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半夜里睡得很难受,他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都睡到床沿上了,再翻半个身,就得掉下去。
他转头看见周予曦抱着被子半边身体都压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呼吸落在林墨的耳边,有些痒。
床里边空了大半,林墨使劲将周予曦往里边推了推。
这孩子估计很久都没睡过好觉了,这会林墨动作幅度这么大,他都没醒。
周予曦年龄不大,身体却结实,林墨推了半天没推动,最后一脚将人踹进了床里边,周予曦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并没有醒。
林墨好不容易又睡着了,却做起了梦,梦中自己变成了猫妈妈,一只威风八面长得像鳌拜的猫追着赶着要吃奶。林墨惊恐地上蹿下跳着躲避,却总是能被鳌拜猫截到。
就在林墨被逼到一个死角看着渐渐靠近的鳌拜猫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终于醒了过来,醒来就发现某人在睡梦中抱着他的脖子嘬得不亦乐乎。
林墨:“……”
这小子难道梦见自己在吃奶?这个想法一出就把林墨雷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嫌弃地按着周予曦的额头将他的头推远了一些,借着月光林墨竟然看见周予曦还砸吧了两下嘴。
见识了周予曦的睡相,林墨瞬间有点同情他未来老婆了。
第二天林墨在晨光熹微中醒来,少年绵长的呼吸声从他头顶传来,林墨稍仰头就看见了周予曦白净的下巴。
林墨起床后看着镜中的人眼下乌青,一脸憔悴,又看向还在熟睡中的少年,心里有些不平衡。
他这一整夜都没睡好,这小子睡得倒是舒服。
洗漱好就有许鸢的下人过来请他去含香院一趟,含香院正是许鸢的住处。
他与那个叫青禾的仆人半道要经过一个周边种满梅花的凉亭,此时是寒冬时节,梅花开得正好,林墨隔了老远就能闻到梅花的清香。
走近了就听到有女子嬉闹的声音,林墨望过去发现是两个穿着粉衫的小姑娘在那摘花,其中一个姑娘将一只红梅插到另一人的发髻上,鲜艳的颜色衬得小姑娘越发白净可爱,林墨盯着看得目不转睛。
青禾顺着林墨的目光看过去,笑道:“这两个丫头是少宫主院里的女眷,常来这边折梅。今年的梅花开得比往年都好,您知道,梅花在咱们北方是个稀罕物,这处可是深受女眷们的喜爱呢,连苏姑娘也每日都来折几枝新鲜的红梅回去。”
林墨心中一动,问青禾:“苏渐莺每日都过来?”
青禾道:“回圣子,正是。”
林墨点点头,心中隐隐猜到,卷轴上说的林凌鞭笞周予曦,苏渐莺解围这事发生的时间是腊月十二,正是今天,而上面说的凉亭只怕就是他面前的这个了。
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林墨跟着青禾来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外,他刚站定,就听到一声轻柔的声音道:“进来吧。”
那声音穿过层层墙壁的阻隔,清晰的落在他的耳旁,仿佛是与他面对面说话。
推门进去就看见上首的小榻上斜倚着一个姿容秀丽的女人,桌上暗香浮动,而她正在挑拣面前黑漆托盘里的首饰。
听到动静,那女子抬起头来对他笑道:“你来了。”
林墨到她面前行了一个礼:“宫主。”
许鸢将托盘放下,起身过来,将他打量了一番又握住他的手道:“瘦了。”
林墨心里翻了个白眼,关了一个月,不瘦难道还胖吗?
许鸢道:“我闭关的这一个月让你受委屈了,真没想到那个小畜生为了个下人那般不分青红皂白!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他们都好好惩治了一番,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若是还不舒心,我将那臭小子提到你面前任你打骂,如何?”
