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长平,林朝华还没用什么动作宣告自身的存在呢，刚收拾好了自己没两个时辰，就已经有一堆的帖子将她淹没。
然而但是，有趣的是,她料想的“挑战书”依然没来。
下帖子来的,依然是长平的诸多贵女。
区别只在于熟悉和不熟悉。
区别又在于，熟悉的,比如说裴四娘,就是问什么时候能上门拜访。不熟悉的,则是各种花会诗会琴会什么的邀请她去参加，只叫她哭笑不得。
要不是这些帖子来得实在是太快,林朝华都要以为这次离开无事发生。
她除开给几个熟人回了信,其他的就一概没管了。
等回完信出门一看，她的两个侄子侄女,正手牵手站在吉光的不远处,看着吉光。要不是她嫂子宋屏拦着,估摸着就上手去摸了。
两个小家伙不知道,宋屏当然是知道的。
哪怕是一匹普通的战马，撅蹄子都是能踢碎胸骨的。更别说吉光一看就很不凡。
“嫂子，你说我才回来半天，送到我这儿的帖子都是怎么回事？”
林朝华走出来,就忍不住问宋屏。
宋屏虽然是孤女，但丈夫林朝辞却是长平难得的青年才俊。她平时要应付的各家女眷绝对不少。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宋屏让侍女婆子看住两个孩子,小声告诉林朝华，“你表姐不是早就试探出来了？这世上，自古以来，听过丹药成仙,听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还听过上天封神等，何曾听过那一步步修炼的修炼法。”
这，这是末法时代模糊了差距，将高阶的修士神化的缘故吧。
不觉得这样一步步掌握力量的求仙法才更靠谱吗？
“所以认真将修炼当做一回事的人还是少？”
“辛苦又未必有前途。差不多是这种念头吧。”
生了两孩子但依然有些娃娃脸的宋屏语气挺平静的陈述，“更重要的是，你们走之前的那次玉玺悬空。后来，应该是你突破之后了，有位冲阳道人也让玉玺再次显露异像。众人看见了盘桓在长平上空的金龙。皇帝是天之子，可以代天封神。到时候会有土地城隍之类，若是尽心做官，得百姓用户，可能就是一道圣旨的事儿。”
林朝华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窦礼正在研究的那个，才是皇帝“人道统天”想法之中，最重要的一环。
“封了神，还能从阴间抢亲眷，是吧？”
“何止，佛有净土，道有天宫。何处不是去处。佛道大会之后，求神拜佛的人可多了，只恨没有一场天灾，引来几万难民，好好的来场施粥行善。”
林朝华无奈道，“听起来，似乎哪条路都比修炼容易。”
“而且，心魔反噬之后的模样，也已经悄悄传开。”
林朝华懂了：所以在大家的心里，她是辛苦又未必有前途，保不定还能变成疯子到处破坏的形象？
“但这和路上，大家看我的眼神不是这样？”
“你以为你姑为什么要离京？连万年长公主都离京了。”宋屏反问，“路上看你那些人，是给你下帖子的那批人吗？”
“张皇后。”林朝华皱眉，第一次对那位贤妻良母型的皇后，产生了极大的厌恶感。
哪怕这是皇帝的意思……
张皇后有没有尽心尽力的执行，看她手上那堆帖子就知道了！
上古复苏，外敌当前。可以说大周的安全正在迎来全新挑战。皇帝想要稳定社会秩序的想法可以理解。
但龙骧卫、鉴古司、天工部、定波学院、封神体系。足以说明，皇帝给予社会上下以上升通道的通盘考量。
尽可能的收拢功法，培养文武两途的修炼人才。掌握最先进的丹药和法器，给予不能修炼或害怕修炼的臣子以直接封神的希望。
凭什么在这通盘的考量里，女性就要成为稳定秩序的一环啊？继续被拘束在后院之中，给男人以支持？
她姑姑和万年长公主绝对是被气跑的，绝对！
可她姑姑林曜就算了，连万年长公主也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自己的独子，也就告诉了她，至少在目前，这种大势不可扭转。
“万年长公主去哪儿了？”
“百蛮。”宋屏从林朝华笑了笑，“其实是你饶姑姑托宋映峰送信回来，说百蛮的女孩子热情大胆，与大周不同。又说百蛮只要能接受大周的教化，自然就是大周子民。若不是你侄子侄女还小，我都准备过去。”
林朝华总算感到了几分舒心畅意。
饶允的说法，她是认同的。
所以昔日里巾帼军第二代的三大女将，决定去百蛮那边，女子束缚不多的地方另起炉灶去了？
