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收网(1 / 1)

上京城最近真是热闹极了。

街边小巷,官道大□□处都是全天下长途跋涉来到这里的百姓。造成如此人满为患的缘故,便是恰逢春闱和太后寿诞。

正值午后,几处早莺争着在向阳的暖树上筑巢,又有几家新燕啄着春泥飞入王侯家。

街边小吃既杂又多,赶着清晨出去巡山观景的百姓脚程快的已陆续回来,见到街边小摊子贩卖的小吃大都愿意付上一两个铜板歇歇脚。

京城小吃大都如杏仁豆腐或者豆汁一般,讲究口味纯正,百年传承。

一位穿着做工考究靛青长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摊子上喝着手心里的杏仁豆腐,五官清俊,双鬓斑白,保养得当的肌肤还似三十年前的如玉少年郎,只有眼角细密的纹路昭示他不再年轻。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坐下与男人一同享用还有很多家境普通的百姓,三文一碗的小吃属于京中人人都能吃得起的零嘴。这边让气质非凡的中年男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男人连要了两碗,一碗用小勺舀了放进嘴里细细品了,咂摸出一丝若有似无的苦味后,到了第二碗就大口吞下。

男人吃得尽兴,慢腾腾从矮凳站起,步履轻松没入人群。

京城时兴的东西又多,惹得男人走走看看,或在贩卖最新话本的小摊上掀了几页瞅瞅,或在扛着糖葫芦桩的青年前驻足取下一串。

人流如织,中年男人咬着晶体糖衣包裹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道:“都布置妥当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男人四周的百姓都被街边热闹引得伸长脖子,无一人在意男人的问话。

“都已妥当,轮转王带着黑白无常二使,摘星楼的南斗七星也都守在清远城外,就待那三人出城。”回话的人声音里透着恭敬,却不知身在何处,也不怕众目睽睽之下会被人探听了去。

中年男人却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漠咬着山楂,也不吐里面的细核,又随意问道:“现在是哪位地支在?”

“是未支在侧,还有三位候补也在其中。”

男人哦了一声,看了看手中光秃秃的竹签,随口道:“传令下去,是时候收网了。”

“禀告主上,属下凑巧发现城中还有一位天干的候补,可要一同传令?”

这倒让男人意外之际,皱眉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差点忘了这只会叫又会咬人的狗了,也罢,一并让他动动手吧。”

“是。”

声音的主人迟疑了一会儿,比之前更加恭敬道:“主上,可要留任言渊的活口?”

男人未答,走到一处戏台前,眺望着上头演绎的生死离别,冷冰冰道:“不等了,郑怀仙这个老匹夫死不死有什么要紧,真当这一招能唬住我了?我就当他死了呗,死人也能说话,活人也能说不出半个字。”

台上盛装登场的女旦染着猩红刺眼的丹蔻,咿呀一声,唱着世间人的心酸,一场场无量的怨醉。

“郑家那个小子也不必留活口,我还想看看郑家那女人体会下丧子之痛。”

男人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四处围绕着的百姓不约而同僵直了身子,直到男人一声冷哼传来才迅速恢复笑容满面的模样。

这位被众多暗卫探子簇拥着的男人,最后在心中补上了一句。

这清平盛世,你可守得住?

我的好大哥。

一如上京城热闹的,还有小小的常安客栈。

殷红袖与任言渊回来路上,不说心思沉重,也有些五味杂陈。直到离客栈还有百米远时,殷红袖便察觉到气息驳杂紊乱,似是有人在其间动上了手。

当下神色一凛,拎起任言渊的衣襟,御气起身飞奔向常安客栈。

飘忽不过一息,任言渊落地时却觉得天地似倒了个,但他暂时只能强忍着头晕目眩的不适,定睛往场中看去。

殷红袖平静道:“是仙桃前辈和本无。”

场中只见仙桃纤指捻着玉簪,剑气汹涌,随着她轻飘飘一刺,空中便荡起一串串涟漪。本无则以双掌捏成佛家莲花印,似怒目菩萨,深不见底的内力附着其上,若被他一不小心印在胸前,必是皮开肉绽的结局。

郑思淼护着玲玲锁在楼梯,见殷红袖踏入客栈,大喜过望,觑着空隙抱着红衣小姑娘冲了过来。

殷红袖问道:“怎么回事?”