许鸢对林凌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但林墨知道她也就表面上这样而已,他敢打赌,就算他儿子真的犯了什么滔天的大错,她也不会真正怪罪她儿子,更何况是这种他们可能当笑话看的事了。
但是面上肯定要帮着他的,毕竟理在那里,确实是他儿子做的不对。
“我也不是那般记仇的人,宫主莫再因为这事和少宫主伤了和气。”
许鸢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还是凌儿你懂事,那臭小子若是有你一半乖巧我也就放心了。”
这些都是客套话。
她拉着林墨的手坐到榻上,对着门外道:“拿进来。”立刻有两个下人各自端着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站到他们面前。
许鸢道:“今日叫你过来是让你看两样好东西。”
红布揭开,一个托盘里是一尊翡翠麒麟,雕工精致,栩栩如生,另一个是檀香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粒黑色的药丸。
“这翡翠麒麟可是从皇家出来的宝贝,你不是最喜欢这些吗?还有那枚丹药吃一粒能涨十年内力。这些啊,就当是我替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向你赔礼道歉了。”
按理说这事应该许子期亲自向他赔礼道歉才对,可是宫主都撇下老脸了,再揪着不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想到这里,林墨客套了几句,就收下了。
这事就算真真正正的过去了,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许鸢很高兴,拉着他的手和他说起了别的,聊了一会就聊到了许鸢的五十大寿上。
她将黑漆托盘拿到林墨面前道:“你帮我看看哪只步摇配这件衣裳?”林墨看了一眼许鸢身边的绣着金丝鸾鸟的大红袍从托盘里挑了支红宝石朱钗插到许鸢的发髻上。
“这支衬你,颜色与衣裳也搭。”
许鸢看着这支朱钗掩唇笑道:“这支好看是好看,可是我都这把年纪了,戴这支会不会太轻佻?”
林墨道:“哪里?您虽然是快五十的人了,可是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戴这支正好。”
林墨其实说的是心里话,许鸢快五十的人了,也不知道是吃什么保养的,只有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几条细纹,岁月就像在她脸上停滞了一样。
女人都爱听别人夸她年轻漂亮,特别是许鸢这种不再年轻的女人。
许鸢听了这话合不拢嘴:“就你嘴甜,那就听你的,寿辰那天就戴这只。”
桌上的托盘里放着几块粉白的糕点,许鸢道:“这是臻阳有名的吃食,我们这里做不出这样精致的,我特意找了臻阳的厨子来做的,你尝尝。”
林墨拿了一块糕点尝了一下,香软可口,入口即化,的确很好吃。“臻阳是东阳国的国都,那里流行的东西自不必说,都是顶好的。”
许鸢看他喜欢就对他道:“喜欢就多拿些去吧。我叫下人给你送过去,还有这些,臻阳的丝绸,喜欢就挑几匹吧。”
林墨在许鸢的院里得了好些东西,顺便在她院里吃过午饭才走。
几个下人帮他拿着赠礼,跟他一起往璇玑院的方向走去。
路过凉亭的时候,因为他耳力比较好,正好听到一男一女在谈八卦,林墨多听了几句就发现是在谈论他。
那男子道:“为个奴隶被关静心洞,你说好笑不好笑?”
女子低声道:“快别说了,这事哪是我们能妄议的。”
男子不以为意:“怕什么,整个黑芒宫现在谁不知道?都在笑话他呢。哎,我跟你说,你别看他表现的这么风流,还是处子呢,你说好笑不好笑。”
女子有些讶异道:“怕是不能够吧。”
“你新来的不知道,因为他身份特殊,常人能做的快活事他不能做,也不是不能做,只是不能做到最后一步吧,你说好笑不好笑,那样一个重欲的人看见美人只能亵玩不能享用,跟个太监有什么区别啊。”
林墨完完整整听完了两人的对话,他心里清楚现在是卷轴上的剧情展开的时候了,只是他心中也有些惆怅,倒不是因为他被别人议论了,毕竟真正意义上说的也并不是他。
只是他现在穿的是林凌的身体,还不是说明他也不能吗?
林墨看着那两个下人摘完了花,正在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他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始走剧情。
“是什么事这么好笑,不如你们也说与我听听?”
