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应该是“王位”。
只是因为高高在上，给人错觉罢了。
林朝华很快更正了自己心中的判定。
凝聚精神，能确认自己的身上多出了一层“幻影”。身处其中，无法判定那“幻影”的外形是怎样的。
但她坐在了一张桌案后面。
属于谢钰和慕余曦的玉牌气息,都在附近,也在某张桌案之后。显然他们都没有轻举妄动。
也不对，可能是无法轻举妄动。
林朝华能感觉到,这座金堆玉砌的宫殿,被一种特殊的力量笼罩。如果做出与身份不符的举动,多半会受到一种强大力量的反击。
类似于玉玺的力量，没人想要尝试。
林朝华因此而无法知道,窦琥和鉴古司的人是不是在这里。毕竟那只大老虎,总不能变套上人类的外壳，在这里喝酒吧？
不过,这个宴会是不是还少了点什么？
林朝华隐晦的左张右望,发现确实是没有丝竹之声,连击鼎之声都听不见了。然后,两列桌子之间，明明有极大的空地，却没有歌舞。
史书上不是说楚女多情，婀娜善舞么？
嗯……看看这些人,或者某些人的外表只是幻影、壳子。但是，这“幻影”、“壳子”,确实是楚服啊！
最后，虽然因为这里的环境特殊，她没有放开来感应。但不管怎么想，这两列桌子之后,总共的两百来人，不可能在背后全有真人。
甚至连逼真的幻影都称不上——因为，除了那王座之人的表情生动，殿下的大部分人刚才都是安静的跪坐在两列桌案之后，没有喜庆的模样，也不怎么和旁人交谈。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打破默契，站起身来走动。
还好，这种奇怪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
主位上的男子，忽然一摔手上的金杯，用与现在有相当不同，方言感浓重的语调说道，“将叛逆带上来！”
——林朝华的语言天赋远远逊色于音乐天赋，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听错。
但那愤怒又戏谑的语气还是没错的。
随即，这位又不耐烦的问旁边，“还没好吗？”
坐在左上首的人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说，“禀大王，尚未有消息传来。”
“去告诉糜庶，若等到叛徒处理了还不好，就自己了断。”
“是。”
王位上的人说的什么，林朝华不敢说一定听得没错。
但那个左上首的家伙，虽然和这位大王问答无碍，却分明说的是标标准准的大周官话！
林朝华瞪大了眼。
转瞬就看见，那说大周官话的人离开，而两个在之前的幻境之中见识过的，高逾一丈的金人，拖着从野猪魔兽身上脱离的上古甲胄，轰隆隆的进入了大殿之中。
并且将这上古甲胄甩在了距离上首之人足足有十丈的空地上。
甲胄扑在地面，里面本来就是个比骷髅好不了多少的家伙，现在更不知道什么样子了。
“诸位。”上首之人举起另一个杯子指着地面上的上古甲胄道，“谁给本王杀了此叛贼，就是本王新的大将军！”
嗯？林朝华挑眉。
但是，有人站出来了。
一个人站起来行了个礼，指向了谢钰玉牌的位置，“属下举荐这位将军。”
听声音，也是个纯正的大周人。就不知道是鉴古司的哪位了。终归也不是冲阳道士的声音。
而现在谢钰套着的“壳子”，看着也确实是个武将没错。
那铠甲可比王位上的人精致多了。
谢钰站起来，才想说话。
林朝华就忽然传音过去，“可以打，但别杀。此外，这里是楚烈王的地方。”
明明整个大厅都笼罩在一种奇特的规则之下，仿佛有一种力量，高高在上的俯视一切，掌控一切。
林朝华这句话，却没引发任何异常。
在那容貌粗豪，络腮胡子的壳子之下，谢钰也挑挑眉，有些懂了。
好歹他也曾经是丰实书院的学生，对那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君王不会不知道。甚至，因为看的都是林家收集的书，谢钰和林朝华，对这位君王的了解，基本上是一致的。
于是，谢钰学着之前的人行了个礼，“吾愿一试。”
*
楚烈王，一位曾有望一统十国，问鼎九州，成为天下第一个帝王的王者。
可惜这位王者，人到中年就开始疯狂沉迷求仙问道。不但荒废了称霸的事业，到了最后，甚至是用上了废除多年的“人牲”——以人为畜，祭祀天地。
而这位王者之所以疯狂的求仙问道，按照他自己在朝堂上的说法，就是他“得仙人所授”。
有没有得到仙人所授不好说，但得到了仙人遗产，却是有迹可循的。
