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常安客栈。”
本无说话有些吃力,运气半晌压下伤势,起身时借了一些身边灰衣女尼的力,“任大人,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
“是关于那个人的事。我只能尽力说些能说的事,多的还请任大人谅解贫僧恕不能尽数相告。”
说话时,本无眼神从未远离仙桃。
仙桃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恼恨,后又变成遮掩不住的疲乏神态,到底没说什么愤懑怨言。
任言渊意会颔首,转而将视线望向殷红袖,经此一夜,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觉得此时贸然说出实在不合时宜,张了张嘴还是未能说出半个字。
只得一如当时与殷红袖在雨夜相逢时,再次长揖到底。
殷红袖坦然受了,待任言渊三次行礼过后,才温声道:“言渊不必介怀,本无既与你有话交代,便是要紧之事。你在客栈安心等着,我不过去肃清几尾杂鱼,费不了多少功夫。”
顿了顿,又轻声道:“我这会儿发现腹中有些饥饿,言渊可否再为我下厨做些吃食可好?”
“那自然是好。”
任言渊未做犹豫便一口答应。
惹得一旁的三娘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弋几番,才轻笑道:“可要我与你同去?”
仙桃便接口道:“我留下,任大人的安全自是无虞”
殷红袖闻言便点了点头,先前本无便指明如今清远城内只剩下出自青城山的孙淳如与他手上一些死士探子。
与三娘商议,就由她守在城外,‘九玄韶音’习至高深处,听音辨位之能,只稍逊云娥一筹,且琴音幽远,就是极远处也能困敌。
由她来做这一张静待落网之鱼扑入的网,再也合适不过。
至于殷红袖临去前得了本无提醒,告知过赵仙羽多半会在韦府,那人在越州布置的死士也有一部分常年听他调令。
殷红袖听罢,有些明悟,那日在赵府所见充当门房和跑腿小厮的年轻人,估计就是身在越州的一名死士。
如此一来,便能解释明白,为何一名能在江湖上当做二三流高手的人竟愿意屈尊在一州知府当下人。
死士探子之流之所以是死士探子,便因为其中之人常常武道断绝,哪家门派豪族高门都不舍得将资源倾斜到这部分人身上,没了珍稀药材熬炼肉身体魄,此生武道修为更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于是,自觉修至瓶颈的人很难不被做死士的奖励蛊惑,给你秘笈珍宝,便须替我搏命做些肮脏事,实在是一桩钱货两讫的厚道买卖,算是死士探子一行里心照不宣的规矩。
死便死罢,与人无尤。
所以殷红袖先是在常安客栈方圆五里搜寻了一圈,揪出的四十多位死士探子,从未留手,弹指尽灭。
她不会白费慈悲之心,皆是那人爪牙,可与听命行事的本城兵卒不相同。
待殷红袖肃清客栈四周后,一刻未停歇便往城西韦府而去。
此时天光已大亮,但还未有百姓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出得家门上街。
酣战一夜,殷红袖却无任何懈怠之色,不到一炷香就如天际红霞降落在韦府的南山院落。
落地站稳还未迈出一步,殷红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此刻院中,竟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声息。
这不寻常,自大战开始就被她遣来的捂脸人,加上躺在院中昏迷不醒的韦通判与必定在近前照看的韦夫人,如此算来应该有三人才对。
院中血腥气浓郁四溢,可以想见此处也爆发过连天杀戮。
殷红袖推开房门前,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天边升起的初晨,氤氲雾气随之而生,绕啊绕,绕得整座小院没有半点生气。
推开润养极好的黄梨木门,率先映入视野之中的是一具早就凉透了的尸体。
赵仙羽,这名野心勃勃的五品知府,若不出意外今夜就是他此生中最志得意满的时日,费尽心机的京官席位可收入囊中。
殷红袖望着跌坐在赵仙羽前方的韦翰飞,双手无力垂下,前胸温养多日的硕大伤口,结痂已被挣脱,露出一抹泛着粉红色的嫩肉来。
她用征询的目光望向一旁松了一大口气的捂脸人,以及神色凄婉痴痴望着韦翰飞的韦夫人。
酣战一夜,早已力竭的短发少年,虽不能说气若游丝,但到底气息动荡剧烈,强撑着嗤笑一声,“殷姐姐,这桩生意你可满意?韦夫人完好无损,附近十七位死士可都交代在这了。”
言罢,还带有一些挑衅似的朝右边努了努嘴。
殷红袖却没如他的愿,事实如何,仰赖云娥感知实乃天下第一等的心法,屋内尸体共有十九具,除了赵仙羽与韦翰飞外,皆是脸覆面具的死士,身上伤口既浅又诡,落点处皆在人身奇经八脉处,难怪能轻触之下就切断真气流转。
红衣女子微微屈膝,只面色柔和扶起委顿在韦翰飞一边的韦夫人,
“韦夫人,我来迟了。”
这一生隐含歉疚,也将韦夫人的神志唤了回来。
殷红袖扶着韦夫人的手被一双玉手紧紧握住,一双满怀感激神色的温柔眼眸定定地望了过来,韦夫人柔声道:“当日我不过孤注一掷,你自己诸事缠身,却还能想着我,已是感激万分。”
“喂喂喂,救你的人可在这里,管她什么事?”
