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织书拦下了满身戾气的侯爷,边朝后边的陈副将摆手让他们散了,边轻哄着侯爷离开,“侯爷饿了吗?织书带你去吃糖好不好……甜甜的桂花糖……”
萧珩凶狠的神情弱了下来,目光落在柳织书面上,喃喃地重复:“糖?糖……”
“对,濯之最喜欢吃糖了……”柳织书浅笑着,放缓着语气,竭力诱哄着,“乖,我们回屋里吃糖……”
兵士们飞快地散开,陈副将攥了把捆着霍焕屿的铁链,把顶着鼻青脸肿,一脸似笑非笑的霍焕屿拉走。
待合上了屋门。
柳织书才松了一口气。
让萧珩乖乖在桌案边坐下,寻了旁案柜里的枣糖桂花糖出来,放在了他手心里。
安抚了萧珩,柳织书转身就开始翻箱倒柜找自己带来的文献书籍。
这种病状,柳织书没见过。
但跟晁翼扯上关系的,定是稀奇古怪的歪门邪道。
书册一本本被翻出,垒在一旁。
柳织书来塞北,还向当地的官府书院借了好些本地的古册。
有些还未翻看过,一打开,灰尘扑扑而起。
柳织书跪坐着,趴在大书箱边,翻寻得急切。
她还不清楚晁翼下一步是什么,以防万一,必须尽快找到让侯爷恢复的法子。
身后,忽传来一道委屈的低声,“糖……”
柳织书抽空回头:“嗯?糖不是给你了吗?不喜欢桂花糖吗……”
身后的阴影压了下来。
萧珩耷拉着眼,从后用力环抱着人,把茸茸的脑袋埋在柳织书的肩颈处,“糖……”
柳织书被弄得痒,不得不停下来,半哄着,“好好好……我去找其他糖好不好……蜜糖好不好……”
“濯之乖,先放开我……”
柳织书感觉脖颈间有一个大脑袋,不停地蹭来蹭去,灼热的气息从脖子到耳朵,时不时有什么温软的东西蹭过。
“唔……”
柳织书痒痒地想避开。却因被圈抱着,动弹不得。
“濯之。”柳织书声音重了重,抬手推了推萧珩乱舔乱蹭的脑袋。
一声幼兽般的低泣。“呜……”
“没凶你没凶你……”柳织书赶忙转身哄,“没有没有……乖,不哭不哭了……”
侯爷有一张俊美至极的脸,少去了平日的凌厉和嚣扈之气,整张脸透着一股微稚乖幼的少年气。
一双凤眸澄澄含着泪。
犀利的眉眼此时又顺又委屈。
柳织书哪里抵抗得住,胸口处一下就软了。
抬手就去摸那耸耸的脑袋,“……我去给你找糖好不好,吃了糖就要安静……”
“呜……娘子……”
柳织书要起身,却被再次拉了回去,她顿了下,小小地占了个便宜,“叫姐姐……”
她比萧珩大五个月,但这人从不觉得自己比她大,一副架子从小摆到大。
萧珩未改口,顶着一张昳丽的脸,乖顺地喊她:“娘子,糖……”
柳织书无奈:“好好好……给你找……但你要先乖乖待着,先放手,我去……”
萧珩紧盯着她,“糖……”
“对,我去给你找……”
柳织书顿住,看着萧珩越凑越近的脸,“……你,你做什么?”
“娘子……好甜……”萧珩侧头,微凉的鼻尖轻触过柳织书脸颊,吸.吮着两瓣温软的唇,一点点将人重新圈进怀里。
周围的空气一点点热起来。
柳织书推开萧珩,微喘着气,耳朵红得仿佛能滴下血。
萧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被推开又凑了上来,“娘子……还要……糖……”
柳织书面红耳赤地挣脱开,离了点距离后,“停。”
萧珩宛若被抛弃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盯着柳织书。
这算什么糖?柳织书哭笑不得,但还是不得不哄人,半哄半骗:“糖不能多吃,吃多了会牙疼,今日不能再吃了……”
萧珩的眼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盈上了泪。
柳织书:“……”
柳织书坚决:“……哭也不行。”
不一会,柳织书妥协:“……奖励才能得到糖,乖了才能给糖对不对。”
萧珩迅速地抹了眼,“我没有哭,我乖了。”
柳织书:“……”
*
柳织书被萧珩缠着,花了近乎一天才翻清所有书,确认了里头并无记载着侯爷的类似病例。
总不能这样下去。
柳织书摸了摸被亲得有点疼的嘴。
怎么这样的侯爷反而更无赖了呢?