在史书上曾经有提到过，他得到过两件仙人铠甲，不是金铁所制，形式古朴，但刀枪不入。
当时楚烈王的军队已经基本举世无敌，但他的做法依然是引人诟病的。
因为他将一件铠甲留给了自己，另一件铠甲却赠送给了为他炼制长生不老药的方士，而不是前线杀敌的战士。
当然，做方士也是有危险的。
史书上说，那位方士数次上表，想要远行出海，去寻找传说中的仙境。但楚烈王却始终将他拘束在楚都之中，不让他远行。
楚烈王将死之时，方士还没找到长生不老药，他就将这方士给杀了。
然而，楚烈王并非幡然悔悟。
而是将这个方士封为大将军，为他统领死后的军队。
至于这死后的军队怎么来的，自然是杀了一群奴隶和平民殉葬——甚至还杀了一部分军队。以至于楚烈王死后，楚国的国力迅速衰弱，并且被别国吞并。
*
当谢钰从桌案之后走出。
那两个进入宫殿的金人，又步伐沉重的走到了“楚烈王”的坐前，两列长桌的上首。他们浑身都是金灿灿的，背后却背着黑色的长柄砍刀。
那砍刀的黑色，仿佛是无数鲜血浸润而成。
之前那种“秩序”也好，“力量”也罢，都只是一种感觉。
两个金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这样的上古之物，谁也不知道威力到底如何。
而且，谢钰这样干脆的同意，显然也超出了另一方的预料。
这下，林朝华再举目望去，就将鉴古司的人手，大致认出来了。果然并不只出声的两个。她不能保证自己没有遗漏的，但这会儿认出来的，却也至少有十人。
*
确实，新成立的鉴古司，几乎是达到了一定等级的人手，全员出动了。
他们也需要彰显自己的价值。
林朝华能够从历史书上得到的信息，鉴古司当然也可以。
甚至，他们查到的消息，远比林朝华更多更全。毕竟现在书籍远远没有普及，很多孤本都是世家珍藏的。
那些世家哪怕是逃离祖地的时候，都会想方法带走藏书或者安置好藏书。
很多时候，除了少数的嫡支子弟，大半的家族子弟都未必有那些孤本藏书重要。反正女孩子一般是比不上藏书的……
这次鉴古司成立，也有不少消息灵通的没落世家，将这当做了自家的机遇。想要用藏书来换取功法之类。
上古的传承，到如今倒是还有一些完整的。
但远远称不上丰富。
而上古的记载，在现在看来，则有很多可考究的地方。
上古之后的帝王将相之中，最接近上古传承的无疑就是楚烈王。
他甚至可能是有帝王修炼之法的。
鉴古司将目光集中在了这位君王身上。
根据收集到的文献，甚至推断除了楚烈王的陵墓所在。
只是，也确认了，楚烈王的陵墓之中，有“金人”傀儡的存在，那可都是上古傀儡。
谁也不知道那些傀儡在哪里，不知道如何正确的打开陵墓。
贸然打开楚烈王的陵墓，那纯属找死。
所以他们先打开了“陪陵”，却意外发现，这座陵墓之中并没有“大将军”，那些殉葬的兵士也没有异化的迹象。虎符已经腐朽，倒是在腐朽的虎符之上，生出了一株奇花。
他们所知的“丹经”之中，没有这种花的名字，也没有处理方法。可这株奇花之上，确凿的蕴含着“炁”。
鉴古司的人将这株奇花研究了一段时间以后，确认这玩意含有剧毒。
但可能确实是会有一部分虎符的功效。
恰好在这时候，“大将军”的那副甲胄出现了。可惜鉴古司发现得太晚，那些上古甲胄已经分散到了一群野猪的身上，将之化作了魔兽，侵扰京畿附近，引起了龙骧卫的注意。
他们也没有时间继续研究那朵花了。
就找到了一只幼虎被野猪群分食，重伤逃跑，濒死哀鸣的母老虎，将那朵花喂了下去。
在那母老虎被奇花影响的时候，一位鉴古司的先天，将一些信息灌输给它，确保它知道自己无法报仇，引导魔兽野猪群来打开陵墓。
可之前主陵墓未显，深藏地下，那些上古甲胄感应不到，自然也没法有所反应。
路还没跑到一半，就被林朝华拉到了计划的轨道上。
这逼得冲阳真人不得不出手，尝试以另一样陪墓之中所出之物，来引动那具“大将军”的上古甲胄。
——客观的说，鉴古司还真是没有想要破坏龙骧卫计划的意思。
确实是他们的任务在前。
他们只是没让窦礼等人知道那上古甲胄的来历。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和窦礼那边商量而已。
这是为什么，就很难说了。
谁知道，都以为要没希望了，楚烈王的陵墓却是自己开启了。
只可惜……“大将军”的甲胄经过了那么一番折腾，实力衰减得太厉害。才进了陵墓，就被抓住了。
而他们这些鉴古司的人，不管是先进入的还是后进入的，也同样被“规则”所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