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乌飞兔走,寥寥数月、转瞬即过。
黛色苍穹稀稀疏疏地散下些许晶莹雪花,这便是今冬的初雪;若柳絮、若芦花、若轻烟,来时纤尘不染,落时点尘不惊;玉蝶翩舞、漫天飞彻,倏忽之间,冷杉苍松都变为琼枝玉珂,杨柳枫柏换去了一秋的朴素旧装。
自打缭子与韩昕砚结契以来,混小子说话办事果然靠谱了很多,虽然平日里还是一如既往地碎嘴唠叨,但他处处宠师护师,两人甜蜜恩爱也真是吸引来不少艳羡的目光!师徒二人婚后,韩昕砚为救赎自己曾犯下的错,便主动揽下了府上所有的家务;而缭子呢,日日都得以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日清早,缭子刚刚转醒,他努力地睁开惺忪睡眼,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嘶——”他略略吃痛地皱了皱眉,立即将手附在左肩上,用力地揉捏了两下,“韩昕砚这臭小子是要把我拆了吗?”
“师父!您又说我什么坏话呢?”屋门开启,钻进一阵冷风,风中夹杂着独属于混小子的声音。
缭子下意识吃了一惊,而后便立即转身,抓起了一旁的被子,紧紧裹在溜光的身上。
“韩大哥,你先去叫先生起来,我去把蘸料拿来!”小章邯说着,便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缭子立即在被窝里套上了中衣中裤,他刚刚一撩开被子,却正好赶上韩昕砚溜回到卧室;混小子捅了捅炭盆,然后就直接朝着师父走了过来。
“师父,下次说我坏话要么小声点、要么在心里!您刚刚那么大声,还想让我听不到吗?”韩昕砚转身一坐,顺势便将缭子揽进了臂弯。
混小子盯着师父的眼,勾唇一笑,而后便将头直接埋进师父颈间,轻轻舔舐、轻吻着恩师的喉结。
“嗯……”缭子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双手抵在爱徒肩头,稍稍用力轻推着,“昕砚,别闹了!阿章就快进屋了,别让孩子……看见。”
韩昕砚缓将十指温柔地插进缭子发间,然后叩着师父的后脑,给了他一记缠绵的吻,“乖!起来吧,徒儿给您做了新的好吃的!”
混小子话音未落,就伸出双臂环着缭子将他拥起,而后便三下五除二地亲自为恩师梳洗完毕。
“俊得很!”韩昕砚帮缭子拾掇利落,便心满意足地抬起了恩师的下颌,轻轻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
缭子白了一眼爱徒,便长叹一声,拂袖而出,“一大清早就胡闹!为师还是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吧!”
缭子从卧房走出,迎面便被小章邯堵了个正着;他一抬头,就看到小家伙恭恭敬敬地执了揖礼,朝着自己深深一拜,道:“先生好!”
“阿章也好啊!来,让先生看看,你和韩大哥给我做了些什么好吃的?”缭子很是喜欢这孩子,平日里读书也带着他,韩昕砚为此可是跟他置了不少气!
话音未落,他们师徒便牵着章邯一起围着桌案坐了下来。
缭子细细打量了下小铜鼎内盛满的食物,不禁皱着眉头、满腹疑问:昕砚这是煮的什么?这一个个半圆带褶的东西是什么?他心中这么反复问着,便不由得拾起筷子,夹了一个。
“昕砚,为师曾游于薛国,见过当地人有一种水煮的小吃,用两张三边麦片夹上一些馅料;看着跟你做的这个有些相似,但他们是就着汤水吃的,而你做的这个……个大褶密、滤除了汤水,这是什么吃食?”
缭子一边问着,一边将自己夹起这个放到了小章邯面前的蘸料碗里。
“我过来之前的‘家乡人’把这个叫做饺子,只是现在还没有精面,我和阿章只能把麦饭加水舂成糊糊,然后制成圆皮用来包馅料。这个蘸料也是徒儿秘制的,师父快来尝尝!”韩昕砚解释着“饺子”的制作方法,而后便夹了个大个饺子,蘸好了蘸料,直接送到师父嘴边。
“啊——张嘴!”混小子一脸期待地望着师父。
章邯嘟着小嘴儿,左看看缭子先生、右看看昕砚哥哥,然后便缩脖一笑,立即捧起了小碗,自觉主动地吞了个大饺子,堵住了自己的嘴。
缭子眉头紧皱,白了眼爱徒,便也无可奈何地张开了嘴,将饺子咬进口中。
“好吃吗?好吃吗?”韩昕砚急忙忙搓着手,就等着师父夸奖自己的手艺了!
谁让缭子就喜欢爱徒平日里装傻充愣、满怀期待的模样呢?他轻笑着点了点头,看似十分“敷衍了事”,“嗯,味道极佳!好吃得很!”
