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开门把手的声音在黑暗里被放大。
脚步声立刻消失。
楼梯里的气氛突然紧绷。
“有人吗?”
宋淼湿着的发丝贴着脸,放在月光下应该是又纯又诱惑,像是深夜出没的女魅。
但坏就坏在她还端着蜡烛,幽光照亮她半张脸,脸色显得煞白,好好一个小美人儿倒像青面獠牙。
“刚才明明有脚步声的。”宋淼眨眨眼,疑惑不解。她举着蜡烛四处照了照,什么也没看见。
男人碰到刀的手指无声无息松了些,但并没有收回去,“谁?”他沉声问。
宋淼吓了一跳,“是三楼的吧,我是二楼,想借个水。”
她往声音来源地走了几步,举着蜡烛去看人。
是一个高大的男人。
宽肩窄腰,大长腿,穿着黑色风衣,脸上依旧是一副墨镜儿,嘴角的线条绷着。
宋淼产生一个猜测,她放轻声音,“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吓你的。”
男人伸出手摁摁眉心,不想去看举着蜡烛的人到底是谁。
大半夜青面獠牙,难道不吓人吗?
他嘴角的线条绷得没那么紧了。
宋淼就又走近了点,“我刚搬进来没多久,上次本来想拜访你可是你不在,对了,我叫宋淼,先生贵姓?”
男人冷冷吐出一个字,“崔。”
哇,看起来是个冷酷冰山小哥儿。
男人继续往上走,见到宋淼还在原地发呆,“跟着。”
宋淼连忙跟上,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啊。
宋淼走到了三楼,开了门,男人先进去。
他打开灯。
灯亮了。
宋淼惊了,“你家怎么还有电?”
男人抿抿唇,“有独立的发电机。”
宋淼:有钱!真壕!
她站在门口,觉得头发上没洗干净的泡沫让人有点痒,问道,“崔先生,要换鞋吗?”
说话间,男人已经从鞋柜里头拿出了双新的没开封的拖鞋。他递给宋淼,“换。”
这时,他才看清所谓二楼新住户的脸。
是她!原来叫宋淼。
宋淼换好鞋子,忍住自己头发上泡沫带来的窒息感,礼貌询问,“请问洗手间在哪儿?”
男人的身形一顿,他又伸出手摁摁眉心,在宋淼看不到的地方面容再次紧绷,透露出一小丝郁色,“往里走,最靠里的那间。”
宋淼:她怎么觉得崔先生说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呢?
但眼下她实在难受,这点奇怪的感觉很快被她抛掷脑后。
洗手间的灯亮了,里头的水声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男人已经走到客厅了,他把墨镜取下,露出一张俊美的脸,眼和眉的墨色极深,鼻挺,唇瓣饱满,颜色秾艳,整张脸线条流畅利落,恰到好处。
可不就是崔让。
崔让把唱片机打开,一支悠扬的小夜曲唱了起来,掩盖住洗手间的水声,他这才感觉舒服了点。
这个地方不过是他的住所之一,偶尔会来住一住。
但是毕竟是他私人的地方,除了阿成阿京还没有人来过,眼下却有个就见过一面的女人在洗手间里,真是有点不适应。
他从酒柜里头摸出瓶酒,翻出玻璃高脚杯,洗干净,倒上。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荡,在水晶吊灯的折射下流光溢彩,醇香醉人的气息一丝一丝飘散开来。
崔让靠在沙发上,举着高脚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小抿点儿,看着窗外的夜色,听着悠扬的歌曲,身体慢慢放松。
*
水声停了。
宋淼绞干头发,肩上披着湿毛巾走了出来。却看见沙发上那个神秘的邻居半倚着,脸上的墨镜摘掉了。
她动动唇,心想不愧是小明星,长得真好看。
皮肤是女孩子都喜欢的冷白皮,眉如春山,一双眼就跟能够勾魂摄魄一样,暗光流转,像个小漩涡。
崔让扭过头,知道人出来了,似笑非笑,“没看够?”
宋淼头发洗好了就又恢复了本性,“没有。你长得——”她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一个词,“很标致。”
崔让眉头一动,又抿了口酒,“你不认识我?”她似乎没有认出来他就是她口口声声的崔老大,明明昨天还在商场借他的名号。
宋淼诚实地摇摇头,“没关系,以后就认识了。我刚留洋回来,南城的事情了解比较少。”
看样子,这人应该是个大明星,很火的那种。宋淼猜测。
崔让确定宋淼没认出来,懒散的把手臂搭在沙发肩上,“行了,宋小姐,或许应该说宋小妹妹,大半夜的别在男人家里过夜,懂?”
