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菀歌沉默着，直到整个房间彻彻底底没有了封慕辰的声音，她这才慢慢起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桌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封慕辰将所有的桌子都包上了，那些尖锐的棱角被软软的皮垫护着，让叶菀歌的心一下子就跟着柔软了几分。
这是家里有老人或者孩子才会准备的，可是很明显，封慕辰准备这些，全都是为了自己。
叶菀歌垂眸笑了笑，慢吞吞地往外走。
她的动作很小心，也很谨慎，尽管如此，却还是显得有几分跌跌撞撞。
素来都是看得见的，忽然一下子世界变得全都是黑暗，叶菀歌慢慢地适应，却还是忍不住心底的凄苦。
良久，她刚才伸手，摸到了门框。
这就意味着走出了客厅，叶菀歌轻轻叹了口气，扬声叫了宁沅。
这些天，宁沅简直比叶菀歌还要低落，他从来都没想过，一直好端端的叶菀歌，怎么会忽然就看不到了。
而现在见叶菀歌神色平静地站在那里，宁沅立刻收敛起自己全部的情绪，和往常一样走过去：“小小姐。”
“恩，严心悦还没生吧？”
“还没，小小姐，不过这几天……”迟疑了一下，宁沅说了下去：“这几天叶先生一直都在产房陪着，似乎都没怎么回过家。”
叶菀歌垂眸笑了笑，问道：“有人问起我么？”
宁沅不知道，叶菀歌想要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见宁沅没开口，叶菀歌多少就明白了，平静地说道：“不问起我是好事，你不必这样为难。” 让他们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叶菀歌觉得他们心底会笑开花的。
宁沅心底更是难受，低声道：“小小姐，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心病还须心药医，叶菀歌明白得很。
叶华庭一天不好，自己这眼睛……怕就是一天难以复原了。
叶菀歌垂垂眸，问道：“外公……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小小姐跟我来。”宁沅吸了口气，道。
叶菀歌安静地跟着，宁沅想了想，还是只将衣角递了过来，叶菀歌果然牵住，小心地跟在身后。
走了几步，宁沅忽然听到叶菀歌开口了——
“其实我也在想，倘若外公知道我为了他眼睛看不到了，大概会被气醒吧……”
她还是保持着微微有点俏皮的语气，却不知道这样的她，让人多么心疼。
宁沅死死咬住牙，良久方才笑了笑：“小小姐别这样说，老爷醒来前，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叶菀歌笑了。
叶华庭还是老样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是生命体征都是平稳得很。
叶菀歌站在那里，虽然看不到，却还是小心地伸手，握住了叶华庭的手。
老人家的手，总是有点凉的，却让叶菀歌有种说不出的心慌。
“宁沅，你帮我看看，外公这……没事吧？”
“没事的，”查理走进来，道：“叶小姐放心，现在的情况，应该再有一两天，就会苏醒了。”
叶菀歌惊喜地看过去，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看不到了。
“太好了，谢谢查理医生，真是麻烦您了。”
“应该的。”查理定定地看了叶菀歌一眼，叹了口气：“叶小姐，您要尽快好起来，不然叶先生看到您这副样子，怕是会影响情绪。”
“恩，我知道，”叶菀歌低声道：“药我也有在吃，只是……还没有什么作用。”
按照查理的说法，叶菀歌坚持服药，很快就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光。
可是叶菀歌的世界里，依然只有一片黑暗。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过没事的，外公好起来之前，我一定会好的。”
查理看着叶菀歌故作坚强的模样，心底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然而让叶菀歌都没想到的是，下午的时候，陆菀情和沈兴贤一起找上门来了——
他们从不曾来叶华庭这里，而此时，显然也就是来挑衅示威的了？
他们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
叶菀歌微微垂眸，问道：“宁沅，只有他们两个人，是吗？”
“对。”
“表情怎么样？”
“好像很洋洋得意……”宁沅咬牙。
这两个贱人！
叶菀歌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她戴上了墨镜，就要往外走。
宁沅一怔，急忙道：“可是小小姐，您现在出去……”
“不能让外公生病的事情暴露，他们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叶菀歌沉声道。
宁沅摇摇头：“可是小小姐现在出去，他们肯定也是要……”
肯定也是要幸灾乐祸的啊。 叶菀歌看了宁沅一眼：“你认为他们既然能来，会不知道我眼睛的事情吗？”
宁沅怔住。
“虽然这些天我都没有回去，但是理论上，他们本不应该知道我的地点，但是他们还是知道了。如果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不认为他们会主动过来找外公。”叶菀歌道：“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过去。”
宁沅咬紧牙关，点头应下。
叶菀歌出门已经不是很费力了，她现在对这间屋子简直是了如指掌。
径自向右，再向左，最后摸到门框，就到了。
叶菀歌示意宁沅开门，陆菀情的声音先传了进来：“哎呀姐，你看你，在屋里面戴什么墨镜啊。”
“有什么事吗？”没有了目光的直接相对，叶菀歌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佯作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发生。
毕竟陆菀情看不到自己的目光，也无从揣度这一切是真是假。
“是这样的，”沈兴贤也盯着叶菀歌看，听说这位眼睛出问题了，可是这听声辨位的能力挺强大的啊，这么快就转头看向自己，看样子不像是眼睛出问题了才对：“现在严小姐要分娩了，叶总的意思是，请您过去看一下。”
叶菀歌垂眸笑了，笑意很冷很冷，和从前别无二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不是还说那是你的小弟弟小妹妹吗？”陆菀情笑道。
叶菀歌淡淡道：“一码归一码，更何况那时候……我也没有签那份合同不是吗？”
陆菀情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