷了半日。
石梅得到王氏晕倒的消息,心知王氏理智还在。
如此甚好。
贾政这边将王子胜送走,回头来到荣庆堂,满脸的羞惭:“都是儿子从前疏于管教,王氏才这般冥顽不化。”
石梅问道:“王子胜怎么说呢?”
贾政说道:“二舅哥觉得初三就定下人选,四月成亲。”
石梅叹口气:“这事儿是家里亏待你了,娘心里有数……”
贾政忙着起身作揖:“母亲这话羞煞儿子,母亲兄长待儿子十分好。”
石梅颔首:“我心里有数,你吃了亏,将来分家,我会给予你适当的补偿。”
言罢,石梅拿出一叠女子的肖像递给贾政。
“王家一共上京有五位女子。
两位甄家的表妹,其实是甄家自小培养的扬州瘦马。
据说原本是想送给你敬大哥,因为忽然出了你这件事情,他们想借机会送进荣府。
我的意思,这两位不能考虑。
剩下的三位,王家用心挑选了。
一个是家里只有三姐妹,父亲亡故。
一个父母俱全,因为父亲酷爱读书,家贫如洗。
这一家有个弟弟,比她小十岁。
再有一个父母双亡,家里有姐弟两人。
我觉得王家的三人都不错,你瞧瞧相貌,你看中,我后日当面相看。”
贾政接过五张画面,仔细观瞧。
其中两人十分靓丽,气质如华,芊芊柳腰,超发脱俗。
另外三张女子画像,只能算是清丽,眉宇间藏着稚嫩与天真。
贾政挑出两张画像:“这两人是瘦马?”
石梅道:“嗯,号称是甄家的养女。”
贾政厌恶丢弃这两张,仔细观看其余三张,然后言道:“母亲说的很是,三位姑娘都还不错,届时儿子观察一下他们言谈举止,再向母亲提名。”
这般看来,贾政是真的被盲婚哑嫁吓着了,想要找个合心意之人。
贾政这辈子够倒霉了。
石梅有点同情这个迂腐儿子:“这是自然,到时候,我会带着她们去荟芳园赏梅,你去天香楼相看,这回你说谁就是谁。“
初一这日,荣府宴请了家族族亲,几乎是人人到场。
石梅这里派送压岁钱都派送了整整五箩筐龙钱窜子。
小姑娘们的如意荷包送出去足足三十六个。
状元锞子送出去足足五十四双。
贾珠贾琏贾琮元春四个人也收到了三十几挂龙钱窜子,都是族中的爷爷叔叔们赏赐。
兄弟姐妹们几个没想到今年组亲们这样大方。
再加上祖母八个状元锞子,父母的八枚,叔伯八枚,东府大爷八枚。
一枚状元锞子七钱,拢共二百多两银子。
几个小狐狸笑得豁牙都露出来。
初二宴请荣府的同僚同乡。
这一日来的人更多。
贾代善的袍泽,贾赦的狐朋狗党,贾政的同窗,一半是武将,一半是青葱儿郎。
荣庆堂这里成了老娘们的会亲现场。
一群诰命夫人,围着石梅说一阵笑一阵,又哭一阵。
然后,石梅了解到,贾代善这个人,一惯与人为善,曾经救援过无数人。
多数在战场上,少半是在朝堂上。
贾代善结交的人脉,大多是武将。
大月朝重文轻武。
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这些人脉的作用会越来越小。
贾代善得罪过的人,多数是宗亲与文臣。
石梅蓦的想起张家。
曾经的贾府跟张家交恶。
如今荣府跟张家和解,有了这个润滑剂,不知是不是能够让御史台那些疯癫的御史,放过荣府,至少不要追着疯咬。
以至于,连扣押奴婢严刑逼供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石梅了解到,贾代善最大的敌人,一位如今在翰林院的大学士。一位在督察院做御史。
一位在礼部做员侍郎。
曾经疯咬贾敬,把贾敬赶出礼部的,就是这三位。
原因就是他们的恩师徐杰卷入科场舞弊案。然后,那一次调查科举舞弊案的钦差大臣就是贾代善。
