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裴嘉环、林朝云、安阳公主,都在林朝华的眼皮子底下开始修炼。按照林朝华所知道的，还有白擎的夫人卢氏……
但在林朝华赴过年宫宴的时候，把自己知道的和听来的消息集中了一下,却还是遗憾的发现：
海棠园之后，尝试修炼的女子，依然是少数。
极少数。
一则皇帝表现出来的神异,让人觉得大周的秩序不会被颠覆。那么她们自己的人生规划也就不用去改变。
二则,正如杨瑛早早试探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观念其实普遍且浓厚。
绝大部分人都并没有“辛苦修炼才能长生”的认知,而是觉得会有各种长生丹药之类的。
最后,是个老问题——在心魔是最大危机的前提下,如何找到、选择、确认适合自己的功法？心魔的存在，修炼的辛苦,也足以吓退很多人了。
尤其是在有前两则认知做背书的时候。
这段时间,长平也确实是风平浪静。
虽然随着沈家的致仕，以及对一些军器监相关官员的处理，以及其他的一些牵连，导致官场颇有动荡。
但这种官场的动荡，对一个朝堂来说是常态，却也没有多少人在意。
在宫宴上，林朝华就看见,在这样的场合,都有人打听窦琥和卫祺的婚事了。
随着皇帝神迹异像的展露，哪怕窦琥和卫祺两人没有修炼,地位都不会再那么尴尬。加上两人承袭的都是皇帝允诺不会削的爵位，受欢迎的程度一下子就超过了正在议亲的两位皇子！
但宫宴总是有着固定流程，也没人敢纠缠太多。
皇帝不表态,别人也不好逼迫。
于是，又等到元宵灯会的时候，林朝华和杨瑛赴约时，就在路上看见，约莫同样准备去赴约的窦琥和卫祺，在路上被好几个小娘子绊住了。
他们又没有幻术之类，在元宵灯会的人潮又过于拥挤，卫祺的丹药和阵法都施展不开，也只能瞪眼无奈。
甚至是华颂，这个曾经有名的京城纨绔，也落到了同样的下场。
林朝华和杨瑛两人走进约好的酒楼大雅间时，只看到了两个人——被逐出家族又在海棠园之后就销声匿迹的谢钰，以及到底挂着“父不详”名头的饶律。
还有一只食铁兽。
三万靠在一把单独摆放的椅子上，用两只前爪抓着一根钢棍，一只后爪抵着底端，一点点的在啃。
没有多少享受美食的愉悦，还透着几分生无可恋的气息。
林朝华看见都没忍住，凑上去先摸摸雪白的大脑袋，捏捏黑色的半圆耳朵。
“三万怎么了？这两个月看起来就长大了一点点？”
“它想要一些高品质的食物。”谢钰解释说，“可窦琥没有时间给它‘做点心’。我做的不大好。买来的它更不愿意要。”
林朝华：？？？
杨瑛也听出来了，“你这段时间去学炼铁了？”
谢钰更正，“是学铸剑。”
两姐妹看了他一眼。
到底是淬体圆满的，明明说是去学铸剑了，但脸蛋看着依然精致白皙，皮肤没有一点变化。就是气质有了一点改变。
早先那种精致脆弱的感觉到底还是彻底消失了。
气质内敛了许多，慢慢担得起一声“温润如玉”了，倒是没有他剑光的锋锐感。
反而是饶律，走上了儒家修炼之路，气质却是严肃端方了许多。
“那你们最近都挺不好过？”杨瑛说着，自己找位置坐了下来。
谢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饶律，“我还好。反而是饶律……”
饶律叹口气，“日日与大儒论道，怎么能算不好。”
杨瑛嗤笑一声，但也没有纠正他。
而饶律看杨瑛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也实在是说不出自己比她过得更好的话来。
太违心了。
“所以你们是有什么事？”饶律转移话题。
这次邀约，是林朝华发起的。她先把消息给了饶律，饶律找到的谢钰。毕竟之前，也只有饶律知道谢钰躲去了哪里。
但为什么会定到元宵灯会的时间……林朝华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协调的。
“是这样，我准备过了安阳公主的及笄礼，就往北方去一趟。”林朝华道，“不过我目前还算辅助，所以准备问问你们谁有兴趣一起去。”
她从来都不是个人英雄主义。
“去北方？”饶律皱眉，“我还以为你对那次事件之后的事情不感兴趣，都没怎么跟进。”
“我是没怎么跟进，但这不代表我没消息渠道啊。”林朝华道，“何况我主要是为了后三阶的修炼，需要出去走一走，去北方是因为目前的北方最值得去。”