韦夫人默了默,转向一脸不服气的短发少年,声音里又是感激又带了一丝乞求,“这位少侠,可否请你帮忙将翰飞搬到床榻,地上凉,我担心他冻着。”
殷红袖心中泛起一丝酸涩,见捂脸人即便脸露不情愿,仍旧嘟囔着抬起韦翰飞往床榻走去,便未开口。只在最后,往身躯僵硬的中年男子身上轻轻一拂。
“韦夫人,可让韦大人躺下休息了。”
短发少年低头嘀咕了一句,“内力高了不起哦,舍得浪费来化开气血。”
韦夫人这才明白殷红袖做了什么,十分感激朝红衣女子笑了笑,低首动作轻柔将这一生唯一的丈夫摆好姿势,垫上柔软舒适的枕头,又拉过一遍的薄被。
妥善做完这一切后,才想起来还未给客人上茶,快步走到院外,沉声唤了躲在前院的丫鬟,低声嘱咐了几句。
回来后,又轻声请了殷红袖坐下,捂脸人不耐烦这等礼数,早已四仰八叉躺在以往下人守夜时睡的软塌。
韦夫人自不去管他,朝殷红袖缓缓说道:“我年长许多,托大唤你一声妹妹可好?”
殷红袖点了点头,还未开口相问,又听韦夫人说道:“妹妹想来一定满腹疑惑,翰飞他未遭不测前,就曾嘱咐我可以女眷相会的方式,邀请你来府上一叙。”
顿了顿,绝美面容上带有一丝追忆神色,笑道:“翰飞这个人啊,对人人都好,唯独眼光窄了些。我就说,像妹妹这般在江湖间逍遥自在的女子,哪会像我等内宅妇人一般,耐烦逛后花园品茗。想要借此,给你们一些暗示”
诚然如殷红袖耳闻,大族女眷来往无非是困囿华门内宅,偶尔会去几家别致隐秘的馆阁,广平开国时的女子可比现在自由多了。
韦夫人抬袖掩住了嘴,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说岔了,翰飞之所以想让我请你过来,便是想透过我这边,给你们一些消息。只不过,还未等我这边找到时机,便没了机会。”
“不过如今赵仙羽已死,再也不用像以往那般小心谨慎。”
说到这里,端庄雍容的韦夫人正了神色,慢慢道:“十年前,翰飞刚继位家主之位,不过几日就来了一位中年人,自称是镇北王府上一名主事,这番前来就直截了当说,镇北王府身处北荒,前有北漠二十万铁骑虎视眈眈,后有宿敌身在朝廷从中作梗,近年天干,北荒粮草难以为继,所以特地远赴越州,想请韦家看在两家往日情分上,私下卖些米粮交予王府。”
殷红袖神色一凛,她往日也会翻看广平律法,需知私下买卖粮草与私藏兵甲一般,都是流放三千里的重罪。
来人说得好听,却经不起深究。
镇北王府对韦家有恩,这一旦开口就是将过往恩情弃之不顾了。
“翰飞当然不愿。”
韦夫人垂下眼帘,看着床上面庞有了一些青气的中年男子,淡道:“大族子女姻缘从不由自己做主,嫁给翰飞前,我对他的长相性情一无所知。直到嫁到韦府相处数月以来,才知道他不过七窍通了六窍的书呆子,整日里不是家国大义,便是治理民生。这样明显有猫腻的借口,他听来只觉得怒气上涌,当即将人请出了府。”
“可是他继位家主不过几日,声望未隆。又过了三日,韦府就被联袂而来的几位族老找上了门。翰飞这才得知,那位主事并未放弃此行目的,一计不成便另寻他发,转而游说了几位辈分高重声名的韦家人一同来劝。”
说到这里,韦夫人难免也露出一丝讥笑,“每个人说的不外乎是人要知恩图报,当年镇北王府于我韦家有恩,传到你韦翰飞的手上怎可做那忘恩负义的小人?翰飞被连续折腾了几日,实在苦不堪言,就连我都能看出来那几位不过是看中了镇北王府送过来的金银,毕竟那数目可比寻常商队出价高得多了。”
“几位族老见劝说不成,又想出了另一个法子。”
说起这桩陈年往事,韦夫人似乎还难掩苦涩,“我嫁他七年,从未有所出,且我娘家那几年受到朝廷一桩大案波及,一律被判了流放。那几位族老早就想将我这位势弱主母以无子之罪送到城外枯山尼庵中了却残生,只不过翰飞一直极力反对,未能让他们得逞。”
“这一次总算让他们找到了把柄。”
殷红袖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韦夫人这句话潜藏之意,便是那几位族老借此缘由逼迫韦通判做了一次选择。
而韦通判显而易见,选了他的结发妻子。