徐杰被发配黔贵石场采石,被石头砸死了。
他的三个有出息的弟子就把贾代善恨上了。
亏得其中有一位是杜祭酒的同宗侧枝,杜祭酒与林如海居中斡旋,才没追着把贾敬咬死。
以贾敬换道兵部落幕了。
石梅怀疑,以后一旦荣宁二府有什么把柄,他们必定又会跳出来,群起攻击,疯狂撕咬。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仇恨解不开了。
今后除了约束族人,也只有各凭本事了。
宗亲中最大额敌人就是忠顺王与义忠郡王。
忠顺王的内侄子,翰林学士,宰相的种子,结果死在政变之中。
再有宗令,杨氏说他无私。
但是,他的小儿子死在太子手里,太子当时师从贾代善。
宗令未必不会迁怒。
这两个重量级别的仇人,任何一人发力,荣府都有些招架不住。
贾政为了孩子们玩闹的一点小事情,就吓得要打杀宝玉就是例证。
其中一个兵部侍郎夫人杨夫人是杨氏的族姐,因为杨氏的原因,对石梅的印像很好。
她见石梅沉吟,说道:“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政敌呢,不过,任凭这些人如何发疯,只要陛下一心维护,量他们也拿咱们没法子。”
石梅颔首,心情却不轻松。
嘉和帝在世,应没问题,怕的就是未来新君要铲除勋贵,排除异己。给自己心腹腾位置。
不过,这事儿还在十几年后,此事要等老皇帝八十三岁的时候才会发生。
嘉和帝今年六十六,还有十几年,只要小心经营,未必不能避开。
这一想,石梅顿时轻松了,合着几位夫人说笑起来。
荣府的四个小孙子孙女,就入了这些妇人的法眼。
这个捏捏腮帮子:“哎哟,粉嫩细白,给我做个小女婿吧。”
那个摸摸贾珠的俏鼻子:“好俊俏的小哥儿,婶子替你做给媒说个媳妇儿?”
几个娃儿肌肤赛雪,一张脸很快就鲜红欲滴了。
若非是看在再次收到了三十几个荷包的份上,贾琏这小子早就逃之夭夭了。
荣庆堂笑语喧哗,只闹到酒戏开始了,一群娃儿才逃脱。
初三这日,荣府宴请姻亲。
荣府的姻亲有史家,王家,张家,林家、杨家。
张家只回来张家长子一人,他媳妇留在漠北照顾爹娘。
史家来了保龄候小两口。
史鼐,史鼎都在外地,并未回京。
林家母子都来了荣府,这一回林母见人都是乐呵呵的。
给荣府几个孙子的红包也是上等,一色都是八颗状元锞子。
贾珠贾琏贾琮元春几个小嘴甜蜜蜜的叫着祖母姑父。
林母看着荣府的四个孙子,眼睛里都伸出爪子来了。
杨家是贾敬的岳家。
杨家老婆子瘫痪在床,杨大嫂回娘家没在家。剩下一个杨大哥,再有一个邢氏。
邢氏不能出门,独独来了杨大哥。
杨大哥脸上带了幌子,虽然结痂了,还是有很明显的疤痕,这一辈子做官有点困难。
王家来人最多。
王子胜两口子,王子胜的一子一女王仁,王熙凤。
再有王家族里的三位姑娘,王淑华,王淑云,王淑慧。
甄家两位表姑娘甄婧,甄媱。
甄婧,甄媱十八岁。
王淑华,王淑慧,王淑云都是十五岁。
按照岁数,无疑是甄婧甄媱合适。
这两女面容俊俏,眉眼妩媚,姿态端方,言谈得体,落落大方。
看不出丝毫的风尘味。
王淑华,王淑云,王淑慧三人都是小家碧玉款。
见了人,未语先红脸。
秀美淳朴,清新自然。
王家送偏房,自然不会选择倾城之色。
若是贾政选择甄家二瘦马,虽然会剥夺王氏的一切,却给荣府安拆了钉子。
若是贾政选择王家三女,王氏也不亏待。
怎么着,王家都不吃亏。
这日赏梅,贾政在高楼远眺。
两个瘦马真是千娇百媚,柔弱之姿让人心生怜爱。
再看王家三女,或清新可爱,或娇憨淳朴,也很不错。
