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很快解释了一下。
这说起来还是林朝华的锅,和谢钰也有点关系。
那时候白擎起了几分疑心，林朝华有心转移话题兼赶人，就鄙视了一波定波书院,说他们临战而躲（虽然没直接那么说）。
当时听见的人挺多,不知谁就传去了定波书院。
其实定波书院的大半学子听了也不敢吭声。
因为他们没有主动组织人参战是事实。不少人内心还是有些羞惭的。
但也确实是有些人不以为然，恼羞成怒。
恰好碰到休沐日，跑到外面去喝酒,就嚷嚷一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之下”、“女人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大周之耻”这一类的话。
恰好被回郡主府去处理杂事的林逸听见了。
结果不用说……
为什么林朝华不知道呢？
因为主辱臣死。
那些书生喝了酒，在酒楼里喊的话，太多人听见了。而大理寺发现，林逸林珥居然有郡主府上报的官身，是林朝华的家臣！
林逸维护主人声誉，将出言不逊的学子打了但又没打残打死这种事……
符合《周律》。
虽然林朝华不在长平，但她又不是没有亲朋好友了,能让林逸被人欺负的。占理又有势力，这件事林逸压根儿就没受到惩罚,全身而退。
甚至林逸自己在官衙的时候，都振振有词，条理清晰的为自己脱罪。
但是……
听谢钰转述的林朝华当然能够想到,那些挨打的定波书院学子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他们也是被筛选过的。
在这个时候能进入“培养皇帝死忠”的定波书院,家中怎么也有些势力。
此事奈何不了风头正盛的林朝华，自然就要暗搓搓的放点冷箭。
林逸和林珥身为傀儡却因为郡主的关系获得了官身,合不合理？
而且，傀儡有这样的战斗力,林朝华这个郡主目前又在给自己培养傀儡，是不是想要培养军队，有不臣之心？
等等等等。
诸多流言传出。
傀儡表现得与人类无异,本身也让不少人想起来很不舒服。
人为万物灵长，天地所钟，若傀儡和人类表现得没了区别，那人类还能被称作万物灵长么？
嗯……林逸之前不显眼，这么一冒头，大周版“智能危机”的思想也开始萌芽。
林朝华就很无语。
后世的智能危机，本质上可怕的不是智能单只的战斗力，而是互联网的影响力啊。
但是……
也难怪窦琥对林逸的成果好奇了。
她感慨了一声，“所以还是丰实书院女院靠谱。饶律那个原版都靠谱多了。由此可见，‘忠诚’和人品并不是一回事。”
顿了顿又道，“他们有问题啊。如果说我有不臣之心……林逸他们是上古密地带出来的。现在的傀儡……”
她连连摇头，“拿丰实书院女院来举例都更有说服力吧？”
“你都说是女院了。”谢钰淡定道。
谁能相信一群女人能造反呢？
林朝华听懂其中的内涵，叹了口气，忽然将炮火转向窦琥，“所以，那些人说我有不臣之心，估计是没人信的。可你呢？现在研究傀儡，算不算顶风作案？”
窦琥愣了一下。
随即脸沉下来，看起来很不美好的样子。
过了会儿，爆了声粗口。
似乎之前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其实窦琥也没感觉到皇帝忌惮他们，毕竟这是他堂堂正正打下来的天下。
但有些文官武将什么的，就很多管闲事。
看他的表情就经常带着那种“我看着你，不要作妖哦”的意味。
窦琥很讨厌那种表情。
说到底，其实那些人也根本不觉得他们家会造反，或者造反能成功。
真当他傻？要是觉得他家会造反且有一定胜率，肯定会有人暗中下注的好吧。
结果呢？
就算真有人和他说这话题……但不是试探，就是特没谱的那种人。
那些做出警告意味的人，认真来讲，也不过是在借这种态度向皇帝表衷心罢了。
总之，这里面的糟心事太多。
除了一些不好言道的，还有一些是唯心感受。
被林朝华戳了一下的窦琥有心想要说上两句，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说“我再去看你那些傀儡做事”，然后就跑掉了。
再次被留在帐篷里的卫祺想了下，又给林朝华补充了一件事，“其实除了天工部那边的事，我觉得他还有点想去北疆。就是他这个身份有点敏感。”
之前窦琥就想跟着林朝华他们北上的。
可惜半途被拦下了。
