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华首先力竭下坠。
她要做的太多,几乎谢钰之外所有人的攻击都有她参与，谢钰做得远没有她多。
支撑到现在，实在是身心俱疲。
简直比前世开办巡回演奏会来累的多。
大脑都一抽一抽的痛。
她的功法用于战斗,按照林朝华自己的说法,就是“招兵买马”。调动天地自然地力量。
不是控制，而是鼓动。
而人类的情绪,其实比天地自然的“情绪”要丰富太多。换句话说，要好鼓动得太多。
正如同林朝华一曲悲声能让几府的人痛哭流涕,真放开来,用曲声煽动一场□□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人类相比于天地自然，也有劣势。
比如说,当人类本就陷于一种狂热情绪时，林朝华也无法扭转——北疆战场就是如此。又比如说，这就和幻境一样，意志越坚定的人抗力越高,越是容易鼓动的人,就越是难以预料其行为方式。
何况，力量的强弱与否，和意志力也没绝对关系。
总之,有时候不可违,有时候又不可控。
不像调动天地自然的力量，一沟通一调动,林朝华就能大致根据杠杆效应,确认能够发挥的力量，甚至精准控制。
加上她本身有底线，并不会去制造混乱。
之前虽然做过影响别人情绪的事——比如说晋国公府门前的那一曲,调动人的力量去战斗，却是第一次。
将最后的“兵马”送给谢钰，林朝华连飞行状态也无法再维持。只能自由落体。
但她相当淡定，甚至还在总结经验。
姜吟的总结也不算错。
因为目标一致，人人战意凛然，又有会战死的悲壮。情绪几乎不用鼓动。只要注意别让人被黑蛟影响就行。
但能够将这些人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甚至超水平的发挥，却是和她“新虞郡主”的身份有关。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是得到了所有先天以及将士的认可，大概也就是能将共鸣的山川意志加持上去，让他们的疲惫之躯，发出□□成的实力。
却无法龙骧卫全体的力量凝聚一体。
也无法引导人道秩序，大周皇庭玉玺的力量，将之加持到这些全都有官位或者爵位的家伙身上！
毕竟她和谢钰，其实都不通阵法。
她以往没将郡主的爵位放在心上，还觉得一些场合需要穿礼服实在是有些麻烦。毕竟气质不相称。追根究底，则是因为以她的世界观而言，她并不认可君主制。或者压根儿就不认可过于分明的阶级。
哪怕她是既得利益者，也不会去做违反这个时代发展规律的事情。
这一次的经历，实在是给了她额外的体会。
吉光从远方奔来，拦下了林朝华，并且通过空中奔跑轻巧的卸了林朝华自由落体的力度，也打断了林朝华的总结。
她一抬头，就看见黑白色的剑光环绕着黑蛟仅剩的头颅绞杀，并且已经将黑蛟头颅削得只剩下足球大小了。
林朝华也不意外，只是抹了一把汗。
吉光和三万的两击其实都很关键。前者断掉了融合神魂对黑蛟身体的操控，后者断掉了黑蛟绝大部分的能量储存。
现在，谢钰还能借用贺贲的官印之力……
她正在心中评估谢钰多久能搞定这仅剩的威胁，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闷响。
一个虚弱的声音被强行放大，硬生生“呵呵”的笑了两声，“萌芽之种，无法浇灭！生不逢时，徒呼奈……”
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完。
黑蛟剩余的那点部分，轰然炸开！
林朝华已经距离战场至少两三百米，却依然觉得胸口一下子遭受重锤。这不是针对身体的攻击，而是来自另一个层面。
她本来就是大战之后的疲乏之躯，受此攻击，一下子就吐出一口小血来。
但天上更惨。
黑白的剑光直接被炸碎，谢钰本人直接被崩飞！
和林朝华一样，和八卦位的先天们不同。
这样的情况，根本就不会有飞行能力！
林朝华强行咽下涌动的血气，“吉光！”
吉光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撒开蹄子在天上飞奔，成功将被炸向地面的谢钰截住。落在了林朝华的身前。
因为林朝华伸手接他，接人的时候没有多想，接完之后却忽然发现……
嗯，这动作怎么有点像是公主抱？
嗯……
“这算英雄救美吗？”林朝华一时沉思。
谢钰忽然被炸飞，有点惊魂普定的感觉，随口接了一句，“那要不要以身相许？”
两人说完才觉不对，一时间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但很快，就又都顾不上那么多，同时抬头向天空看去。