贾政最终选中了身姿高挑的王淑华。
王淑华其人,石梅也很中意。
其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弱弟。
石梅约谈了王家三个姑娘。
王淑云,王淑慧都说让叔父做主。
叔父指的是王子腾与王子胜。
王淑华却说道:“太太若是挑中小女,小女一定谨守本分,太太给我的我接着,太太不给的我不抢。
但是,小女唯一的要求,希望小女的弟弟王遥,能够到府的族学附学。
学费不用府上操心,我家有五十亩薄田,叔父会给我两千银子的嫁妆,我准被给弟弟一千两,足够他读书成家。”
石梅当时没做回复,心里却看上了这个王淑华,做事果敢敞亮。
这是个聪明人。
王淑云王淑慧两人未必干的过王氏。
石梅还在思考如何说服贾政,也担心贾政不乐意。
结果,这一回母子殊途同归,都看上了王淑华。
石梅暗喜,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
两个甄家女子以为这回必定能够雀屏中选。
结果,却被孤儿万淑华拔了头筹。顿时没了兴致,再不大开口说话了。
她们人生不由自己支配,就是送来送去的命。
若是进了荣府,也算是一个归宿。
贾政生得好,又有王家依靠,送点亦真亦假的情报,说服贾政依附甄贵妃,对她们的手腕,都是小小不言的事情。
结果,这个贾政看不上她们,万般手段也是枉然。
且王家说的清楚,让她们不能耍手腕,不然会引起贾府的警觉。
其实,这些人不耍手腕,石梅已经对王家高度警惕了。
当然,这个王淑华,进府后也必须生下亲生骨肉。
不然,未必会忠心贾府。
从来家贼最难防。
实际上,荣府没有挑中甄家的表姑娘,王子胜两口子齐齐松了口气。
王子胜还是心疼妹妹,虽然这个妹妹瞧不起他。
甄氏觉得甄家的假女儿落选最好,免得她今后在婆家难做人,坏了夫妻感情。
甄氏的娘家并不富裕,娘家这些年衣食无忧,地位拔高,都是因为她嫁入了王家。
她不想跟夫君生分,也不想跟婆家交恶。
这也是他多年忍耐王氏的骄横跋扈的原因。
这日傍晚,石梅正在跟王子胜夫人说话,夸赞凤姐儿机灵可爱。
蓦的,王仁哭哭唧唧跑来告状,说是贾琏把他打了。
石梅正要派人去找贾琏。
结果贾琏贾琮元春就追着来了。
贾琏拳头直晃悠:“王仁,你给我出来,不要脸,十岁傻大个,欺负我弟弟,抢我弟弟银弹弓……”
贾琮也指天画地:“对,傻大个,抢东西,不要脸!”
王仁被贾琏揍怕了,吓得往她母亲一子后面一躲:“母亲救命!”
救命的话都出来了。
石梅只好呵斥孙子:“琮儿,不要胡说。琏儿,好好说,怎么回事?”
石梅心里只有可乐。
王仁这个狼舅都十岁了,被贾琏贾琮追着屁股打,真是个脓包秧子。
王熙凤本来乖巧的趴在她母亲怀里撒娇,忽见他哥哥被人家三个小家伙追着打,躲起来了还要被人骂,他哥哥却怂着不敢质对。
王熙凤觉得哥哥太窝囊,想起贾琏那个拽拽德行,还有他们兄妹对自己的排挤,顿是火冒三丈,跳出来往贾琏跟前一站,马鞭子一甩道。
“凭什么欺负人,有本事跟我比一比?看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鞭子快?”
贾琏给她一个白眼:“起开,男不跟女斗!”
元春就伸手把王熙凤一拦:“表姐怎么好坏不分啊,王仁表哥那么大的个儿,欺负琮儿,琮儿才四岁……”
王熙凤伸手把元春当胸一推:“四岁了不起啊,我也才五岁呢?”
贾琮见王熙凤欺负元春,也把王熙凤一推:“你这个假丫头,干嘛欺负我姐姐啊?”
