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1 / 1)

五点四十三分。

古德白终于从床上下来了,他将空针筒从柜子里拿出,放在电话旁边,然后适应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与他原本的有所差别,感觉像在复健,得重新开始熟悉新身体。

他在房间里运动着肢体,等到楼下热闹起来,这才去冲了个冷水澡,换掉被汗湿透的衣服。

小鹤来送早饭的时候,古德白正在穿衣服,他指挥对方更换被汗湿透床单,顺带丢掉那两个已没有用处的注射器,外加将瓶子里的花换掉。

这几天古德白还不能很好控制身体里的异能,观察环境时装饰的植物总是无缘无故死亡,余涯不知道抱怨过多少回了。

小鹤温顺地答应了,她很少会显露自己的好奇心。

等到对方出门之后,古德白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等一等。”

古德白打开门,看见端着托盘的小鹤正站在管家身边悄声说话,他们俩这会儿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托盘上的空针筒,然后那两双眼睛同时转过来,他面不改色地说道:“把东西放回去吧,我还有用。”

小鹤局促地应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发慌,大概是这件事被抓包了让她有点担心自己的饭碗,于是在古德白下令后她就立刻端着那个托盘往回走。古德白侧身让她进到房间里去,毫不避讳地对上管家的眼睛。

“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知道?”余涯的目光追寻着那两个针筒,声音都有点发抖,看上去简直像只快要发狂的雄狮在勉强压抑怒火,“你根本不止在酗酒……”

“我什么都没做。”

古德白诚实地回答他。

余涯的目光追随着古德白的脸跟身体,想起了之前那次晕厥,脸色苍白了好几分,好像完全没听进去:“我压根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待着,你那天不是喝醉了。”

“少爷。”小鹤紧张地在门后站着,她把针筒放回去了,且无意参与这场山雨欲来的风暴,连一个字都不想听。

余涯虽然是管家,但他是古老爷最器重的人,拿一份工资干两份活,除了管家还是保镖,小鹤扪心自问,她离器重可能只贴近一个重,还是体重的重。要是不慎卷入,说不定就成了双方的出气筒,要不是还得靠脸面过活,小鹤恨不得就这么拍门嚎哭:放我出去!

古德白让战战兢兢的小鹤出来,看着她小声向他们俩打个招呼后一溜烟小跑走了才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开口:“只不过是感情用事的结果。”

对异能的渴望是燃料,丧父的打击是□□,到底是哪个促成了哪个,现在谁都说不清楚了。

余涯看他的眼神难过得像是古德白就要死在当场一样,单从结果来推算,其实不算太过错误。

“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古德白正在挽自己的袖口,无意多说些什么客套话,他留下那两个空针筒单纯是觉得勉强算是这具身体的遗物,倒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于是极自然地对余涯道,“总不可能是来给我送早饭的,如果是的话,小鹤帮你干了。”

“老太太来电话了。”余涯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信息里,强忍悲痛,“她让你好好休息,她会处理好一切的。”

古德白不置与否道:“我总要出席,不过还是谢谢她的好意,拖几天也好。对了——”

“您吩咐。”

“研究所那里,先停了吧,至于那些志愿者。”古德白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像是思考什么,带着点嘲弄的口吻重复道,“那些志愿者让他们回家,价格就按合同上给,武赤藻跟米琳发三倍,记得签保密协议。”

“是。”

余涯答应完之后仍然没有走,他伤心欲绝地看着古德白,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炸毁的山,瞬间崩塌成石子,看上去比被扎了两针的古德白还疼。

“还有什么事?”

“你……你……我知道老爷走了让你很难过……可,可怎么也不该用这种方式,这种玩意真的不能沾。”

余涯下意识抿住嘴,仿佛脱口而出一个禁忌的秘密,神色从悲痛转向了惊恐。

古德白啼笑皆非地看着他,神情看起来有点莫测。

“你以为是什么?”古德白推测出了余涯的误解,他忽视掉那个禁忌的话题,简洁道,“不是你想的那种,更何况两针管打下去,你以为我找死吗?”

余涯知道古德白没撒谎的必要,悲伤跟怒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那样戛然而止,甚至还带着点不知所措的尴尬,怒火没来得及在那张脸上退去,微微发红的眼眶跟窘迫的神态就拥挤着一块儿表露出来:“那里头是?”

“针对植物的培养液。”古德白面不改色,“研究所拿武赤藻新研发出来的东西,你没发现最近植物死得特别快吗?我在测试剂量。”

余涯看起来半信半疑的:“那你说感情用事?”

“老爷子生前一直想创办有关异能方面的慈善基金会,可惜一直没有进展,我一直都不支持这种赔本生意,他也不能理解我研究异能。”古德白沉默了片刻,“我本来想拿结果让他心服口服,没想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余涯沉浸在了这种平静的悲痛之中,他向来感情充沛,只要听上去合理就能完完全全地说服他。

显而易见,这是个存在超能力的世界,异能者零散地分布在群众之中,提到的武赤藻就是其中之一。“古德白”认为超能力是人类再度开始进化的第一步,是淘汰的开始,他是个相当自负的天才,然而进化没能演变在他身上,一直都没有。

既然不能天成,那就由人来胜天,这大概也是天才公认的毛病。

那针筒里的并不是针对植物的营养液,而是针对人类的,古老爷始终迟迟下不了决定去创办基金会,除了古德白的反对之外,大概也是察觉到儿子隐藏在平静下的疯狂,生怕基金会最终会沦落为实验场所。

古德白的疯狂,值得庆幸地才刚开始就中止在他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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