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这话说得极有意思,难道我还会违背了我爸的遗愿不成?”她泪水不要钱似的流下来,红彤彤的眼眶彰显着主人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主前几日因着她爸不吃不喝,只哭的人心肝都疼的样子大家都是见了的,人人见了都要说一声这孩子孝顺。
那孝子怎么会违了爸爸的意愿?
这话拿出来堵人,方便得很。
场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宋淼。
那俊秀的京爷好整以暇的又端起了茶,笑眯眯地喝着。
二伯母哪里能让快要到嘴的肥肉给跑了?
她眼珠子一转,宋大伯家也真是个蠢的,钱到手了大不了不在南城住就是,有钱使唤哪里住不得了?
他怕,她们一家可不怕!
这么一想仿佛开了话匣子,二伯母眼里喷出熊熊的火焰,“侄女儿这般说,可是怪我们这些人没照顾好你?你爸爸心急一时糊涂,交代错事情也是有的,可我们这些亲戚能眼睁睁看着你跳火坑?能吗?你爸活着的时候对我们都不错,就你这么一个闺女,我们这些人自然是做事都要为你想的!”
她手里挥着帕子,搞的看起来真是再真切不过的为宋淼着想。
形势又倾倒过去。
一堆亲戚仿佛被开了闸口,又闻道了肉味儿,一拥而上。
“我觉得老二家的说的有道理。”
宋大伯也不管,老神在的立那儿。
他算盘打得好,老二家的觉得他胆小,他还嘲笑老二家的莽撞呢!
不知道南城这潭水多浑就敢冲着崔老大的面子踩,活的腻了吧,要是崔老大愿意——宋大伯想起男人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睛,微微打了个寒战。
想斗,那就让他们去斗!
他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宋大伯看向宋淼,也是他看错眼了,平常唯唯诺诺的,胆子也挺肥。正好瞧瞧他们都有什么底牌!
宋淼也不理她哭的凄凄切切,泪流得更多了,颤抖着身子,烫过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脸边,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
喝茶的茶喝得差不多了,京爷把茶盖子合上,动作间露出小截手腕,和斯文无害的外表不一样,男人的手腕上暗红色的疤痕交错,张牙舞爪的宣示主人的不简单。
宋淼忙收回眼。
她估摸着哭的差不多了,京爷和成爷的耐心也不多了,时机已到,就抹了抹眼泪,“二伯母说的有道理。”
高个儿的二伯母三角眼上扬,露出点刻薄的意味儿,正准备继续。
但是宋淼没等她开口,就哭着喊,“我也不愿意这时候想这些,可是大伯你们日日不得消停,都劝着我赶紧决断了这些事情,我能有什么法子?如今我爸尸骨尚未入土,我哪有心情想这些。你们说了一个上午,我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到底该听谁的来,只能稀里糊涂按爸爸交代我的去做了。”
“照你说的,都成我们的不是了!”二伯母脾气也是个爆的,一点就炸。
宋淼没说话,只看向大伯母,含泪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样。
大伯母鬼迷心窍的,火气蹭的上来,方才一番争吵明明是她家占了上风,要是不出意外,早就哄得宋淼这黄毛丫头答应了跟着她家住。她和二伯母早就不对头,哪里见的仇敌如此威风,而她半天都不能说个话。
这老二家的分明是要把水搅浑,浑水摸鱼,多分点钱!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个机会杀她威风,她实在忍不住张了口,“老二家的,胡说什么呢?”她拿出长嫂的威风训斥。
一边又拉过宋淼的手,安慰她,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可怜咱们家里人多,你爸走了,竟然难为到你一个小孩子。你若是想不明白,也别听了他人的撺掇。只管跟着大伯母,啊?”
这个时候装什么圣母!二伯母也恼了,“我这样,难道不是掏心掏肺为了小淼好,我图个什么呀我!呵,别有些人黑白颠倒乱泼脏水!”
吵了一上午才安分下来的一堆亲戚眼见着火苗又要烧起来了。
宋淼站在一边,瘦弱的身体上披着孝服,像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似的。
京爷这时候才不慌不忙站了出来,“行了。”
他这是表了态,要插手事情了。
成爷想起来过来之前老大的交代:扶的起就帮,扶不起就那样。
现在看阿京要出手的模样,这个小丫头是个扶得起的阿斗。
“老先生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要赖在这里不能放心走了。”斯文的男子笑笑,悠悠道。
宋大伯眼神一惊,他看向灵堂里停着的棺材,用着手帕抹抹额头上的虚汗,舔了舔干裂的唇。“京爷这是哪里的话?唉,这些事情我们家里还是要处理好的。”
他话里话外,意思还是想送客。
他也知请神容易送神难哪,所以恨铁不成钢的想骂这群蠢货,等到送走了人,宋淼一个丫头片子还不是随意拿捏?