尽管他主导了最初的天工部，并且做出了不少成果。但心里其实一直有点遗憾。想去北疆战场看一看。
林朝华可以理解。
——卫祺能在他们面前直白的说出“敏感”这个词来，就挺有进步了。
卫祺又道，“我们之前找到的那个密地，没有碰到多少危险。他觉得场面不够……”
说到这儿，卫祺自己都是一脸冷汗的表情。
毕竟只有他和窦琥两个先天，他还不是战斗型的。那“场面不够”的地方也让他们受伤不轻。窦琥居然还不满意。
“但华颂不是去百蛮那边了吗？我大哥他们都还在那儿呢。上次有信回来，虽然局面还好，但那边山多瘴多，部族也多，进展快不起来。去了应该也有许多事情可以做。”
若不是忘山也有些异常可以去探险，她又做了女院的院长，林朝华怀疑自己都是有点坐不住的。
保不定也往百蛮跑了。
当然，就算去了，估计还是会被赶回来。
百蛮之地，一直都被认为是蛮荒之地。官员被流放，都宁可往北边流放，不愿意往南边流放——往北边，你可以想到自己要死是怎么死的，往南边流放，却可能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且，往北边，还有万一的可能立功被赦免。
往南边……
那里能做的事情再多，都不适合刷名声。
像是大长公主说的，需要她保住天下第一的修炼速度。
卫祺摇头，一言难尽的说，“那边人事繁杂，反而更不能肆意行事。而且，似乎没有北疆那样的神明……”
行的吧。
林朝华想，理由也挺充分了。
又想要看天工部的新进研发成果，又想要去北疆（打七神）。林朝华就知道窦琥两人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了。
要这么说，保不定给宋映峰送聘礼这个才是顺带。
林朝华想起另一件事来，就问谢钰，“说起北疆的事，之前那根鞭子被护送回京城了。应该是交给天工部研究了吧？饶慕他就真没管了？现在确定是怎么回事了没？”
谢钰确实也是在关注这件事后续的。
只是……
因为之前的那场“直播”，谢钰这次回到京城之后的待遇，变得好了不少。
那些酸言碎语就算是还有，也已经完全转入了地下。
一干终于“亲眼见证”的大臣们很清楚，即使是不说谢钰本身的实力……这样好用的利剑，皇帝也会宽容许多。
哪怕是文官们都觉得，只要不大张旗鼓，这样的谢钰还是可以结交一下的。
于是……
家中有龙骧卫的，参加了那一战的，都多少给谢钰送了礼，没参加那一战的，更是时不时来两个找谢钰讨教的。
他们还会带上一些别的青年才俊。
至少在面上，哪怕是那些出身高官显贵的青年才俊们，都仿佛忘记了谢钰原本姓夏，曾被称为长平第一纨绔。
但这也导致谢钰多了不少琐事。
没法分太多精力去关注了。
而且，天工部的事情，也没那么好打听。
“我问过饶大哥，他说他有配合，也确实是从中分离出了一些东西。不过，那东西似乎只有一些本能的反应。连‘残魂’都算不上。暂时也无法从中获取有用信息。听说天工部已经建了地方，将这东西‘养’了起来。什么时候能有成效也不好说。”
谢钰顿了顿。
虽然林朝华并未关心那“血色之物”的后续，他还是说道，“比起鞭子，送回去的另一样东西，似乎引发了玉玺挺大的反应。但却是无法全部消灭，最后就封存镇压了。等到力量更强，或许会有办法。”
“哦。”林朝华对后面那个确实不怎么关心。
对她来说，碰上了的事情不会推脱。但脱手的事情，也绝不会认为非自己不可。后续是否关心，纯看兴趣。
卫祺在长平自然也听到了不少话。
此时看林朝华谢钰两人说话时的情态，默默低头喝茶。
忽然觉得他自己不该坐在这里。
分开一段时间，到底还是有差别了。
他心里微微有些苦涩，却并无怨愤。这大概也是修炼的好处，能更轻松的察觉自身本心的变化，也能早早做出应对。
不过……或者他不该坐在这儿……
卫祺反应过来，正想开口。谢钰却忽然转移话题，招呼卫祺一声，“恰好你们来了，有件事我正想找你帮忙。”
卫祺呆萌的应了一声，“啊？”
——你有事找我帮忙，我在京城好几天了你都不说？
“是这个。”谢钰从自己的空间里，拿出了一方帕子来。
……或者也不能说帕子。
而是裁得方方正正但并未锁边的一小块布料，和女子常用的手帕一般大小而已。
嫩黄的颜色，看起来像是新生的嫩芽，丝绢质地。
谢钰将帕子递给了一脸懵圈的卫祺。
“你能把阵法刻在这上面么？能长久使用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