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憾姑娘。”邹樾的一声,将齐憾唤醒,“你没事吧。”他道。
齐憾摇摇头,眼睛却是看着那提弓走来的人,邹樾便也转过头。
那人闲庭信步而来,像是一步踏过四年的时光,迈入眼前。
他的面容成熟许多,轮廓深邃而明晰。
这感觉就像一块雕琢精美的玉,本该被仔细保管,却不料叫人猛地掼碎,玉身四崩五裂,奇异地呈现出锋利的棱角。
这些棱角流于他深镌的眉目,单薄的唇线,冷然的下颚,而在此之上又存着一股……
戾气!
被压在暗涌底下的戾气,齐憾不由蹙眉。
江临的视线终于落到了齐憾脸上,迈开步子,他一步步往前,越走越近。
长腿带到草叶,接触间,刮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一瞬间,齐憾仿佛什么也听不到了,她下意识倒退一步,耳边尽是江临沉重的脚步。
一下一下,重重碾在她心脏上。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临的脚步没有停,在她后退的那一下,竟与齐憾擦身而过。
齐憾微愣,转头,看到江临走向了适才射出的那支箭,箭端赫然钉着一头角鹿……
有猎物在附近,邹樾和韩星出竟然也没发现?
后头的韩星出显然也听到了邹樾的那一声低呼,他已经同邹樾与齐憾拉开了一段距离,这头转身往回走来,便看到有一身形高大的男子一脚踩在猎物身上。
江临的手掌握在箭尾,咔啦一声,皮肉厮磨的声音……他将箭拔了出来,箭尖滴血,红得发暗。
韩星出在看着江临,江临的视线便也自箭上挪开,凉凉望来。
他不出声气氛有些古怪,韩星出不由凝眸,有丝紧张。
这人容貌出众,身上的气压却抽得很紧。如同带着一股疾浪,瞬间碾压引爆了鼻喉间的气息,呼吸也被带着凝滞了。
韩星出下意识退开一步。
“江哥哥……”一旁的邹樾终于开口。他一直在暗暗观察着齐憾和江临。
冷漠,江临的态度堪称冷漠,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邹樾想起那日,两人成婚,他还有些失落。转夜父亲病倒,他本也不想去,便留在了家中称照顾父亲。
他心中不解,那日,江家被抄的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哥又为何说阿憾参与其中?
“阿樾你先回去。”江临看着韩星出,话却是对邹樾说的,“圣上在找你。”
邹樾会意,他这是有话对阿憾说。
一旁韩星出却有些惊讶,他能同皇帝说得上话,还这样称呼邹樾,他到底是谁?
姓江……吗,他心头浮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邹樾上前一步,本想把韩星出也一道拉走,没想到江临身后的侍卫却道:“邹少爷请吧。”
邹樾顿了一下,终于转身,不甘不愿,一步三回头的地走了。
江临朝着韩星出走近,他手中提着的那根箭矢缓慢得滴血。
不知怎么得,韩星出的心提了起来,脑中竟荒唐得闪过一个念头——他会用手里的那支箭将自己诛杀当场。
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危机感,韩星出不由毛孔大张,头皮微麻。
“你是……”仿佛是在回忆,江临偏了偏头,随即轻轻哦了一声,“韩家的那位大公子?”
“是……阁下是?”韩星出有些犹豫又有些后悔,刚才应该问一句邹樾的,一时发愣错过了时机。
“韩家的啊?”江临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齐憾,齐憾察觉到了,身体有些僵硬。
“吏部韩鹤?”江临忽然挑了薄唇,嘴角自然地弯起一个弧度,轻轻念了韩老爷的名字。
他的声音有些令人毛骨悚然,韩星出觉得脊背上有些凉,又有些不明所以,怔怔应了。
一旁站着的齐憾终于按捺不住,一步上前拉住了江临的手臂,一开口首先弱了气势:“你要做什么……”
韩星出却被她的举动惊了一跳,眼前这人显然不是好惹的,阿憾这样恐怕会激怒他。他的心一面为她护着自己软了下了,一面又提着。
他将齐憾拉到身后,带着笑道:“我这丫鬟不懂事,见谅。”
手臂上的力量一下子溜走了,她立在韩星出背后,耷拉着肩,仿佛是无力。
还没交手就露了败势,江临突兀地笑了一声,却是对着齐憾的:“我要做什么你不清楚?”
韩星出原在一旁还有些看不懂,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诧异道:“你们认识?”
齐憾终于吸了口气,眼中似有挣扎:“旧相识。”
“有两句话想说,少爷可以回避吗?”
韩星出默了默,有些不放心,但出于对齐憾的信任,还是背过身,往外走了出去。
江临却看着韩星出的背影冷笑:“怎么?怕他听到?”
“你想如何?”齐憾没有接他的话反而看着他,问道。
江临想过许许多多种重逢后,齐憾面对自己的样子,却独独没有这样一种,这样冷静……
她凭什么这样冷静,她应该哭着哀求……
手中那支箭落地,发出轻轻的声响,他猛地拽过齐憾的手腕,狠狠咬牙:“你还问我想要如何?”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齐憾默然,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临被她这副模样激怒,反失声笑起来,那模样瞧上去有几分癫狂:“你为什么不说话?哑巴了?”
齐憾挣扎着,想从他手中脱出,却被他一下松开,捉住了两肩。
“我从前一直不懂。”他的声音掺着刻毒,在耳边响起,“那阿真不过和你相交月余,怎么会让你如此挂心,后来我才明白,你为何如此在意。”
“不,你不是在意。”他的声音顿了一顿,忽然改口,“你只是害怕。”
“阿憾,你在害怕对吗。他的话重重揭开齐憾心中的隐秘,“你怕自己背负起别人的性命,你在意的是她因你而死!”
齐憾心头一乱,那根猛地绷断了。
仿佛就是要让她体验到内心最深的恐惧,他明明白白知道了齐憾的弱点。
江临俯身,唇瓣帖到了她的耳根。他吐出的气息就像热水滚开蒸腾而出的烟,迷离绕颈:“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吐字轻柔,却要人性命,仿佛执着地要扯下齐憾坚硬地外壳:“总有一天,你会哭着求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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