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的？”卫祺有点儿惊诧。
当然,曾经一路南下又一路北上，吉光对他比较熟悉，也是正常。但卫祺还以为，吉光若是来找人,该找杨瑛呢。
卫祺越众而出,也越过了林朝辞。
这次,吉光没有闪躲。
卫祺先找出了一些伤药，对吉光道,“我先给你疗伤？”
吉光没有回应，它抖抖身子，胸前有一簇毛散开来——说起来,比起一般的马,它的被毛是略长些——然后，一块指节大小的玉块就落到了卫祺本能伸出去的手上。
玉虽然小,但居然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
卫祺就是先天了，看起来都有点费劲。他几乎本能的就要仔细读,但这时候,吉光蹭了蹭他，很不满的嘶鸣了一声：药呢？
卫祺连忙先收起玉块,先喂了吉光一颗食丹，再开始给它上药。
赤骥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这会儿已经踢踢踏踏的走了过来，在卫祺上药的功夫,蹭了蹭吉光的脖子,低低的嘶鸣声似乎是在问情况。
吉光回应了两声，有点愉悦的样子。
这让林朝辞等人都放下心来。
从吉光的反应看来，至少它离开林朝华的时候,林朝华还没什么问题。只是被派出来送信的。可问题是，吉光算得上是逃跑利器了。
什么样的情报，才值得林朝华身处北蛮腹地，却把吉光派回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卫祺身上。
卫祺的手渐渐僵硬。
虽然他长得很好，自小也是习惯了被人瞩目。但这会儿却被看得很不自在。
主要是，卫祺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既然点名了接收情报的人，而不是划定一个范围，就意味着传来的情报是有一定的机密性的。
他给吉光上好药之后，就这么站在两匹马的身边，拿着玉块，迅速调动真元凝聚目力，将上面的内容给扫了一遍。
扫着扫着，就瞪大了眼。
看完了，卫祺有些苦恼的抬头。看了看林朝华的亲哥，又略了将近一百度的去看了看林朝华的表姐。
然后走过去，将情报递给了做表姐的。
亲哥林朝辞：……
但卫祺觉得吧，林朝辞的到来是个意外。林朝华心里适合主持大局的人肯定还得是杨瑛。
而杨瑛看到吉光和卫祺前后的动作，又有什么不懂的？
她主动避开了其他人目光，将玉块上的情报扫了一遍。然后，表情也随之郑重起来。
“这件事，如今固然是非卫世子不可。但是，卫世子有把握么？”
卫祺已经在看情报的时候就仔细思考过了，“效果不能保证，而且，也许会需要整个龙骧卫或者破神军相助。”
杨瑛对此也不意外。
她稍微思量了一下，就收起玉块，先让赤骥带着功臣吉光去休息，转身对燕王行礼道，“破神军与龙骧卫要开个会，敢问王爷是否有空旁听？……可能与云鞍山异状也有一定关联。”
林朝华是去了北蛮。
燕王稍微联想了一下，惊了，“云鞍山异状……是北蛮人先动手了？”
北蛮人这么果决的么？
“倒也不是。”杨瑛不想在这种地方详细说明，想想又招呼道，“林将军也来吧，蛛骑兵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林将军来的刚好。”
再看了看和兄长站一起的未婚夫，正想开口。
裴嘉环的夫婿，目前已经成了饶律副手的沈诚，穿着龙骧卫的制服跑过来了。对着杨瑛道歉的点了点头，就用一种“你知道的”这样的表情看着饶律。
饶律脸黑了，一捂额，“我和你去看看。”
*
儒家版本的《九律》都能汇聚民心之力。但在这方面，其实是饶律这个版本效果最好。要说撇开民心的个人战力，则应该是丰实书院女院的版本。
定波书院的版本居中。
他们能汇聚起来的人心之力的强度，是和人心里面有多少忠君的成分成正比的。问题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能有多少忠君的心思……
能敌视北蛮，有保家卫国之志，那是文化统一的成果。
就普通百姓来说，上头的官儿只要不作妖就行。再往上是什么朝代哪个皇帝，其实没那么在意的。
定波书院的学生们收集不到足够的民心之力，偏偏他们现在的任务又是帮忙用汇聚起来的民心之力加强民居避免蝗虫侵扰——将汇聚起来的力量用在民生之上，是效率最高、最直接的做法。