大周的教化，大可以不包括女德的教化么。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啊。
“所以你记得，你不能去。”宋屏忽然变脸。
林朝华：“啊？”
“凤鸣九天，你要再去，就太扎眼了。”宋屏道，“万年长公主托我告诉你一句话。”
她顿了顿，“既然你能第一个突破先天，那就继续第一个突破宗师境，第一个突破圣贤境……至少这片天地会记得。这就比圣旨褒扬封神什么的，重要千百倍。”
这句话，才是宋屏要等着林朝华出房门的，最重要的原因。
林朝华顿时无语，她只想着好好修炼，看看远方风景好吧？
“这未免责任太重大了，压力也太大了。简直像是背负了天下兴亡的重任一样。这么说话，就不怕我直接心魔啊？”
宋屏这才恢复笑脸，露出酒窝，“你要因为这个产生心魔，就不会这么说了。不过是一句勉励而已。”
*
要么怎么说，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呢？
窦礼和窦琥不想要告诉林朝华京城的局势吗？他们也想。但他们确实是从来没关注到，在长平女眷之中流传着的思想。
更不会关注到，这样的思想，正在从长平官眷们之中，向外扩散。
普通平民？修炼的消息依然对他们封锁。一些芝麻小官没有消息渠道的，都只会知道，皇帝是天子，应有神异。
收到那堆奇奇怪怪的帖子，并且和宋屏谈过之后，林朝华反而短时间内不想离开长平了。
长平的炁很浓厚，并不影响修炼。
她的“丹基”本来就在路上斩杀魔兽的时候积累了一些，现在到了长平，她就明白，“心牢”三阶可能只有在长平才能最快完成。
这三阶是第二层的炼心三阶。
在外寻找魔兽斩杀，自由自在，固然痛快。
可她身份高，实力强，想要碰到特别不长眼招惹她的地方官可不容易。微服私访揪地方官小辫子什么的又不是她的职责。
日子就过得太简单了。
没有足够的锻炼，就算是构筑了心牢，也未必稳固。
在长平，固然不能快意恩仇，但炼心这种事，不就是麻烦的环境才能做到？哪怕麻烦是自找。
顺风顺水的炼什么心？
而要这么一想，心态就又好了很多。
她也没有急着修炼，陪着侄子侄女们玩了一个下午。还带他们去看了三万。
三万长得比吉光萌多了。
哪怕变大了，扒拉着魔兽的骨头进食，看着也可可爱爱。怎么看都没法觉得它比吉光凶残——虽然战斗起来确实如此。
而且它这会儿还沮丧失落，一眼可见。
让人瞅见，就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一抱，揉一揉。
谢钰同样没在这天提怎么帮异兽修炼的问题。
等到晚上，饶淑和林平苏回来了，李黛也回家了——林曜去百蛮了，李黛和宋屏这对婆媳就接过了林曜母女原本的骑射课，在书院待着的时间也长了。
他们看到林朝华，倒是没什么久别重逢的别离情绪。
毕竟林朝华幼时离家的时间更长。
何况她这次出去，虽然自己没怎么写信回家，却是从那次惊天的凤鸣九霄开始，隔几天就有消息传来。
路上顺路清缴魔兽的时候都是这样——皇帝也在派人清缴各地冒出来的魔兽，但他们归来的方向不就没派人。
对于林朝华在外的遭遇，简直没什么好问的。
心理健康也是——心理不健康，还能突破先天？
当然他们还是坐下来聊了一个晚上。
主要聊的是林朝华接下来在长平住着，需要注意的事。
有些话，是做嫂子的宋屏不好说的，饶淑和李黛这两个，祖母和亲娘说起来，就没问题：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帖子给林朝华？
因为家里的男人会让她们交好林朝华。至少稍稍弥补一下当初的嘲笑。
可女眷们因为皇后那边传达的洗脑包，却认为林朝华的成就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在未来面临很多风险，不如安稳生活在后院。挑个好夫婿被夫婿带飞。
最后，正因为心魔在后院之中被传扬得过于危险——从那位吴三郎开始——所以很多人认为，林朝华如今的成就，只会成为她的筹码，为她洗去当初传出狂悖之言造成的名声损伤，获取更好的婚姻。
林朝华：？？？
满脸懵逼。
“所以，你请谢钰来家里做客，真是未雨绸缪。”她的母亲李黛笑眯眯的道，“否则，保不定隔了几天，就要有人说你觊觎凤座。”
林朝华：！！！
杨瑛提醒的，谢钰也隐约提到的，居然会成真吗？这天地异像又不是她能控制的。而且九鸣不是凤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