王熙凤最讨厌人家叫她假丫头,假小子了,顿时恼了,鞭子一甩就要打人。
石梅身形如电,把元春贾琮捉回来,冲着王子胜夫人说道:“夫人见笑了,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又是嫡亲姐弟,感情最好了。”
王子胜夫人心里有气,王仁脸上挂彩,额头也肿了。
故而,没有阻拦王熙凤出头。
王熙凤的鞭子利索的很,抽起来,荣府四个一起上也不是个儿。
这时候见贾母捉回了孩子,也只好呵斥凤姐。
凤姐哪里肯听母亲吩咐。只觉得贾琏的这个小子太可恶了,之前不带她玩,叫她假小子,这会子持武行凶。
却没想想,他哥哥十岁了,人家贾琏才七岁。
这个时候,王子胜合着贾珠一起来了。
原本他们两个去看王氏了,不想有人禀报,说是王仁跟贾琏打起来了。
王子胜生怕王仁打伤了贾琏不好交代。
贾珠却是怕贾琏替自己报仇,把王仁打坏了。
两人急急忙忙跑来了。
结果来了一看,王仁趴在母亲怀里。
王熙凤跟贾琏成了斗鸡眼。
王子胜得知王仁被贾琏三个小娃娃追着屁股打,只有哭的份儿,顿时憋到内伤。
这叫他怎么说呢?
说人家七岁的孩子、四岁的话孩子不该欺负他家十岁的儿子?
这脸还要不要?
王子胜忙着跟石梅致歉:“孩子不懂事,给亲家太太添麻烦了。”
石梅摆手:“不碍事儿。男孩子嘛,就该摔摔打打,活力十足,不打架才奇怪了。”
王子胜两口子捏着鼻子走了。
初四这日,便轮到宁府请客。
石梅张氏贾敏不免过去帮着操持。
石梅张氏贾敏带着贾珠贾琏兄妹过府,贾敬杨氏贾珍杨晴儿都到大门迎接。
这一回石梅再次见到杨晴儿,心里很纳闷。杨晴儿瘦的脱形,面色灰白。
贾珍虽跟杨晴儿并排站着,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杨晴儿一眼。
贾珍对杨晴儿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杨晴儿对于贾珍是漠视。
然而,石梅看出来了,杨晴儿眼里并无半点惧意。
石梅顿时醒悟,怪不得贾珍也只有一个儿子。
这般的相敬如冰,不能离婚,不会和好,如何生孩子?
张氏贾敏都觉得杨晴儿有些可怜兮兮。
石梅便道:“冻僵的蛇看着可怜,一旦你把它暖热乎了,它马上反咬你一口。”
张氏贾敏马上想起杨晴儿巴望着婆婆死了好当家,一点同情烟消云散。
这样的媳妇谁敢要呢。
正月初五,王家请客。
石梅辞了,直说身上不大舒服。
张氏回了张家探望她兄长,顺便帮他兄长归置归置。
贾政护送王氏,带着贾珠贾琏贾琮元春去了一日。
临行,石梅叮嘱贾珠:“看着点你父亲,别让你父亲吃醉了。”
贾珠是个聪明人,应道:“祖母安心,孙儿省得。”
贾珠通过他母亲的叨叨,早已经知道,舅父家的几个女子不妥当。
祖母只怕担心父亲中了圈套。
果然,这日回家,贾政又吃醉了。
王氏回来就跟石梅告状,说是贾政竟然在酒席间跟甄家的贱人唱和吟诗,饮酒作乐。
贾珠十分尴尬,替他父亲解释:“父亲没有胡乱走动,那两个女子吃醉了,忽然跑出屏风吟诗敬酒。
她们是主,我们是客,也不能生硬的拒绝,孙儿也喝了。“
王氏道:“可是这不和规矩……”
石梅淡笑:“王家是不懂规矩,也不是酒楼,如何让姑娘出来见外客。”
王氏忽然间呵呵一笑,哧溜跑出了荣庆堂。
少时,丫头回禀,二奶奶做了车架出门了。
石梅与贾珠都知道,王氏只怕打回娘家去了。
贾珠慌忙辞别。
石梅这里吩咐金山陪同贾珠前往。免得打起来,伤了王仁,坏了过年的兴致。
亏得今日贾琏这个混小子不在家,不然又会跑去跟王仁干仗了。
然后,金山回来禀报,王氏没跟她嫂子打架,这回把甄婧两个表姑娘打了。甄婧的脸打肿了,把甄媱的腿脚砸伤了。