说也说不得,一推开就闹。
萧珩蜷缩在一旁的榻上睡着了。
那么大一个人,睡在小小的榻上,手和脚都是缩着的,似乎无处安放。
连梦中眉都皱着。
柳织书轻叹了一口气,拿了条衾被过来,给侯爷盖上。
停了停,俯身在侯爷额上轻吻了一下。
晁翼的事,现今只能从霍焕屿和那个吹羌笛的少年入手。
柳织书轻轻合上门,走了出去。
霍焕屿鬼心思太多。
她决定从那个同露华长得相似的少年入手。
柳织书走到关押着羌笛少年的屋子,看守的士兵面有些白。
“柳公子……不能进,人已经跑了……”士兵道,“因为柳公子今天一天都跟侯爷在一起,属下们不敢去报告。已经通报给陈副将了,将军说他会处理。”
柳织书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小兵:“今日申时左右。”
柳织书点点头,改往关押霍焕屿的地方走去。
今日申时左右,就是他们得知侯爷出事,聚集在庭院的时候。
霍焕屿被铁链铐牢着。
陈副将坐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守着他。
霍焕屿看见柳织书进来,毫不意外地吹了声口哨,“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你不仅会过来,还要央求着我带你走。”霍焕屿嘻笑。
柳织书淡淡地挑了挑眉:“哦?为何如此肯定?”
“晁翼的预测没有一次是出错的。”霍焕屿第一次提起了晁翼,也知是柳织书想听的,说完这个名字后,便得意洋洋地闭上了嘴。
柳织书笑了下。“如此说,我们不久就能见到他了。”
霍焕屿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眼珠子转了转,“不好奇萧珩的病?”
“事情发生到现在,唯独你吹羌笛的同伙不见了,看来真正能入手的在他身上。”
“嘁。”霍焕屿嗤笑一声,“你说他,这有什么,你们伙食这么差,他待不下去是当然的。”
“哦?似乎挺有来历?”
霍焕屿斜笑:“那当然,以后萧朝的统一可是压在他身上呢。”
柳织书沉默了会。“行,我知道了。”
霍焕屿眼睛动了动,嘴角讽刺:“这就知道了?你知道什么?”
柳织书浅笑:“秘密。”
柳织书同陈副将说了几句后,便推门回去了,身后霍焕屿手中的铁链哗哗地响,“喂,什么秘密,说来听听……喂别走啊,想不想交换一下……”
霍焕屿的声音消失在紧闭的门后。
柳织书深深呼了一口气,停在石阶上,抬头看空中高悬的月牙。
清冷,皎洁。
*
柳织书托陈副将调查的事,第二日便得到了消息。
关押在玉关城中的露华果然死了。
看守说是咬舌自尽,被发现已经是好几天前了。
柳织书出了庭院。
本是想去给还未醒的侯爷准备早膳,却被进出关押霍焕屿屋子的军医吸引了过去。
“怎么了?”
柳织书紧跟着进去。
然后看见了鼻青脸肿的霍焕屿正哀声狼狈地叫唤着。
柳织书:“……”
陈副将抱胸站一旁笑,看柳织书看过来,立刻撇清,“这次可不是我干的啊!”
霍焕屿抬着青肿的眯成一条线的眼,“大姐!姐姐!菩萨!求你别来我这了……快回去吧!哎呦……疼死我了……你们这是虐待人质……哎呦疼疼疼……”
柳织书看向陈副将。
陈副将挠挠头,想起躲门口偷看的情景,憋笑,“昨晚柳公子走后,侯爷趁夜摸黑把人揍了一顿。”
陈副将庆幸,幸好当时去上了个茅房。不然被揍的可能还得加上个他了。
柳织书抚额:“……”
*
寂静的屋子。
睡在榻上的人依旧安稳。
柳织书看了一会儿,俯下.身来,悬在了离萧珩睡颜几寸的地方。
好半晌。
睡着的人长而密的眼睫动了动。
好半天睁开一条缝,带着鼻音的委屈:“娘子……为什么不亲下来?”
柳织书干脆地直起了身。
萧珩耷着眼也跟着爬了起来。
柳织书开门直入:“昨晚去哪了?”
萧珩眼睛盯向地面。
“为什么打他?”柳织书问。虽然是挺欠揍的,她心想。
萧珩:“他该打。”
说完,萧珩的眉拧了起来,凶恶道,“娘子背着我去了他房间!这次是娘子不乖!”
柳织书气笑了。“所以呢?”
萧珩凶恶的眼神顿了下来,飘忽着停在了柳织书唇上,哼哼了几声,“……所以我要讨回来!我乖了,娘子不乖,今日的奖励得是双倍!”
柳织书:“他是重要的人质,你要是打坏了,怎么拿来用?”
萧珩的目光坚定,显然是没听进去。
柳织书头疼。“……算了,以后打人起码要告诉我再动手好吗?”
萧珩点了点头,忽地站起,凑上前去,“……奖励。”
柳织书迅速捂住他的嘴,笑,“做错事哪来的奖励?”
萧珩顺势地亲了亲柳织书的手,拿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认真道:“我吃了娘子的糖,娘子还没吃过我的糖,换我奖励娘子……”
柳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