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华鄙视的看着安阳公主,“换上两年前,你要是知道有美颜丹这种东西,你绝对能是砸银子哄抬物价的那个。”
安阳公主娇嗔的看了林朝华一眼,“可现在有双/修功法,我用那个没用了呀!”
林朝华微微抖了一下。
很肯定,安阳公主就是在刺激自己。
“其实养生丹药也是这个道里,”安阳公主说,“排除体内沉积的毒素,延缓衰老。延寿丹药据说也就是冻结身体的状况。”
“已经很好了。”
“但是,返春丹,号称可以让人恢复年少时的容颜。逆转身体的状态。”安阳公主支着下颐道。
林朝华惊了。
她认真想了想,问道,“这也能有人信?”
“我觉得姚氏信了。而且显然,太后也信了。”安阳公主叹口气,“据说这返春丹,是从其他人、禽、兽身上炼出生气来。吃下返春丹,吃的其实是其他人或兽的生气。”
林朝华:!!!
她知道为什么安阳公主会将这件事说出来了。明知道返春丹是怎么来的,依然使用返春丹想要恢复更年轻的状态,这样的太后和传言之中的那个相比,令人陌生。
也因此,林朝华更担心了。
她自己最近进出宫中好几次,非常肯定,宫中对他们的实力压制是最大的。而且,很可能,还能随时加强。
她回到郡主府,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坐着吉光去找到了谢钰。
这次谢钰倒是依然在女院不远处的山中。
他拿着一个锥子,在凿一块山石,且已经大致凿出了花盆的形状。石屑飞扬,连三万都跑远去玩了。
——好像他奇奇怪怪的技能又增加了。而且,他做工匠的话,倒是能拉高工匠这个行业的平均颜值?
她甩开心中古怪的想法,赶紧将太后的话告诉了他,“我觉得这个吧,皇帝多半是会同意的。所以你可能得准备进宫了,或者趁着没人找来赶紧跑路。”
谢钰倒是淡定如故,他抖掉了身上的石灰,直接将之抖成了一个实心球,一边说,“太后不大可能让我回夏府。”
“为什么?”
“卢太夫人曾经诬陷她想爬表哥的床,搅黄了她本来已经差不多定好的婚事……据说人还是她自己选的。结果,祖父将她送给了那位。那时候,谁能想到能有后来的造化呢?”
放在当时看来,夏盟就是将自己的表妹嫁给了一个大她整整二十岁的男人!
还是个贼寇!
林朝华琢磨了一下,顿时觉得,李太后不折腾夏家就已经不错了。不闻不问,已经是很友好的态度。
但是……
“你怎么知道这种陈年往事的?”
谢钰这次含糊了一下,“有人告诉我的。”
——准备让他拿来反制夏家的一些秘闻。
“可是,要这么说,她为什么要召见你?”
“你能详细说说,前后是怎么回事么?”
然后,听完林朝华讲的前后因果,谢钰更不着急了,“要这么说,太后连返春丹都吃了。那我觉得她大概率是要招揽我。”
林朝华挑起一边眉毛,“啊?”
“挺明显啊。”谢钰道,“在以前,太后的人生也没什么好追求了:天下女人最尊贵的位置,也不可能改嫁。也没有娘家需要扶持。自然淡泊无争。现在上古复苏就不一样了。”
人生能一眼望到尽头的时候,就会少掉很多期待。
物质上的极度富足和物资上的极度贫乏都容易导致精神上的麻木。
这种事,林朝华也是见得多了。
对他们这样的少年人来说,上古复苏是意外的机遇,人生的列车尚未入轨,眼前就出现了另外的轨道。只要愉快的转个方向就好了。
但对老年人来说,人生的列车已经快要进入终点站了,忽然间看到旁边有条轨道,延伸向了一望无际的远方,而且远方的风景还特别好……
“你分析得有道里。”林朝华点头,“但是,照你这么说,利益相关,她这不是更有里由让你和夏家和解了吗?让夏家重新接纳你,然后给你赐个官职什么的,岂不糟糕?”