“我心知翰飞难处,儒家学子无不将忠君放在首位。翰飞待我一向赤诚,成亲三年从未纳过一名妾室,有这样的夫婿还有何苛求?如此挣扎过了五日,我那一日终于下定决心,原想等他从府衙理完事回家后就劝他同意族老提议。两个人一同煎熬,何苦来哉。谁知我们用完晚膳时,翰飞像是累极了,临歇息时才告诉我他已将此事交由族老管理,还温声安慰我,不过是权宜之计,无需夫人你来担忧,再说我韦翰飞若无能修身齐家,保不住发妻,还谈什么治国当什么忠臣。”
韦夫人眉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还宛如十多年前出嫁的娇娇娘子。
“也正如翰飞所说,他从未放弃将盐引收回。文星是他走的第一步棋,因我们二人一直无子,翰飞便起了过继族中旁支子弟的心思。那日他偶然在偏院遇见文星时,回来时便兴致浓厚与我说道,那孩子眉眼与我莫名相似几分,这可是世间难得的缘分。”
韦夫人柔声继续说道:“这呆子,若是别族家主见到这情形,以世间寻常男子小肚鸡肠的性子,心中定会起疑。唯有他欣喜若狂,以为遇上了命定的孩子。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文星故去的生母与我同出一族,只不过那位妹妹份属旁支,我待字闺中时便没有往来,当然不清楚还有这等缘分。”
一直面带浅淡笑意的妇人突然收了声,蕴含在那段岁月里的温情蜜意一点点收了起来,涩声道:“但是,当他那日与平调而来担任越州知府的赵仙羽共宴过后,翰飞就没了收文星为子的心思。”
殷红袖随之凝神,便知韦翰飞这一事的关键就在此处。
“翰飞回来后未说什么,直到半夜房中只剩下我与他二人时,我见他神色忧虑,心里也不甚安稳,未能安睡一刻。他突然轻声唤我起来,与我说道,万不能再将盐引交托出去。因为那人想的要的,不是那些填饱边疆将士的粮草,是屯练私兵,想起的是反叛的心思,要的是广平天下那座龙椅。”
“我被吓得六神无主,忙追问他,私下买卖粮草不过流放三千里,如何比得上牵连进谋逆一事,一着不慎就是满门抄斩!翰飞才说宴席之中,场中不止赵仙羽一人。”
“那日赴宴在场之中还有两位陌生男子。”韦夫人冷笑一声,“是云蜀两州的一派宗主。”
“是刘明诚与木铎?”
“没错,这两人先是自报身份,后说是受人之托,替镇北王将粮草捎带一路。翰飞初听就觉得有些不对,若是需运回北荒,何需借助江湖势力,韦家商队也足可胜任这趟差事。不管翰飞如何坚持,那二人一概不允。僵持不下之时,赵仙羽就出来打了圆场,一边说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既是襄助镇北王,那就让那位藩王自行安排,左右韦家也省了气力;另一边又说两家交好多年,堪称刎颈之交,这各自难处,怎好探听太多。”
“赵仙羽此人看着如同清谈名士,对名利一事处之泰然。赵家在越州扎根多年,说不上庶寒两族,但也不过是一脉小士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自幼与翰飞同在城外书院进学,翰飞又怎么会看不出此人满脑子都是些黄白之物,一心恨不得带着赵家再往上攀附。这次好不容易调回祖地当个知府,见赵仙羽这般说来,翰飞误以为他只是想着在镇北王府面前卖个好,并未多想。”
“这一番连劝带威胁,由刘明诚那两人一口咬死不愿,赵仙羽一旁唱着白脸。翰飞非但没有屈从,反倒心中犹疑更甚,只推托说夜深露重,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需明日与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商议后再给出答复。”
韦夫人嘴唇微微颤抖,神色凄然,“从宴上回来,翰飞就对此事深思不止,熬不过了才忍不住在半夜对我说出猜测。”
短发少年原想稍作休憩,却怎么都闭不上眼,索性也坐到一边听韦夫人说着,这会儿忍不住奇道:“韦大人是怎么猜出这般结论的?”
