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村民们愁眉苦脸的聚集到了祠堂内外商量对策,谢钰总算闹明白了现在的局面——倒不是说才明白了村庄被封闭的事实。
这件事在村口看一眼就知道了。
而是知道了饶慕等几个人现在的情况——
同样被套了村民的外壳,没有被灌注村民的记忆,但是修为被封锁,基本使用不出来(当然他自己的实力也受限制,但可以唤醒承钧沟通天地法则爆发一把)。
而这些,还远非最糟糕的。
饶慕带了四个人进来,总共五个人,有三个人变成了女人。
或者说,总共六个男人,有一半套了女人的壳子。
一个是被各种痛骂毒打的儿媳妇;
一个是被当做家里佣人,要全方位、无微不至的照顾年幼弟弟,老大年纪没议亲的少女。
但这都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一个,是个肚子老大的孕妇!
所有孕妇会有的反应他都有!
当然,前两者也没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但并不能完全主导她们的躯壳。
婆婆/丈夫/父母一开口,她们就会遵循积年累月累积下来的“本能”,去完成他们该完成的工作。
但凡挨打绝不知道躲,但凡挨骂往往还要主动道歉。
被套在壳子里的大男人,是个怎样的心态,就很不好说了。
谢钰万分庆幸,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没落到这二分之一里面去。
甚至他和剩下的两个人相比,都算是好的:无父无母,孤身一个,有刑克六亲的名头。听着平时是个胆小怕事缩角落里不敢吭声,连媳妇都娶不上的倒霉蛋,但还挺符合他以前的人设。
剩下两个……一个是死了媳妇的带娃单身父亲、家里的长子与长工;一个是夹在泼辣的母亲媳妇之间受夹心气的窝囊蛋。归结起来,也是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那种类型。
当然,谢钰也不蠢。
他觉得这种“身份分配”,多半和他们在进村时的一些表现有关。保不定还和他们的身世有关?
但是吧,因为他连饶慕都没分辨出来是哪一个,和另外几个更是完全不熟。并没法验证这种猜测。
在统计了几个人的身份信息之后,谢钰最能肯定的一点是:就他的身份比较自由。
除了他之外,哪怕是现在的村子里一片混乱,其他人依然被拘束在家人身边。或者伺候大人,或者伺候孩子,或者挺着肚子痛苦求生。
谢钰抱着三万听了一会儿,决定发扬一下自己的这个优势,退出了祠堂。沿着边角跑开了。
*
村民们的争吵透露了很多信息,昨夜一夜之间死了五个人,死法诡异。加上村庄被封锁……
人们普遍认为是厉鬼寻仇,并且列出了三个嫌疑人(鬼):
一个被多人欺负后跳井自尽的寡妇,死于一月前;
一个上山打猎,受伤后被同伴抛弃,死于狼口的年轻猎人,以及听到独子死亡的消息之后,病情恶化撒手人寰的寡母——这事儿发生在十天前。
两个男人,一个参与了前一件事,一个参与了后一件事。
三个妇人,一个村子里的神婆,一个村子里的媒婆,还有一个村子里最喜欢说长道短、言语刻薄的妇人。
现在争吵的,就是要不要将这两件事的剩余人选推出去给厉鬼消气,换取村庄的生机。
但涉事人员多半是青年或者壮年男子。
别说自己不甘心,他们的亲人也一样不肯甘心。
其中一个老婆子就说,她儿媳去年夏天死的时候,人人都说会化成厉鬼,结果他们一家什么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欺负了一个寡妇,那寡妇就能变成厉鬼了?
谢钰听得着实恶心。
但想想自己之前进入村庄时看到的风景,却被这老婆子提醒。
虽然现在感知受到限制。但记忆也足够优秀。大脑暂时还没清理掉相关记忆,他在脑海之中仔细回忆了一下……老婆子穿得在村民中还算不错,气质额外刻薄。
搜罗出了那老婆子的行动轨迹——是被人从家里搀扶过去的。
他也没犹豫的往那老婆子过来的方向走。
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但走到了记忆中的初始地点,却发现一下子安静下来。而在安静之中,又有一缕笛声,若有若无的在空气之中萦绕。
很好!
所以,为什么说正常的鬼域,也会比领域更弱呢?因为领域必然以领域主人自身领悟的法则为核心构建,厉鬼呢?