这倒是真的。
谢钰这次没反驳。
毕竟他对太后的了解也不够。
能做出前面的推断是出于人类的通性。但重新滋长的欲望和野心会通过怎样的方式表达出来,他也不知道。
只能见机行事。
*
因为“名从太子”,谢钰当然也不是第一次进宫。但那时候以公府小公子的身份进宫,衣物配饰什么的,都有专人操心。现在就不行了。
他干脆也没费这个心。
依然穿着那身自制的,看着简朴其实现在算独一无二的衣服进宫去了——反正他现在就名分而言也就是个庶民,也没有“礼服”一说。
真正的庶民,连完好不打补丁的衣服都少见。
他这样的已经算是很好了。
但给谢钰带路的太监很恭敬,没有半点瞧不起的神情。哪怕太后并没有说召见谢钰要做什么。
宫中的太监到底不比外面的世家郎君贵女。
毕竟后宫之中妃嫔的起起落落很常见,连太监宫女的命运都充满不确定性。判断“潜力股”,是有经验的宫人必备的技能。
他们对谢钰又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固定印象。
看得出谢钰是真的平静淡定。一个出族之人,被太后召见,连一身好衣服都没有,但既没有激动喜悦,也没有卑微恐慌。
至少这心里素质就很强。
前晋国公的亲孙子,还经得起挫折,这基本上就能肯定有个光明的未来了。虽然不见得是需要宫人讨好的层级,但留个善缘是肯定没错的。
于是,谢钰算是在一路恭送之中,到了太后的长庆宫。
太后依然将他们直接召进了内殿。
卢太夫人到底年纪大了,是赐了软轿送进来的,来得比谢钰早。晋国公夫人袁氏跟着她,坐在她下首。除她们之外,还有皇后和永安县主窦媛。
这年头,不是特殊场合特殊时间,见皇帝太后都不需要下跪。
谢钰中规中矩的行了礼,一句多余话都没有说。
太后给他赐了座,和旁人一样。
因为客人不多,谢钰的座位在袁夫人的斜下方,永安县主窦媛的下首。
没两分钟,燕王世子窦胜和世子妃林朝云也被引入。
这个组合?
谢钰的心底缓缓打出一排省略号。
“我如今身子不济,也就不分开召见你们了。”太后缓缓开口,态度倒是亲切。和前日林朝华看见时相比,她的容颜恢复了不少。是五十多的模样,比卢太夫人还是年轻些的。
但看着还是苍白憔悴,气弱体虚。
“皇帝已经同意,给永安晋升郡主。她有孝心,要为吾到上清观清修一年祈福。你们做兄嫂的,却是不日就要启程。叫你们见上一见。也安你们的心。此外,永安的婚事出了些差错,这也不要紧,吾与皇后,自然为她做主。”
窦胜这会儿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站起行礼道,“全凭祖母安排。”
太后欣慰的点点头,又对卢太夫人道,“吾终究姓李,虽族人凉薄无情,在夏家长大,也终究不是夏家人。是以这些年来,夏家之事,吾从未过问。”
谢钰看着卢太夫人婆媳。
这两位指不定心中如何腹诽呢,面上却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的。
只说,“不敢有劳太后费心。”
太后道,“吾确实不想费心。但想想当年承蒙表兄照料,方有今日尊荣。实在不想他身后名声被后人败坏。如今长平都传言,夏二继妻不容前妻嫡子。做晚辈的不好说话就罢了,怎么你们这做长辈,做嫂子的,也不知道阻拦一二?”
婆媳两个对视一眼。
袁夫人连忙站出来,“禀太后,实在是臣妇当日骤失长子,心情悲恸之下乱了章法。这才……”
她停顿了一下,到底不太甘心认错。
抓住这个机会,谢钰也站出来了,“禀太后,草民当时对前长兄之亡故,确实并无悲痛之情。被逐出家门,也是里所应当。”
他不傻。
之前卢太夫人的态度就表明,他们是想将他弄回去的。只要他重新姓夏,就难免要受各种拿捏束缚。
他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意。
直接承认对长兄不敬也没什么,都受到了除族的惩罚了,还能咋样?
至于太后,谢钰更不担心。
太后若是纯心调解,至于一年多都没动静,偏等到现在?既然不是纯心调解,而是另有目的,那就看交易的筹码了。
让他回夏家?
若这是太后的善意,他不接受。
若这是太后辖制的手段,他更不可能接受。
就是……这态度太刚。
太后殿中的所有人,连自认最了解他的窦胜都惊住了,别说其他人。
袁夫人死死的咬牙,低着头以掩饰狰狞的表情。
“你你你……”卢太夫人拄拐起身怒斥,“你这忤逆之人!”
谢钰平静的看过去,挑起嘴角,微笑起来,“卢夫人说的是。不正因为忤逆,才被除族么。”
皇后狠狠皱眉。这太不符合她的价值观了。
太后也吃惊。
但她本来就极为厌恶卢太夫人,谢钰又长得太好,是以,倒是不怎么生气,只是道,“少年人这是受了委屈啊。”
她温言安抚谢钰,“你也莫怕,既然是吾来做主,你也不用担心再在家中受委屈。反倒是漂泊在外,无亲无族的,别人想为你做主也是不能。立了功不得赏,官儿不好当。连婚姻上也是难为。好人家的姑娘怕是都不愿意嫁,不是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