但是现在可不是刚刚吵完有个结果,他说话也能服人那一会儿。
二伯母是个懒得再讲道理啰嗦嘴皮子的,索性现在都这样,大家都讨不着好了,就把事情摆明了说,先下手为强嘛。
“您二位是大人物,我们家里这些事情怕是要污了您的眼。但如今不是没个办法吗?您也给裁断裁断。”
她想得也美,刚刚她也瞧出来了宋大伯在这二位面前说不上什么话,简单说,这二位呀,不会偏向宋大伯。
拉扯了大半个上午,吵来吵去,他们老二家的没讨着一点好,现在好了,找这两个人一判,她们家讲道理是能多分些的。
真是一场大戏。斯文男子把长衫袖子上的褶皱抚平,不紧不慢。“你们一个要我管,一个不要我管,到底是要怎样?”
“管。”
“不管。”
说不管的宋大伯一双大眼恶狠狠瞪着说管的二伯母。
火上添油。
宋淼突然想起来当时两人进来的时候明明是那个成爷在先,这个京爷在后,可宋大伯第一个敬称的还是京爷。
她咂舌,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人家才是最不好惹的。
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宋淼对自己挑起的火花很是满意,对京爷的浇油之举也是一笑置之。
宋大伯就不那么轻松了,老二家的是个眼皮子浅的蠢货,竟然真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他额头上青筋鼓起,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老二家的,你跟我过来。”
二伯母不情不愿跟着走了。
宋淼捻了捻手指头,眸色加深。
有人看过来,宋淼便也瞧回去。
是京爷。
宋淼脸上的仅有的一点血色像是都在唇上了,红唇翘起,她是南方温软美人的长相,弱不胜衣,一阵风过来,她就像是会被吹走似的。
最毒妇人心。京爷喝了口茶,怪不得老大从来懒得搭理那些女的。
那边终于还是出了个结果。
宋大伯似乎抓着二伯母的什么把柄,连威胁带哄的,二伯母还是听了他的话。
她讪讪的回来,“家里事情家里能解决的就不劳烦两位了。”
这一句话下去,形势又变了。
宋大伯的威势重新立起来,毕竟二伯母是之前蹦跶的最欢的一个,如今也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其他人要动,也要重新掂量一下自己份量了。
对宋淼有利的优势没了,宋家亲戚集团暂时又凝聚在了一起。
成爷眼瞅着事情差不多了,再让宋大伯控场就没法收拾了。
老大的话是人能扶得起要帮,这宋小姐也算扶得起,家业还是她的。
他粗声粗气咳了咳,示意阿京。
阿京——也就是京爷并不反应,他还想看看这小丫头能做到那一步去。
宋淼轻轻叹了口气,“你们怎么没人问问我的意见?”
她上前一步,站到灵堂正中间。
“我家的产业,我家的事情,怎么处理都不该是由我说了算吗?”
就一个字,杠。
谁怕谁啊。
她这样的作态让宋大伯一家和二伯母成功都变了脸色。“小淼,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淼含着泪勾出一个惨淡的笑,“大家吵来吵去,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钱?”
她把话说得明白,“我不想看大家这样吵,我累,爸爸也不想听见的。”她的手指一寸一寸抚摸过棺材。
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样。
“家里的东西,都卖了吧。”
宋大伯倒吸一口气,“你说的轻松,你可知道那是宋家人的心血,那里头还有祖宅!”
谭云看他一眼,“也卖了就是。”
二伯母反应过来,尖酸刻薄指责,“你说卖就卖,把我们这些亲戚当什么?还有没有把我们这些叔叔婶婶放在眼里!”
大伯母也张口,“你一个小姑娘家家卖了东西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这笔钱我会交由崔老大保管。”宋淼下一句话立刻让这些人闭了嘴。
而后,就是更加的疯狂,“宋淼你真失心疯了!”
宋淼站在舆论指责中心,没有任何动容。
“既然大家为钱争执不休,那我把这些钱花出去,大家就不吵了,是好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