韩昕砚终于得偿所愿,他收到了师父的夸赞后,便立即大口大口吃了起来,“等一会儿雪停了,我们去院里看看雪景、堆个雪人吧!”说着,他便又将目光投向了缭子。
“好呀好呀!”未等师父回话,小章邯却欢喜地抚掌笑着。
缭子看着孩子一笑,随即便把更为宠溺的目光许给了韩昕砚,“昕砚想去,为师便陪你。”
韩昕砚没想到师父的应允来得如此之快,他刚刚吞下一大口饺子,未得间隙能说话回应,便马上在胸前比了一颗小心心。
缭子见此,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先生!韩大哥!我们就在这里堆个雪人好不好?”小章邯跳着脚蹿出屋门,指着院中一株光秃秃的柳树,回身喊着他的韩大哥和先生。
师徒两人一出屋门,韩昕砚便立即感受到北风送寒而来的“恶意”,于是他马上停了下来,一把牵住缭子,精心地为师父掖了掖御寒的裘氅。
“昕砚,为师哪有那么娇气?”缭子即刻按住爱徒的手,目光却警醒地看向了小章邯,他是怕孩子太小,一不小心就被自己和徒弟带偏了。
“师父,我疼您、爱您不是应该的吗?况且您身子一直不大好,您就乖乖听话,让徒弟稍稍安心一点,行吗?”韩昕砚才没管一旁的小灯泡有多亮,他只顾着眼前的人到底冷不冷。
“老是说我身子不好……为师这身子骨若果真那么差劲,早就被你拆散架了!”缭子气恼地轻轻拎着韩昕砚的耳朵,极力压低了声音,在爱徒耳边吐了句槽。
韩昕砚听后,满脸喜色,他缓将师父双手捂在掌中,说道:“好好好!那以后徒儿不说就是了!”这师徒两人恩爱缱绻、打情骂俏的,看起来好不快活!
不过,小章邯却没兴致去看他俩在做什么,他只一股脑儿地窝在雪地里,一捧一捧地堆着雪,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阿章要堆个韩大哥、阿章要堆个韩大哥、阿章要堆个韩大哥!”
“喂!臭小子!你堆我干什么?”韩昕砚牵着缭子,两人默默走到小家伙儿身后;他听见那小子嘴里念叨着,便伸出左脚,轻轻蹭了蹭小章邯的屁股。
小家伙儿倏地站起身来,冲着韩昕砚一插腰、一努嘴,正义凛然地说道:“因为你总是惹先生摇头叹气、心情不悦,可他又舍不得打你!要是阿章能给先生堆个韩大哥,等你气着先生了,他就能拿这个雪人出出气啊!”
“哈?我哪有总是惹师父生气?”韩昕砚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他立即回过身去,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师父。
缭子突然回避开混小子投来的目光,迅速将手从爱徒掌中滑出,他缓将右手轻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着,好像是故意在回避什么问题似的。
“就是你!就是你!不然先生怎么会隔三差五地一早起来就埋怨你?”小章邯理直气壮地分辩着,缭子一听便知大事不妙,于是立即上前捂住了这个口不择言的小家伙。
韩昕砚满头雾水,他一步上前,捉回了师父捂住章邯小嘴的手,而后盯着恩师的眸子,气呼呼地问:“小孩子直言直语,您捂他做什么?”
说着,混小子便白了一眼师父,而后转过头去看着小家伙,指着他说道:“你小子把话给我说清楚!”
“就是……”小章邯这下学聪明了,开口前知道先看看缭子的脸色了,“先生说你累着他了,还……弄疼他了……”
顿时之间,韩昕砚觉得心口冒火,他倏地一转身,立即看向了师父:缭子两颊微红,不情不愿地瞥了自己一眼。
“师父,这件事儿您就没必要说给阿章听了吧!”韩昕砚满头黑线地咧着嘴,略略靠向了缭子,一脸苦笑地望着师父。
“我没有!谁知道这孩子打哪儿听来的!”缭子急得赶紧跟爱徒解释着,他火急火燎地说着,紧接着便将凌厉的目光瞟向了章邯。
“就是您……梳洗前自言自语的嘛!我也不是故意……”小章邯老实巴交地回答着缭子的问话。
“阿章!”缭子羞愤得一声高喊,立即弯下腰便捧起满手的雪。
韩昕砚反应倒是挺快,他立即牵起小家伙儿,两人一蹿,便跑了老远出去;混小子还时不时回身挑衅着缭子:“师父!您怎么还急眼了?阿章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是不会撒谎的!”
“混小子!为师看你是找打!”缭子追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马上将手里的雪球冲他们掷去。
韩昕砚抱着小章邯一跳脚,立即闪过了飞袭而来的雪球。
“阿章听令!”混小子立即把小家伙儿放在地上,而后也弯腰搓着雪球,高声吩咐着。
“阿章在!”小家伙站得笔直,眼巴巴看着韩昕砚。
“别愣着呀!还击!我们不能等着挨打!”韩昕砚一把捧起小章邯的手,立即将自己搓好的雪球交给了他。
“先生!看招!”章邯一声高喊,便欢喜地将雪球丢向了缭子。
“你们两个臭小子还敢还手!”缭子笑着,便立刻将两个雪球抱在臂弯,而后抬脚便朝韩昕砚与章邯二人那边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韩小攻:我敬章邯是条汉子emmmm
尉缭子:你有脸说他!
韩小攻:我真的……弄疼你了?
尉缭子:你说呢!
韩小攻:么么哒!今晚不会了!
尉缭子: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