殷红袖心中一动,问道:“可是出在刘明诚与木铎身上?这破绽就在那两人说辞上,碧游宗与囚牛寨一在蜀州,一在云州。与镇北王所在的北荒是天南地北的不相近,又如何捎带一路?”
粮草何其重要,自古以来,那些做了天下之主的人在起事之处哪个不是储备丰厚?
“妹妹所说与翰飞一模一样。”
韦夫人忍不住赞叹一声,旋即又苦笑起来,“翰飞想了一夜都未想出对策,只得第二日再派人探查些消息。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还未等日落,那两人就在赵仙羽与族中叔老的指示下找到了粮仓位置。等翰飞收到消息,早就大势已去,粮草十去九空。粮仓钥匙共有两串,一串由韦家家主保管,另一串就在几位族□□同持有。”
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韦大人在那群人中无疑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显然族中看似德高望重的族老眼皮子浅,顾不得此事后果严重与否。
于是事情果然如韦夫人后来的寥寥几语那样发展,韦通判彻底失去了对盐引的掌控,粮草被夺已是定局,若是韦翰飞敢贸然上报,且不说还有赵仙羽一道关卡挡在第一道,就是豁出去让上头朝廷知晓,那也是一个有理说不清的事。
韦通判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之后就是由赵仙羽引荐着青城山的孙道长来到了韦府。
赵仙羽说是请来护卫韦府安危,但韦通判与韦夫人都明白不过是充当监视之用。到了此时,两人若还想不通此间蕴藏着的巨大阴谋,那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那二人将韦府权当无主之地,先是胁迫韦通判住进了后院偏僻的竹楼,时时刻刻受其把控,后又威逼韦通判交出亲近一人去往青城山学艺,名目依旧好听,但其实与韦通判一样都不过是个人质罢了。
夫妇二人膝下无子,这样一来,族中近日来盛传的过继之说就入了赵仙羽两人的耳朵。
世家大族都爱薄面,在外人看来都是一副长者慈子辈孝的模样,实际却因为接连两次逼迫背叛,韦通判心中只觉失望至极。
见族老又与外人一同逼来,韦通判终于做了决定。
“那日翰飞与我说,人力有尽时。他自觉对韦家尽了人事,可除他以外,无人对此次助纣为虐说过一个不字。”即使是十年前的事情,在韦夫人的眼里却如昨日般清晰明了,望向殷红袖的眸子亮如星辰,“他说,他如今只想保全我和腹中的孩子。这个韦家,他管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删删减减,还是没能缩略篇幅。写到这里,我已感觉到这篇文很多不足,很抱歉给你们带来了很不好的阅读体验,这是我作为一个作者的失职,以前追更新也老爱骂怎么更新这么不稳定,到我第一次开始创作人物才发现是我犯了自大的错。
借此机会,解答下之前小天使的疑问。
1.为啥这篇文更新不稳定
一个是最开始我只写了一版粗略大纲,所以整体来说这段日子都是无纲裸奔,又因为涉及到权谋埋伏笔,总是修修改改,心态上也不够稳定(ps:比如我看见收藏涨涨掉掉,就开始怀疑文文是不是哪里崩了)。但好在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太久,请假那几天已撰写完大纲和章纲,卡文的次数会减少非常多,之后希望能在3月15日前能达成稳定日更的状态,非常感谢好多小天使在下面鼓励我也愿意等我这样爱磨蹭的废物点心作者。
二.有小天使问这篇文应该会很长?
设计里,这篇文大概在50万字内,不会太久,在暑假来临前会完结。
三.这篇文想讲什么?
其实殷红袖在我心中活了很久,从我上大学开始就有她,到现在也已经快十年了。。(一不小心暴露了年龄)是我常年看着男人做着武侠小说的主角,我便想着另外一个时空,会有这样一个女侠,她温柔又强大,对人心善又不圣母,她是所有人的英雄。男子做的了大侠,红袖一样也能做得到。今后大部分写的是这类型的文,我希望能塑造出很多不一样的女子精彩的在世间意气风发的生活着。左相与左相前传(写云娥祖师的故事)后,是一本玄幻女强大女主文
而这篇文讲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女子间的豪气、侠气、胆气、志气,她们会守望相助,也有不一样的人生际遇与精彩。
还有一些唠叨想说,但文还没写完,感觉就在写完结感言了是肿么回事??
以上是小纪对小天使们这一周来的周报与感想,实在很抱歉,因为我的缘故导致你们看文时断时续。
小纪明天就可以闷头码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