甄氏气得要跟王氏撕架,甄家女在王家她有责任的。
王子胜拦住了甄氏,却被妻子误伤,抓花了脸。
王子胜这回真的气病了。
石梅这里忙着派遣金山陪同贾珠前世探视,吩咐贾珠好好劝慰舅舅。
初六,贾赦回家来了。
得知贾政差点被王家陷害迎娶瘦马,差点成为京都的笑话。
贾赦气得挫牙:“欺人太甚,老子总有一日跟他们算账。”
初七,贾赦带着贾政去郊外田猎,合着一般子狐朋狗党玩了一天。
初八,林家请客,宴请荣宁两府。
石梅带着荣宁两府的后辈去林家赴宴。
这一回两家融洽得很。
这一回在林家,碰见杜祭酒两夫妻。
却是林家的亲眷少,杜祭酒夫妻是被林如海上门请求,作为男方的长辈来陪亲家。
这格调很高了。
然后,就是八公府请吃吃请。
石梅也有去的,也有推辞了。
转眼到了元宵节。
正是观灯走病的日子。
也是贾敏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元宵节。
石梅决定带着贾敏出去过桥走病,最主要是去城门摸钉。
张氏闻言也炯炯有神去摸钉。
她想再生个女儿,元春实在太惹人馋了。
贾政贾赦贾敬贾政贾珠贾琏骑马护着石梅张氏贾敏几个坐马车。
她们先去城门摸钉,然后再去午门去走金水桥。
若是遇见陛下撒龙钱,捡到一两枚,就是一年的福气。
这日一家人陪着贾敏张氏杨氏摸了城门钉,然后去午门走桥。
好家伙,午门前亮如白昼,人山人海。
却原来,嘉和帝已经撒过两回铜钱了,他们赶上了最后一次。
石梅说道:“这个摸样,根本走不上金水桥。你们几个去抢铜钱,抢完了铜钱,我们回荟芳园走桥。”
贾赦贾政跃跃欲试,跑去抢铜钱。
贾珠贾琏也哧溜下马跑了。
贾琮要跑被石梅抓住:“哎哟,琮儿还是别去了,你长着这么可爱,祖母担心被人抢走了,族母可要伤心哟。”
贾琮闻言得意得很,忙着安慰祖母:“祖母别担心,孙儿这么聪明,才不会被人抢呢,抢走了我也能回来,我认的路呢,也认得咱们家的门呢。”
石梅正跟贾琮逗趣儿,下一刻,一阵狼哭鬼叫,随即一阵群魔乱舞。
却是嘉和帝这个老儿又撒铜板。
石梅不免担心,贾珠贾琏会不会被人踩踏。
不过想到有金山跟着,想来无事。
然后,人群平静了,开始疏散。
贾赦贾政先回来。
贾政一个铜板也没有,还被人挤掉了帽子,踩了脚。
贾赦抢到两个铜板。都不知道该给谁了。
车行有四位女眷,给谁沾福气呢?
正在不知所措,贾珠贾琏回来了。
贾琏这小子脸上都笑开花了。
两只袖子沉甸甸的全部都是闪闪亮的铜板。
石梅十分讶异:“这是怎么抢得呢?”
贾琏抢着说:“我让金山叔猴搂着我,我在上面瞧的真真的,陛下一撒钱,我飞身上去兜着袍子接。
就听哗啦啦下雨一样。
然后,第二箩撒下来,孙儿又去接,接到三回,后来大家识破了,陛下撒钱的方向也变了。孙儿再是快,也赶不急了,没抢到了。”
石梅一戳贾琏的额头:“你这个小子,再让你抢下去……”
蓦的,石梅发现家贾琏说话的漏洞:”猴搂着你怎么跑呢?“
贾琏嘻嘻笑:“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孙儿心里一急,踩着人头肩膀,然后又被金山叔及时抓回来。”
石梅后怕无比:“你这个冒失……皮猴儿,为了几个铜板摔下去怎么得了。”
金山忙道:“我们几个分散开了,少爷踩着我们的肩膀,再不会闪失。”
石梅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次不可。”
贾琏抢到了将近三十枚铜板,全家每人一枚还有剩余。
贾赦看着儿子,与有荣焉的同时,喝了一盏柠檬茶。
贾琮元春每人得了两枚铜板,高兴得把哥哥夸上天。
贾珠手里的三枚铜板没好意思拿出来,只是赔笑:“孙儿看着人太多,就没挤进去。”
