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林朝华有些不确定,“能行吗？”
慕余曦挽着自己的头发丝，“要是饶律继续这么给人‘加状态’，那当然不行。”
“加状态”这种说法，是林朝华先说出来的,慕余曦也就用上了。
她们这会儿站在一座几乎已经成了废墟的院落边缘。
院子里,一个被挖得很深的“地窖”被翻了出来。到处都是鲜血与残肢。
这里的建筑显然都是被撞坏的，地面上也有一个个坑洞。
毫无疑问,在光天化日之下,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大战,之所以没有波及到四周的民宅，一是因为开战的那一方脑袋不清醒；二是因为,这座宅院,原本布下了一座阵法。
能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声音，混淆感知。
饶律和谢钰是最先到达这里的。也是他们自己感觉不到不对而过来的。
可就算是饶律两人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事情都已经接近尾声了。□□者取得了胜利也破坏了阵法。
当时就有脑袋尚且还比较清醒的家伙,抢了听到动静过来看情况的金吾卫的战马跑了。
饶律和谢钰两人的第一选择都是救人。
院子里面还有杀红了眼的家伙,被抢了战马的金吾卫因为事出突然也受了重伤。想要阻止这些家伙,保护周围的居民，两人都被绊住了脚步。
谢钰去追前面那几个的时候，已经是慢了不少。
要不是对方实在是跑得声势浩大，撞翻了不少摊子,怕是都被人跑了，造成更大破坏。
慕余曦所说的“加状态”,就是饶律来了这里以后的事情。
毕竟这儿出现了极为惨烈的现场。有两个变异者甚至是在院落之外的巷子里被谢钰杀掉的。
金吾卫也是在外面受伤。
何况院墙也出现了坍塌，能从坍塌的位置看到里面的情况。
周围居民都被吓得不轻，甚至还因为被吓坏而出现了受伤的情况。
饶律只能先控制他们的情绪。如今也不知道将“状态”撤掉会怎么样。
这种血腥的场景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何况，现在说是不会将“上古复苏”的事情广泛流传。
这就意味着,那些居民看到的尸体变异，可能也要想办法处理。
饶律通知了路过士兵，转而通知到了白擎的身上。
林朝华是在路上被白擎派人拦住叫过来的。
慕余曦是被阵法破裂之后，那泄露出来的浓郁的绝望与怨气给吸引过来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
就在林朝华询问详细的时候，一个虚弱的声音加入了进来。
林朝华很惊讶，“安阳，你没回家吗？”
安阳公主的脸色是撕心裂肺呕吐过后的虚弱苍白。但她的表现还算好的。至少没有被吓晕，或者吐到动不了身。
林朝华本以为安阳公主在吐过之后会离开。
“长平发生了这样的事，叫我怎么离开。”安阳公主虚弱的摆摆手。
她身边的宫女这会儿一个不在，显然比她的状态还要糟得多。
“你们在说什么？”安阳公主重复的问了一遍，目光还是避开了院子里的糟糕景象。
“我问慕余曦，能不能影响周围居民的记忆。一来忘记那些看见的变异体，二来消除他们的恐惧。”
有些太过糟糕的画面，承受能力不够强的人，还是忘记才会比较幸福。
“我现在差不多可以做到这种事了。朝华说这可以叫做‘催眠’，”慕余曦接口道，“但我也不知道一次性能‘催眠’多少人，‘催眠’到什么程度。”
“那就试试看。”
又有一个声音加入对话。
不过，不奇怪。
林朝华和慕余曦之前就注意到大队人马的接近了——饶律虽然找上了白擎，白擎也确实是带着一堆人过来帮忙进行了初步的封锁。
但白擎稍微看看院子里的场面，也知道两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于是又迅速派人上报。
这会儿来的人是大将军任元忠。身后跟着十六卫临时调集的人马。基本上是将整个坊都给封锁了起来。
还找来了主管这片地区的县令等官员。
长平出现死亡这么多人的案子，本来就足已经惊动天颜了。更别说，还和功法实验有关。
任元忠大步走过来，对安阳公主行了一礼，又对平级的林朝华见了半礼——得说这个待遇是林朝华从北疆回来之前没有的。哪怕她一出生就是郡主了。
“如果能处理周围居民的记忆，那是最好。但在之前，最好还是先从他们口中，问清楚他们知道的关于这宅院的事情。慕娘子可能做到？”任元忠很干脆。
“可以，这个我也能帮忙。”慕余曦差不多算是接受了窦礼的“招安”，算是半个官方人员了，十分配合。
而且，这是她没有试验过的法术，跃跃欲试。
任元忠就指派了那县令和一堆官兵帮助慕余曦。
然后又问，“郡主，看来你们还没有动过这个院子？”