打了一夜都没有变色的残月，这会儿又变成了血色满月，且光芒比前一夜要亮得多！
血月之下，一小团血色的东西，静静悬浮在空中，大概是婴儿拳头大小，但不断变换着形状。
就像是被人不断捏成各种形状的泥。
而一根黑色的鞭子如蛇一般晚宴，如风一般迅速的飞过来，摇头摆尾，就要冲着那血色的东西张开本来貌似是装饰的嘴……
投影的另一边，能看到的是血月、“血花点”。而且距离还很远。
饶是如此，蛇鞭飞过来的时候，本来始终低调安静的窦胜皱眉。
幸而，谢钰看到这一幕，直接弹指扔出了什么东西。
红衣的身影在血色之物和蛇鞭的中间突兀出现，一扬手，就捏住了蛇鞭的七寸。
她的红衣变得暗淡许多，眉心的红宝石不见，只剩下了一个窟窿，面部遍布裂纹。
神情萎靡。
但又显然多出了别的能力。至少在之前，她可能没法一下子抓住那个蛇鞭。
林朝华看向谢钰。
谢钰道，“我顺手接了。”
并给林朝华展示他左手掌心的红宝石。
林朝华点点头，“问题是，能保证确实是那个吗？”
那方士的神魂相当古怪，又和女鬼缠斗许久，会不会同样入侵女鬼的神魂？
谢钰还真不敢保证。
但他之前也没能力毁掉那颗红宝石了。总不能让那颗红宝石逃逸吧？所以只能先收了起来。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这颗红宝石和那女鬼已经是深层绑定。
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掌握了这个红宝石，也就能掌握这个女鬼，正如他现在做的那样。
至于那蛇鞭到底是什么问题，天上那个血色之物到底是什么？方士的神魂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都可以延后再说。
“官印可以压制。”谢钰稍微缓了一下，就直接告诉林朝华临时的解决方案。
不只是那女鬼，也是指天上这玩意。
虽然那神魂说“无法浇灭”，但也正如他所说，是个才萌芽的东西。挺过了漫长岁月的上古之物，刚刚开始恢复就被抓住蛮不讲理的一通爆发。
现在也就是属性特异一些，危险已经暂时性的约等于零。
若非如此，那根鞭子也不敢试着去“黄雀在后”。
当然，若是不能将之清除，日后可能还会造成一些乱子。可谢钰清楚的知道，这样的上古之物，自己暂时无能为力。
也只能交给皇帝那边了。
就只是镇压，也肯定是那边镇压更轻松。
林朝华没意见，正想去告诉贺贲这一点，却发现全程只是打辅助的贺城隍，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已经飞上天空，一脸严肃。
官印正在围绕着那血色之物构建牢笼。
本人显然还在警惕着边上不远处对峙的一鬼一鞭。
林朝华松了口气。
有“上古之物”这个，是她一早就知道了的。能这样告一段落也不错。
就一边恢复着自身，一边看着贺贲，看是否会有需要支援的地方。
结果，谢钰也明显松了口气。
两人此时距离太近，以至于林朝华立刻注意到了。她想了想，倒也没有转移视线去看谢钰的表情。
她想起战斗之时，一直都被她搁置的疑惑。传音过去。
‘所以，有个问题啊。你是配合贺贲定秩序的。人道秩序。我以郡主的身份定住了少阴位，为什么你能定住少阳位，完美对应？’
林朝华清楚的知道，这不是修为的问题。
至少不只是修为的问题。
毕竟他们在配合人道秩序。
她一早就说过对谢钰来说，这会是“僭越”，不是说着玩的。
但事实上，谢钰和她形成了完美对称、完美制衡。
连调整都不需要。
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但修为相当，“人道身份”也相当。
她是一品的郡主。
谢钰呢？
林朝华之前就知道谢钰的身世可能有问题。问题大到这种程度，就真没想到！
谢钰也一下子被提醒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认真讲，他从没觉得“清河郡王”这个身份居然是有效的……
但这会儿回忆一下，却又有种清理之中的感觉：
窦氏是在天下大乱后南下，并没有和前朝直接交过手。所以，除了后面那个傀儡皇帝，齐太/祖和齐殇帝所封的所有官职爵位，窦氏都并未下旨废除。
理论上来说，这些官职爵位确实是依然有效的。
顶多就是领不到相应的俸禄，拿不到相应的权力罢了。
而天道，或者说人道秩序，不管那些权力俸禄之类。他们认可皇权，也就认可那个“身份”！
他一直都避免加入大周朝堂。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