石梅拍拍贾珠:“嗯,不愧是哥哥,比琏儿琮儿两个猴儿叫人放心。”
贾珠有些脸红。
张氏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只是石梅已经责备过了,不好再责备:“要听祖母的话,下次做事量力而行,不可随性胡闹。”
一家人回府之后从宁府进门,穿过荟芳园,过了溪流上的小桥。
翠微山上的流水引进了荣府的荷花池。
贾敏说,翠微山泉水疑似带了一丝丝灵气。
故而,荣府如今在后院开挖了水井,将翠山泉引进,用鹅卵石通道过滤,井水另一边引进池塘,池塘水跟稻田灌溉水渠相通。
石梅想,用不了几年,或许,农夫的稻米,可比御稻田里的胭脂米。
翌日,正月十六。
石梅清晨收到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关于宁府。
不知道何故,贾珍把杨晴儿的腿杆子打折了,并下令,将杨晴儿关进家庙,吃斋念佛,至死方休。
第二件消息。
王家的两位表姑娘甄婧甄媱,昨夜晚过桥走病的时候,被一群浪荡子给轻薄了。
轻薄甄婧的是镇国公府的庶子水潼。
镇国公庶子,虽然没有爵位,没有官职。
然而,人家是宗亲,身上流着跟皇帝一脉相承的血脉。
甄媱却是被忠顺王的侄子看上了,直接带回去做了小妾。
王子胜的夫人哭成泪人,不知如何跟娘家交代。
对于此事,石梅冷笑,王子腾真是好手段。
之前错怪他了。
以为他是对付荣府,结果却是为了给皇室宗亲家里安插钉子。
镇国公的庶子虽然没有官职,可是镇国公却是散轶大臣。
散轶大臣的官儿不大,却在核心位置。
忠顺王就更不用说了。
这女子进去,总能偷听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石梅很快通过槅门到了宁府。
石梅虽然不喜欢杨晴儿,但是,忽然把人关进家庙,肯定要问问清楚。
王氏偷盗家族秘密都只是析产别居,也没限制她的自由。
难道杨晴儿的罪过比王氏还重?
石梅过去,杨氏正搂着贾蓉哭泣。
贾珍则眼珠子通红的跪在一侧。
石梅一下就糊涂了,难道杨氏偏向杨晴儿?
石梅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杨氏顿时崩溃:“婶子啊,侄媳妇真是不能活了……”
杨氏激动之下,差点把孩子摔了。
石梅唬了一跳,慌忙抓住贾蓉。安抚了半日方才知晓,贾珍要摔死贾蓉。
这般时候,因为石梅前来,贾珍的脾气有所收敛,给石梅请安之后,再也不肯言语。
石梅询问贾珍:“蓉儿是你儿子,他还那么小,怎么也是亲生骨肉,怎么能这样胡说呢。”
贾珍冷哼:“这个野种不是我生的……”
石梅惊骇之极,贾珍却咬紧牙关再不肯透露。
杨氏却是哭得晕厥过去。
贾珍得知母亲晕厥,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杏儿这时小声说道:“少奶奶跟杨家的表少爷那啥那啥,被大少爷抓住了,好一顿打,不是我们太太,少奶奶只怕昨夜就被打死了。”
石梅道:“所以你们少爷怀疑蓉儿^"
杏儿颔首:“不是的,是少奶奶亲自说的……”
石梅真是无语了。
杨晴儿这个祸害,到底还要祸害多少人,害了自己姑母,如今又来污蔑自己的亲生儿子。
石梅问道:“少奶奶为何这么说?”
杏儿是个通房,虽然不好意思,还是说了:“我们少爷当时抓住了把杨家的表少爷,一气之下把杨家表少爷打了个半死,还把那下头的雀蛋踩碎了……”
石梅愕然。
却知道,贾珍这种恋爱脑,的确干得出来。
当初有多么喜欢,现在就多么憎恨吧,尤其自己心爱的老婆竟说孩子是野种。
“你们老爷呢?”