“没有。”林朝华道，“我逛了一圈，能确认原本有阵法的存在。但应该不至于破坏现场。这个院子的地下部分已经有部分塌陷，那是主体，可能会有更多线索需要挖掘才能得到。”
任元忠觉得，这一片狼藉的场面，其实没有什么保护的需要。
无非就是收拢尸体，看看尸体的面貌有没有能认出来的地方？
因为有新来的兵丁进行封锁，白擎也就抽出空来了，也走到了林朝华几个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周边的居民，还能交流的，暂时没问出这宅子的主人，只说是半年前易主的，听说是外地来的商人买来养外室的。”
这显然不可能是真的。
谁家的外室这么凶残？
“这里的地下室挖得很大，且他们做功法实验就算是在地下，难道上面一点动静没有？”林朝华有些不能理解。
“因为那外室喜欢看戏，是以专门养了一班小戏子。”白擎补充说明。
现在大周也有戏曲，当然和林朝华前生能看到的，已经非常成熟的京剧昆剧之类的不一样。还只是处于萌芽阶段。
多半只是将歌曲和舞蹈相结合。更注重曲调和舞姿，剧情方面还颇为薄弱。
就算如此，也是吹吹打打，动静也是不小的。
确实是能成为遮掩。
白擎又说了一些其他打听到的消息，这地方的院子颇为宽敞，价格偏高，但周围没有什么出名的学堂。住的主要是商户。
商人忙忙碌碌的，地位又低，也不敢随便去碰触别人的隐私。
可能日常就是能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也不会去深究。现在就不知道，那些不对劲的地方，是否包含线索了。
*
随着任元忠带来的士兵开始忍着恶心收拾那些残破的肢体——甚至有些血肉都已经被捶得和泥土混成了一团——饶律和谢钰也一起加入到了“观察团”。
这才是他们留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要说这里的院子是哪个家族买的，哪个家族在进行实验……这是衙门要查的事情，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但想要从那些变异了的残肢上，弄明白在这里实验的功法是怎么回事……哪怕他们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却也肯定比别人强。
在这里，那些被守卫以及谢钰自己杀掉的变异者，变异的程度比他追击的那几个要厉害得多。
逃走的那些，身体都只有四肢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异。
金属化，变成利爪。
但在这里，几乎每一块能找到的肢体上，都出现了金属质感的鳞片。当鳞片大量汇聚在一起，鳞片间的界限就会消失，变成一整块的金属板。
越看，任元忠和白擎的表情就越是凝重。
但他们没有直接发表意见。
最先得出结论的人是谢钰，“我就觉得哪里奇怪……这种变化，怕不是心魔反噬造成的结果。”
之前“心魔反噬”是乍一看的结论。
毕竟北蛮的那些神眷武士也会出现类似的变化。而且这些家伙，在活着的时候，也确实是心魔反噬的状态。
但心魔反噬和肢体变异之间，可不是说一定有因果关系。
“是直接实验让身体变异吗？身体实验？”林朝华看着那些被士兵们送到面前的残破肢体，感谢北疆之行给她带来了足够的历练。
“大概是。”谢钰道。
“为什么他们要在长平城内做这种事？”饶律对此接受不能。他隐约知道，在长平郊外，不少勋贵都有寻找实验品进行功法实验。
在城外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更好遮掩更好处理？
在城内，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好吧？
而且，这听起来还不是简单地功法实验！
“因为长平城内更容易成功吧。”谢钰语气平淡的陈述道，“也许是从异兽身上得到的想法。”
林朝华若有所思的看了谢钰一眼。
她自己看到这院子里的凄惨景象时，哪怕经过了历练不至于反胃到吐，心里也是很不舒服的。
不仅仅是因为生命的逝去。
更是因为，对功法实验这样的事情，本能的厌恶。
如果还是涉及到直接的身体改造，感觉就更糟糕了。
这意味着某些权贵，在意识到哪怕修炼没有心魔的阻扰，以他们的年龄也很难完全天梯第一层的修炼之后，走了另辟蹊径的路子。
他们甚至不想等待皇帝封神的研究。
而是自己想要改造自己的身体。
这是他们之前发现的，异兽的路子——异兽的第一层，是谈不上修炼的。用不上“脑子”，用不着观想，就是身体上的变化。
要用“脑子”去吸收炁的，多半会成为魔兽。
那么，人类能不能依靠这样的手段，去达到第二层？这么一来，寿元增加，修炼的时间也就大大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