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慕辰和宁沅离开的第一天,叶菀歌终于收到了迟来的结果——
肺癌早期,有并发症风险。
叶菀歌看着这份通知,说不出心底的感觉。
好像是全世界都在一瞬间背叛了她,而叶菀歌无处可逃。
沉默了好一会儿,叶菀歌方才小心地看向叶华庭:“外公,您怎么想?”
“小歌,你知道我的想法。”叶华庭说着。
其实见过了很多年迈的老人,有的是家里出于对负担考虑的缘故决定不继续救治了,也有的,是自己放弃了求生的希望。
而现在,叶菀歌咬紧牙关,看着叶华庭的眼睛重复了一遍:“外公,您知道我们是没有压力的。”
“我知道。”
“所以您真的还是决定不治疗吗?”叶菀歌眼睛通红。
叶华庭沉默良久,这才轻轻叹了口气:“小歌……”
叶菀歌没再说话,见叶华庭不开口,她也没有说什么,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
良久,叶华庭道:“我再考虑一下。”
“好,”叶菀歌的声音很轻,却仿佛一碰就会碎一样:“外公,我什么都听您的。”
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是要活下去,还是要体面地死亡。
如果到了最后这一刻……
叶菀歌知道,自己不能自私地决定了。
陈烨来找叶菀歌时,叶菀歌正准备回去。 叶华庭决定要一个人静一静,于是叶菀歌只留下了保镖。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陈烨,陈烨看向叶菀歌,明显能够感觉得到,叶菀歌的情绪不高。
他迟疑了一下,就见叶菀歌开口了:“抱歉陈少,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今天能放我一个人么?”
陈烨微微一怔,知道他不应该继续纠缠,然而却还是说了出来:“叶小姐,可以的话,你能去见见我父亲么?”
“现在?”叶菀歌蹙眉。
“现在。”陈烨颔首。
叶菀歌叹了口气,道:“好。”
她并不想在情绪不高的时间见一些容易犯错的人,但是陈烨这样笃定,叶菀歌只觉得无法拒绝。
陈定军的状况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差一些,见叶菀歌进来,他费力地想要起身,却只能依靠旁边的人将床头摇起来罢了。
叶菀歌看得胆战心惊,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小声地问了句好。
陈定军轻咳一声,道:“叶小姐,好久不见。”
他看起来太瘦了,就像是一阵风就能将整个人吹走了似的。
陈定军就那样看向叶菀歌,眼底还是带着慈爱的笑容的。
叶菀歌有点尴尬,她看向陈烨,希望陈烨可以将话题带走一点,知道了陈定军和叶风妍的事情以后,她总是不太愿意单独见到陈定军的。
然而这一次,叶菀歌事与愿违了。
陈烨想了想,道:“父亲,我先出去了。”
叶菀歌一怔,怎么能这样啊!
然而陈定军的语气很轻:“叶小姐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聊聊天罢了。” 叶菀歌看得出来,现在的陈定军,几乎已经算是在吊命了。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陈先生,您还会好起来的。”
“我自己都知道,不会有这个机会了。”陈定军摇摇头,笑道。
叶菀歌的嗓音很低:“陈先生……”
“我这是慢性病,而且之前也发作过好几次了,只会一次比一次更糟。不说这些了,”陈定军费力地呼吸了一下,这才道:“叶小姐,你和你母亲,真的是很像。”
叶菀歌心底微微一动。
这句话,最近总有人说起。
有时候是叶书渊,这一次是陈定军。
有些骨子里面的东西,到底还是相似的。
毕竟她们是母女。
“真好,她的女儿也长大了,而且还很顺利地长大了。”陈定军哑声道:“其实我一直以来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你母亲说让我放手的时候,我真的放手了。后来我几次见到你母亲,我都觉得她过的没有那么快乐,可是那时候什么都迟了。”
叶菀歌静静地坐着,一言未发。
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种情形。
沉默了一会儿,叶菀歌方才道:“这是母亲自己的选择,虽然她选错了人,但是……也不是陈叔叔您的责任。”
她的语气很温婉,因为叶菀歌知道,如果叶风妍在世,也一定会这样笑着说的。
果然,陈定军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怀念:“你和风妍……真的很像。”
“陈叔叔,您和妈妈,只有过一段恋情,是吗?”虽然这个时间不应该问这些,但是叶菀歌还是没忍住。
如果陈定军过世了,那么他和叶风妍所有的一切,就都会成为过眼云烟,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所以叶菀歌一定要问,也必须要问出口。
陈定军哑声道:“你认为还应该有什么?”
“顾听雪,是你们的孩子吗?”叶菀歌低声问。
这个问题叶菀歌问过一次,因为如果无缘无故的,叶风妍为什么一直资助顾听雪那么久?甚至等自己过世了,还要专门设立一个资金,来资助顾听雪?
陈定军摇摇头,眼底满是黯然:“如果我和叶风妍有个孩子,如果……不可能的,风妍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她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她太善良了,我喜欢她,本来是我自己的事情,但是风妍还是觉得对不起我。”
叶菀歌静静听着。
陈定军这才道:“当时我听说你母亲资助了顾听雪,其实我也很意外。后来我才知道,你母亲当年是误会了,以为顾听雪是我的私生女,当时顾听雪流落在外,恰好被风妍碰到,风妍出于这样的考虑,就开始资助顾听雪,似乎也是为了还我对她的喜欢。”
他的嗓音满是痛苦,连说完一句话都需要喘好几次粗气。
叶菀歌沉默地听着,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良久,她方才哑声道:“母亲还是太善良了。”
“是啊,风妍……就是太善良了,可是太善良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是没有好报的,这是个什么世界啊。”陈定军痛苦地咬牙道。
陈烨敲敲门走了进来:“父亲,您该休息了。”
陈定军眼底划过一丝明显的戒备,这才点头应下:“今天谢谢你,叶小姐。”
“不必。”叶菀歌的神色很是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