郑思淼顿时竹筒倒豆子一通说了,原来是仙桃前辈似乎是刚想起还有本无和尚还在城中待着,甭管他是在吃斋念佛,还是呆在房中终日不出,总之不想他这般呆在客栈污人眼睛,趁早滚出清远城。

这不,一进客栈跟本无和尚不由分说就斗了起来。

殷红袖内心叹息一声,说是传言中两两老死不相往来,江湖上还有爱酸妒的单身汉诅咒道,愿以他十年无妻,让世间所有有情眷属来日都如仙桃本无,路上相逢只想互相超度了对方去。

两人你来我往,像是打出了真火,但这座对二人意义极大的常安客栈,其间一桌一椅都未有丝毫的损坏。、

这般搏杀,如何当得了真。

有了大腿在侧,郑思淼就有心思好好观摩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宗师高手之争,如街边欣赏杂耍的百姓,时不时抚掌叫声好,玲玲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全作捧哏的好手。

仙桃精通佛道两家,收起玉簪,双手交叠十指相扣,便是一记脱胎不动明王经的明灯印砸在做防御之态的本无横在身前的双臂之上,其声闷响,让面容祥和慈悲的和尚总算浮起一丝红云。

两人暂且算是停了下来。

仙桃骄傲地抬起下巴,冷笑道:“近几年是怎么了,你的修为怎么毫无存进?”

本无神色未动,道:“比不上你天纵奇才。”

仙桃抬起手,有些不耐烦,“你既然输了,便给我滚出这里。”

本无静立堂中,几乎是等到身前女尼耐心再次将要耗尽时,才走向柜台处,温和有礼道:“劳烦掌柜,结算下这几日住店的银钱,当日给的银子还需补足多少?”

何叔咧着嘴巴,苦哈哈道:“当日收银钱,是一时没认出姑爷你。这地契名字当日写的就是姑爷你的名字...”说到一半,仙桃冷声打断,“房契可在我手上,这客栈就是我的。”

何叔这是有苦难言,还记得姑爷小姐刚下山归家时,总是一副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的模样。当时姑爷刚打定主意还俗蓄发,剃发多年的光洁头顶,冒着一些硬硬的青茬,小姐常爱站高一截,数着姑爷头发长短,青丝长长,娶我之日短短。

苦守客栈几近二十年的何叔,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了下去,“姑爷,再给十贯文钱便够。”

白衣俊美的和尚轻轻颔首,从怀中拿出一点碎银,之后转身就走。

来时空无一物,去时依旧孑然一身。

仙桃见此冷哼连连,似乎还对何叔的处置不甚满意,过了半晌又露出一些恍惚之色。

旁观了一整场风波的殷红袖三人神情都有些尴尬。

郑思淼牵着玲玲脚底抹油,说了句先回房休息,便窜上了二楼。任言渊见状,仙桃前辈于他有大恩,原想上前宽慰几句,思量片刻又觉得以成年男子的身份与女子说这些□□,便跟着郑思淼一道回了房间。

殷红袖心中忍不住一讶,她发现刚刚自己居然从任言渊上楼前那一瞥看出了嘱托的意思。

这个克己守礼的读书人,对每个女子未免太过温柔了些。

红衣女子撇下心中这丝怪异之感,见仙桃慢慢踱向后院,默默跟了上去。

院中只有枝繁叶茂的桃树,择日开着累累桃花,就似昔日荣华还映照着当年。

站在桃树下的仙桃有些失魂落魄。

殷红袖默了默,静静道:“前些日子,我曾问过他为何不肯回头。”

“回头?”仙桃嗤笑一声,淡道:“我爹和我娘日夜都想着他回头,总觉得能为我还俗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我还敢跟佛祖撒个娇呢。我爹临死前还念着我这个不孝女儿至今没有好归宿。当年为了能让我二人能相守一生,他没少顶着族中遗老唾骂。”

“我娘本来不愿,见我铁了心肠,念着幼时将我送到青灯古佛旁,未能尽到一丝为母该尽的职责,两眼一闭咬牙为了我们两人的婚事张罗。看看多么惊世骇俗的一家子,幼女胡来,做人父母的也跟着疯了。我现在想想自己得多可笑,竟由着族中世交那群乌合之众戳着我爹娘的脊梁骨。”

都花了那么多的代价,都违了那么多俗世规矩,都负了漫天佛祖菩萨,怎么就无法好好在一起厮守终生了?

殷红袖静静听着,心中油然而起一些酸涩。

依着性子说了一通,如今眼角隐约有一丝细纹的仙桃复归平静,又轻声道:“我娘出身江左梅氏,幼时常被族中教导着读些女诫,常说女子离了夫家父族一生无处可依,就真如浮世飘萍。所以,她就总想着劝那人回头。”

殷红袖突然道:“你娘说的不对。”

仙桃一脸费解地望着她。

“女子在世间的身份,除了妻妾婢妓尼外,可还有其他?”

殷红袖从容笃定道:“有的,有人跟我说,还可以做世间人的英雄。你也一样,你如今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远比做人妻子来的自在。”

“本是女娇娥,也是顶天的英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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