杏儿道:“老爷大清早请了大夫去杨家了……”
贾珍把人变成太监,贾敬眼下能做的就是保住那人的性命。
只要人不死,这种偷人老婆的败类不会有人同情。就怕被政敌抓住撕咬。
所以这事儿最好能够私了。
这个贾珍还是缺乏斗争经验,要整人,什么时候不能整。
比如整他外婆舅舅就整的很好。
只可惜,遇到男女之事。
俗话说,奸情杀人。
杨氏昏睡,贾珍拒绝开口,只是硬邦邦的跪在主院大厅,抗议他娘。
石梅等了半日,知道贾敬今日只怕回来晚,因此决定回家去跟贾赦几个商议一下对策。
贾珍伤人致残,已经触犯刑法,最少也要罚款数千,徙千里。
劳役两至三年。
贾敬估计是想私了。
然而,石梅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被人抓住撕咬,不如上报大理寺,该如何如何,免得越压越危险,变成致命的炮仗。
杏儿得知石梅要回府,哭求石梅:“老太太,求您把蓉儿抱回去暂避一时,奴婢怕太太不醒,拦不住大爷,大爷纵然不摔死蓉哥儿,只怕也是抛弃不顾。
老太太您可怜可怜我们太太,若是蓉儿再出事,我们太太真是活不成了。“
石梅抱着蓉儿出门,贾珍起身阻拦:“叔祖母,您把孩子交给孙儿吧……”
石梅盯了贾珍半晌,吩咐杏儿:“把你们太太的玻璃镜子拿来。”
杏儿不知何意,却是战战兢兢抱来了。
石梅道:“照着你们大爷。”
杏儿把镜子支在贾珍面前。
石梅把蓉儿跟镜子一平摆着:“自己看,这眉眼,这嘴巴,哪儿不像你?
你像你父亲!
蓉儿就是你们父子的翻版。标准的贾氏家族的容长脸儿。”
贾蓉亏得像父亲,不像祖母,否则,小命真的要不保。
贾珍不看。
石梅就伸出一只手摁住他的脑袋看:“看看吧,这个眉眼像不像?
你母亲之所以护着蓉哥儿,因为荣哥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枉自称聪明,这一点都想不通。
杨晴儿只怕是憎恨你打残了她的情人,这才报复你,让你做错事,悔恨终身。不然,你去试试,就说蓉哥儿已经丢了,看她如何反应。”
贾珍闻言通红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看了贾蓉一眼,真是跟他有八分像。
可是,贾珍就是别扭,觉得这个孩子脏。
石梅见贾珍不发横了,把孩子递给赖嬷嬷,说道:“好好照顾你母亲,你父亲大约是去杨家谈条件了,你仔细等着吧。
依我想,杨家不把你们父子咬下一块肉来,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石梅回府思忖片刻,找谁商议呢?
贾政此刻在前院功书,只是,贾政人脉有限。
再者,考期临近,不好耽搁。
最后,石梅让找了贾赦回家商议。
贾赦听完,马上就有主意:“母亲还记得敬大嫂子的表姐,兵部侍郎杨夫人?若是请动她居中斡旋,多半能够事半功倍。
说起来,贾珍下手是有点黑,可是,哪个男人遇见这事还能忍得住?”
石梅道:“我就怕那些政敌抓住了撕咬,所以我想,实在不能和解,干脆跟杨家对簿公堂,然后断亲。从此干干净净,互不相干。”
贾赦一笑:“母亲这个思路好,咱们就跟杨家这般谈判,若是他狮子大开口,就跟她对簿公堂。
珍儿年轻,发配两三年,回来照样做爵爷。他为了男人的尊严而战,坐监也不丑。”
贾赦这时起身言道:“我去找找敬大哥,看看能不能帮一把。”
傍晚,贾敬合着贾赦一起回府了。
果然,杨家提出了苛刻的条件。
总共三条。
第一条,杨晴儿不成了。
但是,贾珍婚姻要杨家同意才成。
第二条,补偿杨成明(杨晴儿的奸~夫)五万两。用于今后的生活费用。
第三条,替杨大哥候补官员,文官武官不论。
虽然杨大哥脸上受伤,但是只要稍微修饰,看不出来。
石梅道:“贾珍的媳妇由他们安排,岂不是放一个家贼进门?
如此,宁府永无宁日。你可要考虑清楚。
这般看来,那杨大嫂跟杨婆子并无区别。
若是私了,宁府今后就是杨家的钱庄。”
贾敬颔首:“赦兄弟已经说了婶娘的主意,我这就回去跟他们娘儿们商议,我们打官司。”
石梅道:“到时候发配的时候可以给他找个好地方,比如各地的台站。
再者,贾珍也要出去磨炼磨炼。”
贾赦道:“儿子去刑部打探过了,珍儿这种可以缴纳赎罪银赎罪,然后,就在京都附近劳役一年。
毕竟杨家小子也有罪。
若不是他成了太监,老子给他安个强逼官眷,发配岭南去吃瘴气。”
贾敬告辞。
石梅又道:”告诉杨氏,蓉儿我替她养着,叫她安心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