能用来构建领域的核心多半只能是仇恨与执念。
这大概算是人道秩序中的一种。
但不管是仇恨与执念的力量是否强大,使用的法则过于单一,就意味着更容易被钻到空子。
谢钰立刻振奋不少,顺着笛声找了过去,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农家院落。院门倒是关得紧紧的,但再是受限,一人多高的院墙也挡不住谢钰。他抱着猫一个翻身就过去了。
院子里养了几只鸡,两头猪。
但看起来全都恹得不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都已经离死不远。
要知道,比较远的地方,那些鸡鸭牛犬什么的可都是很躁动,一副末日将临的样子——谢钰估计那些战马也混在里面,但还不好找。
他试探着往院子里走了一步。
然后,就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被千刀万箭指出的感觉。天地杀机,锁定自身。
但在这个位置,谢钰也更有“感觉”了。在这里更有把握冲破,而且,倘若冲破,冲破的不是幻境而是鬼域。
……可惜,没用。
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被动陷入要逃命。何况,他一个人冲出鬼域有什么用?
但还是给林朝华报个信的好。
谢钰左右张望了一下,在院子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些农具。有完好的,有残破但看起来还能够修理的……
这是他学锻造的时候学到的知识。虽然大部分的农具都是木质,只有一些铁质的部件之类。
谢钰沿着院墙挪过去,翻找了片刻,很快就拎起了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木棍,正准备拿起来比划两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干脆将那堆农具全都扒拉了开来,果然,在墙角的脏污之中,隐藏了一个仔细辨认还是能辨认出来的图案。
谢钰当然认不出来这图案是什么,但他确认在天工部和神箓司看到过类似的东西。
这是阵纹,或者符文,至少也是类似的东西。
稍微辨认一下,就能看出这应该不是自然成型的图案。
身上那种被威胁的锋芒感一下子消失了,原本显得缥缈的笛声变得清晰了些许。谢钰暂且放下这桩心事,舞动木棍,调动剑意,在半空中留下了一张阴阳图。
他没有调动真元,怕控制不住。
但这张阴阳图,在剑意的加持下,就像一种特殊的壁障,将传来的笛声扭曲。原本平缓的传播,如今在空气中泛起道道涟漪。
当无形的阴阳图消散,笛声也很快停止了。
谢钰却感觉到这片天地的气息再次开始有些躁动。
他也没再拖延,依然拿着那根棍子,沿着院墙寻找起来。这农屋和京中权贵流行的宅邸不一样,院墙就是院墙,包围着居所,算是独立建筑。
鸡圈猪舍之类,也都只是建在院墙下面。
谢钰绕着这个院墙走了一圈,很快就在院墙的下方,又找到了七个类似的符号。符号各有不同,但看得出是一个体系的。
毫无疑问,这八个符号汇聚起来,就是一个阵法。
问题是……现在显现的是今年春季的模样,而这院子里死人则是去年夏天的事。这八个符号,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死人之前还是之后?
这鬼域让他们套上村民的壳子,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
同一个或者说另一个空旷死寂的方村之外,林朝华也放下了紫霄。表情比之前还要凝重。
她转头就直接问其他龙骧卫,“我可以接手你们的指挥权,没错吧?”
话是用了疑问词,语气却是肯定句。
守在林朝华身侧的龙骧卫连忙振奋精神,“郡主请吩咐!”
林朝华点点头,从空间里掏出了一排飞镖——这是上古遗迹之后,有了空间以后,定做的。倒不是法器。就是纯觉得多个娱乐项目都好。
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暗器技术,没必要丢掉不是?
现在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林朝华直接翻身上了吉光上天,沿途扔下一堆飞镖,圈起了根据她笛声反馈试探出来的异常范围——虽然看植被也能大致看出来,但终究还是有本来就没有植被的位置。
飞这一圈的同时,林朝华也将周围的情况都又看了一遍。
尽管有龙骧卫例行进行警戒,但他们肯定不会防范那么大的范围。
她暂时也没看到什么。
落地之后,林朝华下命,“现在,你们以这块界碑为起点,照着飞镖圈起来的地界,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另外,按照你们自己的习惯,组成小队去查,注意警戒。刚才我和谢钰短暂的联系上了,获取的反馈不多,但他传来的一个消息是,怀疑有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