宋淼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代入大明星的身份,她倒是能理解了。眼前这个怕是担心绯闻缠身。“我懂。”
话音刚落,肚子一响。
宋淼有些尴尬,脸上浮上些薄红只觉烧得慌,她低声道,“抱歉,晚上还没来得及吃饭。”
崔让:....
宋淼极力缓解气氛,“崔先生吃饭了吗?”
崔让又抿了一口,把手指间藏着的刀片收了回去,他万分确定,这种套路他对家想不出来。
他用力摁摁额角。
...
厨房头次开了火。
崔让听见里头刺刺啦啦的炒菜声忽然有些不太懂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
宋淼愉快的哼着歌儿翻炒菜肴,她真是太聪明了,自己家里没电做不成菜也没关系,不是还有楼上的吗?
虽然当她看见空着的菜篮和一尘不染的炊台也很迷惑就是了。
菜还是从她家拿的呢。
饭菜的香味一点一点飘散开。
“好了。来盛饭吧。”宋淼在厨房喊人。
崔让有点恍惚,他自己做饭盛饭吃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宋淼在抽屉里找着碗筷,看见还没有拆封的筷子,忍不住怀疑,这个崔先生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宋淼饭菜做得十分不错,但因为赶着时间,她就做了个小份焖面。
金黄色的面条上汤汁饱满,散布着碧绿的豆芽菜,腌的入味儿的细海带,还有几块儿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宋淼迫不及待地开动。
她吃相斯文,但是下筷很快,没一会儿,满满一小碗焖面就给吃完了。
崔让:....
他放下筷子,支着手,眉眼在“宋小姐是哪里人?我先前一直没听说南城还有宋小姐这样的闺秀。”
南城各家的小姐但凡稍有姿色都被有心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安排和他见过面,崔让过目不忘,确定自己除了在商场真没见过这位。
而按照这位的出场方式,和以往那些人真的不太一样。
宋淼用手帕擦嘴,一点也看不出来还是个吃货。
“我一直是南城人。不过之前留洋了,最近才回来。”
一餐用的还算尽兴。
夜色已深,总赖着也不是办法,宋淼要走了。
推开门的时候,她想了想,回头问道,“那崔先生你明晚回来吗?”
崔让:这是公然打探他的行踪?
他勾勾唇,眼里墨色翻涌,“宋小姐是想?”
欲望与恶劣此起彼伏,让他觉得有些无趣肮脏。
崔让心想也许是这个宋小姐伪装的太好,也许是今晚不该喝了那些酒。
宋淼露出一个笑。
细碎的短发下头一双眉眼又细又软,弯弯的笑。
“啊,是这样,我还没正式拜访过崔先生呢。先前来过一次但先生不在,我看崔先生好像很忙的样子,你要是明晚回来,我就提着饼干正式来拜访。”
崔让移开眼,用力闭上又睁开。
“好。”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嗓音变得喑哑。
宋淼看着关上的门,眨眨眼,这是答应了吧?
啧。
*
隔天,宋淼特意去菜市场买了新的菜。
“猪肉要今天的杀的。”
“就那条黑草鱼,多重?”
“豆腐来两斤!”
她出菜市场的时候看见一个老妇人在角落里摆摊,周围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抬起的脚步就变了方向。
“呸,你家怎么总是短斤缺两?”
“真是个活煞星,克死了你男人回头又克你儿子!”
“别买她的菜!小心沾了脏东西!”
炮火最猛的是一个大嗓门的中年胖女人。
瘦弱的老妇人缩成一团,没有说话。
宋淼走近了细看才发觉,那不是个老妇人,年纪应该和中年女人差不多,不过是脸上的皱纹太多,生生苍老了不少岁。
她没听一会儿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胖女人姓罗,在别人家里做帮佣,人称罗妈。瘦女人姓蔡,听别人碎嘴这个姓蔡的原来也是个家里殷实的小姐,嫁了男人随着男人的辈分大,周围人喊她蔡婶儿。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罗妈在蔡婶儿那里买了菜,回头气冲冲找过来,说蔡婶儿短斤缺两,闹得蔡婶儿生意做不下去了。
宋淼扫了眼蔡婶摊位前摆的东西,一溜水儿的青菜,洗得很干净,就是被人踩了几脚,乱糟糟的。
按照青菜的物价,怎么想这个蔡婶儿都不至于做这种事儿。
宋淼提出了疑问。
罗妈耳朵尖,冷哼一声,“我说的要是假话,她能连支吾都不支吾声?”
周围人都称是。
有那么一两个觉得不对劲儿的,也悄悄拉拉宋淼的衣裳。
“姑娘,这事儿你可千万别管。罗妈厉害着呢,小心她回头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