学生们难免有所怨言。
而北方的百姓们，连女子能提刀上马的都不少见，民风之彪悍可想而知。
蝗虫群所过之处，固然到处都是白骨累累，但除了窦礼那一下，也就是到了北方之后，蝗虫群的伤亡才明显起来。
双方这几天的冲突是真不少。
临时负责这些学生的饶律想想头都大。
但又不可能不管。
得说这天能捞到参加之前会议的空闲时间已经不错了。
这会儿只能暂时放弃林朝华送来的，必然重大的情报，跟着沈诚离开。
杨瑛也只能对自己的未婚夫在心里表示同情。比起书生，她宁可去面对北蛮巨兽。
*
燕王为这场小型会议，将自己的外书房给贡献了出来。
他经常要在这里招待北地的将领，讨论北地的局势。因此，虽然说是书房，但书不多，空间却挺大。
按照杨瑛要求的，除了卫祺，也就是率领了龙骧卫的那几位先天参加了——林朝辞的编制也是在龙骧卫的。
往外书房里一座，座位还有得剩呢。
这次杨瑛就没藏着掖着了，将玉块交给众人，传了一遍。
信息量很大，但叙述得很简洁，除了明确要求卫祺布阵的那一段，杨瑛也不敢担保自己的解读就一定是正确的。
这玉块上雕了些什么情报呢？
首先是北蛮巨兽之间的仇恨和弱点。遭遇到的那几只的大致情况——在这一段提出了让卫祺针对性布阵的要求。
其次是羽神国和穆罗之间的仇恨，北蛮的功法来源。这里不是杨瑛的错觉，字里行间确实是在说北蛮的功法有问题。
最后是林朝华和谢钰他们自己的处境。
被困在蛇神的神域之中，撬了个缝隙送出情报来，但他们自己还出不来。在这一段没敢说神域有什么问题，但他们只是被困，却不担忧自己小命这个事实，就足以说明蛇神的神域有问题了。
而看看玉块的大小，以及上面堪比针尖的小字。
也能知道，他们撬出来的缝隙能有多大……
此外，他们是怎么做到撬开神域缝隙的同时，让吉光接收情报的？这其实也是一个问题。
所有人看完情报之后都陷入沉思，不擅长加强目力的先天更是眼睛都看得痛。
轮到燕王的时候，不到先天的燕王很迷惑的看了众人一眼，从自己的书桌上翻出了一个做工精美的放大镜……
最晚看消息的燕王于是在一片沉默之中最早出声，“真了不起！虽说派这两位进入北蛮，但我想着北蛮早有准备，他们怕是行动艰难……也确实是挺艰难的。”
都把自己送进北蛮七神神域这种他们都找不着的地方去了。
“但送出来的情报真是弥足珍贵……林将军，这羽神国之事，百蛮那边可有听闻？”
林朝辞对此有点懵。
他看得出来这不是他妹妹的字迹，也不是他妹妹的措辞方式，所以在地理方面的描述，他还是信的。
但是……
“不曾听闻。毕竟群山阻拦，难以开荒。不过，等这次回去，会组织队伍往那边一探。”
林朝辞在意的是另一点，“百蛮也并没有那种‘创造神明’的方法，他们培养的蛊王，只能说是灵物。用培养蛊王的方式，结合北蛮那边残缺的传承，创造出了‘蛊神’，怕是更容易出错。若是连北蛮七神的神域都出问题，在下怀疑，云鞍山那边的异常天象，会不会和‘蛊神’的神域有关？”
林朝辞之前就有此怀疑了，“百蛮培养出来的蛊王，就是那个颜色的。”
啥？你说啥？
蛊王这种一听起来就比那些黑漆漆的变异蜘蛛要要诡异一万倍的东西，居然是桃红色的！？
一书房的人都有些懵。
也是林朝华和谢钰的消息来得及时，让所有人意识到“神域”这种东西并非不可触及。否则林朝辞自己都未必能有底气说出来。说出来了，别人能信到什么程度也不好说。
“可为何前朝长公主要送回有问题的功法到北蛮？因为羽神国原版的传承，没法立刻造出神来？”林朝辞觉得他来救的那批百蛮部族是被北蛮给坑了，但平壤长公主的做法他也想不通。
毕竟这几年下来，就事实而言，北蛮并没有取得什么战略优势。
杨瑛也陷入沉思。
如果说平壤长公主的目的是为了前朝复仇，在都有上古复苏的情况下，靠着一些凡体巨兽，也太不现实。
哪怕真让这些巨兽攻入了大周边境，是能让大周伤筋动骨。
却远远不足以让正在蒸蒸日上的大周覆灭。
难道平壤长公主想不到大周也会有上古复苏吗？
而且，平壤长公主年纪已长，别说她同时也会憎恨北蛮。就是她真心扶持发展北蛮与大周正面相抗取得胜利……
她的寿命也不允许了。
所以，从目标上来考虑平壤长公主的作为：若是她想要在她的有生之年，覆灭大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