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吓唬她,“您可别淘气,当心侯爷夫人把您给送到老家去!”
杨宝璎虽然是武信侯正妻王氏所生,但王氏嫌这个女儿生的粗苯,一颗心全偏在儿子身上,对杨宝璎很疏忽。若是杨宝璎作出令家族丢脸的事儿,说不定真要发配回老家。杨宝璎扁扁嘴,“奶娘,我就是说说嘛。我找娘去!”
“先别去,”奶娘拉住她,“侯爷新纳了一个美人,夫人这会正心烦,你千万别去自讨没趣。”
杨宝璎笑道,“爹的新美人也是高昌公主府的歌舞女,这个高昌公主怎么就像个老鸨儿,专门拉皮条。”
奶娘嗔道:“怎么说话的啊。”
杨宝璎眼珠子一转,“我看她去!”
奶娘拉都拉不住她,直叹气。
依靠衣装马靠鞍,魏令仪本来容貌就不差,得了武信侯的宠爱,更加装扮起自己带来。
杨宝璎第一眼见她呆住了,这女子穿一件坦领衫子,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来,极魅惑人。
魏令仪挑眉,这府中未嫁的年轻姑娘只有一位,眼前这位穿戴气派都不像是丫头,那么只有可能是王氏所生的幼女。
她笑道:“可是二小姐?”
杨宝璎反应过来,哼了一声,“你是魏氏?”
魏令仪道:“正是,小姐有何贵干?”
杨宝璎盯着她头上的海棠纹白玉簪看,这是藩国进贡的贡品,由太后赏赐下来,她看上了问她爹要,武信侯没给她,如今却戴在这个女子头上。
魏令仪了然,取下簪子,“我看着簪子与小姐更相配些,送给你。”
“我不要。”嘴里说着不好,但她的眼睛仍舍不得移开。
魏令仪笑吟吟替她簪上,“瞧,多漂亮啊,小姐肤色白皙,很合适。”
小姑娘毕竟是爱美的,听她这么说,忙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
就这么一哄,杨宝璎看魏令仪顺眼多了,“你这个人长得不赖,又会巴结人,难怪我爹喜欢你。”
魏令仪的笑容哽了下,心里对杨宝璎的性格更了解一些了。
“其实我长得也就一般,高昌公主府美人如云,我不算什么。平阳侯新纳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美人呢!”
她看见杨宝璎的耳朵竖起来,越发把杨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妾说句不中听的说,小姐你,还有我,我们这些女子在她面前也会自惭形秽。”
杨宝璎呸了一口,“一个卑贱的歌舞女,人尽可夫,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玩腻了扔掉就行,也配同我相提并论!”
她趾高气昂,骂得痛快,一点也不顾及眼前的魏令仪也是歌舞女,魏令仪的笑容撑不住了,她本来还指望拿杨小姐当枪使用,看来是多想了,这怕是个傻子吧。
……
陈顺风尘仆仆从楚国返回长安,先去见了平阳侯。两人在明德堂书房说话,外面把手的是萧誉的亲卫。
“幸不辱命。”陈顺在两地之间匆匆往返,只用了不过五日,“属下将信亲手交给了楚王殿下,殿下答应会尽快上书太后,自愿削减一半的封地。”
萧誉扶他起来,“你辛苦了。”
陈顺道:“这是属下职责所在。只是这样真的有用吗?”
那些人胃口越来越大,只怕退让多少都没有。
“没用,但至少能暂时保住性命。梁王前日已被太后以谋反的罪名处死。”
萧誉眼里闪过一丝愤恨,一掌重重地拍在案上。
陈顺欲言又止,“侯爷,世子他……”
“世子怎么?”
“世子不同意割让封地,与殿下有过一些争执。”陈顺尽量把事情说得轻描淡写。
他不敢提世子在楚王殿下面前,指责侯爷在长安得罪了武信侯等人,以至于招来报复,因此才想着割让楚国一半的地赔罪;还说侯爷在长安沉迷女色,为了一个歌舞女,就将三分一的食邑给了高昌公主。
楚国的继承人是世子萧纲,如无意外,楚王过世后,他会成为新一任的楚王,如今要割让一半的封地出去,他又怎么会甘心?
萧誉闭目,右手在眉心按了按,最后道:“父王同意即可,世子如今也只是世子而已。”
楚王的折子送入长安,果然如了杨太后的意。杨太后彻底废除赵、梁两国,将这两国的土地连同楚王让出来的半个楚国重新划分,分封给杨、史二姓的子弟,其中以杨郦、杨邺两人所获封地最多。
杨太后甚至还在朝堂上试探地提出封杨郦为赵王,被丞相与太尉两人合力劝止,这才作罢。
朝堂上的事情了结,杨氏外戚与朝臣进入微妙的平衡状态,难得风平浪静。萧誉这里却算不上,他大哥萧纲,即楚王世子连写一封信来骂他。
萧誉一笑置之,将未开封的信扫进火盆掉。
这几日他忙于朝堂上的事情没有去看杨茉,忽然想起来,便打算往畅风院去看她。
路上遇到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在哭,见他过来,忙跪下来,“奴婢锦绣参见侯爷。”
姑娘仰头望着侯爷,哭得楚楚可怜。
萧誉倒没什么,陈顺吃了一惊,面前这个蜡色脸,一头枯黄头发的姑娘是锦绣?他好像记得当时赵士昭送来的三个姑娘模样儿都还不错。现在这姑娘哭得眼睛肿的老大,涕泪齐下的样子可说不上好看。
他挥手,“去别处,不要挡了侯爷的驾。”
萧誉已经提步往前头走了。
那姑娘原是陈顺亲自送赵府接回来的,有一分香火情在里头。陈顺问:“几日不见,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锦绣开始诉苦,“侧夫人让我们扫院子洗衣裳,天天顶着大太阳晒,我戴上头巾都晒黑了,手也糙了。陈大人,您不是说让我们来伺候侯爷吗,怎么天天干粗活?”
被她这么控诉,陈顺挺不好意思的,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知道杨茉回进府?现在锦绣她们也没什么用了。
“要不,我再送你们回赵爷府上?”
锦绣犹豫,入得平阳侯府这座宝山,空手而回,她舍不得。
她避而不答,反而问道:“我被侧夫人欺负了,刚才哭得那么可怜,侯爷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哭啊?”
陈顺叹息,“在楚国的时候,在侯爷面前哭得侍女太多……”
“可我比她们都漂亮。”锦绣说。
陈顺略带怜悯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锦绣慌了,摸摸脸,飞奔向不远处的水缸,临水一照,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