一个身披狐裘大氅的美艳少年从远处缓缓走来,他嘴角带着笑,但仔细看,那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
明明走过来的是一个翩翩佳公子,但两个下人却像看见了地狱来的罗刹。
男仆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看见女仆跪下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开始拼命磕头:“圣子饶命,圣子饶命,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圣子饶小人一命。”
林墨轻笑了一声,他勾起吓坏了的男仆的下巴,眼中带着怜悯,嘴里却说着最恶毒的话:“来人,拔了他们的舌头,再拉着游示一番,我看谁还敢妄议主人!”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巾擦拭刚才碰过男仆下巴的手,像是碰到过什么脏东西。
“动手吧。”
一旁的女仆冲上来打算抱住林墨的腿,却被他躲开了。
女仆哭道:“圣子,圣子饶命……您刚才听到了,我没有议论您,都是他在说,您饶了我吧。”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些?”
女仆哭着愣在当场。
林墨对着身后的下仆道:“拖远些,莫让我看见这污秽事了,我会吃不下宫主送我的糕点的。”
女仆眼里装满了不可置信,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动作便被两个下人拖走了,她挣扎着想要摆脱桎梏,但抓着她的手臂就像铁臂一样坚实。
她惊恐地看见两个下人将自己紧闭的牙关掰开,然后将自己的舌头拉了出来。
其中一个行刑的人从腰间掏出把匕首,那匕首通身漆黑,唯有刀刃上泛着银白的寒光。
行刑的人拿着匕首对着她的舌头比划了两下,高高举起时,女仆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只是她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来到,下一瞬她听见了一阵短促的痛呼声。
她睁眼发现身边站了一个高挺的人,看他的背影她就认出他了,是阿九!
“阿九!”
周予曦回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朝着林墨道:“你不要伤害双双,她是好人!”
林墨看见周予曦的那一刻心才放回肚子里,他还以为他不会出现了呢。
他缓缓勾起一个残忍的微笑:“你在帮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替人求情?”
周予曦明显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昨天晚上还在对他温柔浅笑的人今天竟然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双双很好的,你不要……你不要这样!”少年渐渐走到林墨面前,语气里已经有了哽咽。
“双双?叫的好亲热呀,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不如我让你们俩做一对亡命鸳鸯?”
说着林墨抽出挂在腰间的长鞭就挥向周予曦的方向,却没想到他抬臂一拦,将鞭子攥在了手里。
周予曦一使劲林墨就被带到了他的面前,少年看着林墨眼里满是失望,他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好人,却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是个坏蛋,大坏蛋!”
林墨怕他说多把自己给暴露了,于是一巴掌抽到了他的脸上:“放肆!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
林墨再次扬鞭挥向他们,只是这次是带着内力的。
周予曦半跪在地上也不躲,就这样替那个叫双双的女仆挡着。
渐渐地,少年的肩背上渗出了血水,殷红的血滴落在雪地上,将雪地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没一会儿他所站地方的雪渐渐被温热的血染化了。
林墨心里有些不忍心,可是手这会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周予曦这孩子挺有趣,这种时候他反倒不哭鼻子了,林墨想,他就算傻了也像个爷们。
就这样抽了几十鞭子,林墨的手都有些酸胀了,才看见苏渐莺踏着雪姗姗来迟。
“哟,圣子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直到苏渐莺站在他面前时林墨才感觉身体的掌控权才又回到了自己手上。他停下来喘了两口粗气,才开始继续剧情:“这几个下人冲撞了我,我不过是给他们的点教训而已。”
苏渐莺笑道:“圣子教训下人这事我管不到,只是我看着他们已经伤痕累累了想来圣子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不妥了。”
林墨嗤笑一声:“怎么个不妥法,不过是几个下人,比狗都不如,还会有人责怪我吗?”
“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圣子知道,宫主的生辰快要到了,在这种时候杀生,晦气不是?想来,宫主不会高兴。”
林墨装作思考了一会才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放过他们吧。”
说完了这句话林墨心里长舒了口气,总算是演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