“是吗？”饶律不相信的看了林朝华一眼。
林朝华淡定喝茶。
之前的各桩事件的调查，已经落下帷幕。北蛮人的□□，穆罗人的暗桩，都因为那些事件被拔起。连尚书令都致仕了。
但有一个明显的线索，却被不了了之——太子妃郑氏的娘家。
林朝华可没忘记，他们最开始经历的那些事，调查到的好些线索，都是指向郑氏的。
好吧，也不能说不了了之。
而是调查的结果表明，郑氏和沈氏三房很相似。他们被太子托付了一些产业，但并不擅长实物。所以被钻了空子。被人糊弄了。
前朝势力安在郑氏的暗桩，都已经自杀。
考虑到太子的地位，这才没有继续追究郑氏。
然而，哪怕郑氏真的只是“不擅实物”，也意味着另一个事实——在之前的各种事件里，最前被指认出来的力量，“前朝余脉”，没有被抓到真正的重要人物。
只是他们在龙脉的后手被清除了而已。
既然如此，林朝华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林朝云透露的“未来”，到如今已经快要面目全非。可若是北疆大败，林朝华始终认为，前朝余脉的力量才是至关重要。
那么，在京城已经查不出太多或者不让查了的情况下，直接去北疆看看，不是很正常的选择么？
去北疆确实不是附带，但也确实不只是为了私事。
林朝华可以当做没听见饶律的暗指。
*
“我倒是很想去的。”饶律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实话。
杨瑛道，“我也奇怪你为什么不去——你留在长平，难道能说得过那些研究儒经研究了几十年的老儒吗？还是要听从他们的意见来改变你自己的道？”
这话很有道理，饶律揉了揉眉心，无言以对。
过了会儿才道，“沈……沈老先生还是和蔼的。”
最近和他沟通最多的真是致仕的前尚书令。但在将《九律》与儒门思想融合的事情上，那位总是想将“忠君”作为核心塞进去。
还好，这位前尚书令至少人还可以，至少不会逼迫别人接受他的理念。
谢钰同情的看了饶律一眼，“我觉得饶律你现在应该多做而不是说。”顿了顿又对林朝华道，“我和三万一起去行么。”
“如果是你的话，”杨瑛继续开口，“你过两天先和我打一场。”
谢钰愣了下，随即缓缓点头，“好。”
他有点明白杨瑛为什么要来了。
如今杨瑛已经有了军职，肯定不能跟着林朝华走。但去北蛮，也不同于一般的闯荡江湖。林朝华目前正面作战能力是不行。杨瑛要担心也是正常的。
“虽然我也找了窦琥、卫祺，但我估计他们两人都走不开。”林朝华道，“窦琥的修炼多少还是和资源有关，挺需要支持的。”
本质上来说，窦琥在通过炼器来淬体，据说后三阶都和炼器有关。这和他爱战斗是不冲突的。
而皇室现在就想要普通人或者刚刚转修的人能制作的顶尖武器和法器。
两者算是互利互惠。
想起这两人来，林朝华就走到雅间窗口往外看。
从这儿能看到酒楼的正门。
然而，她倒是没看见窦琥和卫祺，反而在如织人潮之中，看到了另外两个认识的人。
要是在喝茶，林朝华能一口茶喷出去。
“太子怎么从宫里出来了？今天宫里有家宴啊！这么多人，他真以为长平没危险了吗？”
饶律挪动了下位置，但没站起来，反而陷入一脸沉思的状态。
杨瑛很有责任感的凑过去了，奇怪道，“怎么还带着个小娘子？那是谁？”
“沈三娘。”林朝华眼睛发直的说。
要说太子也挺倒霉，正妻小妾的家族都被卷进了事端。所以他居然能带着沈三娘出门游灯会，就尤其显得不可思议。
“还好沈家还是靠谱的，不至于就这么攀到太子那边……”
“并不靠谱。”饶律在一边接话说，“年前还听说，沈家三房想将沈二娘嫁到太子中舍人余家去。”
林朝华听见，稍微迷茫了下，“那是哪家？”
“不出名的没落世家。”饶律一言以蔽之。
“太子官署的没落世家？”林朝华震惊的看向饶律。
“没成，但是闹了一场。”饶律想起当时见到的情形，略尴尬。
“不是，沈家三房在沈家还能说得上话？”林朝华对这件事也是很震惊的，这都牵连全家致仕了，远比谢钰更有理由被赶出家族啊！
“因为沈三娘？”
“因为沈家太夫人。”饶律道，“沈家三位郎君，只有三郎是太夫人带大的。”
杨瑛皱眉，“你在说慈母多败儿？”
“在沈家，事实如此。”
“那现在，沈二娘呢？”林朝华问。他觉得饶律并不是那种会没理由的关注人家八卦的人。
饶律表情复杂，“她已经开始修炼《九律》，我的那个版本。她说，既然杨大娘子能在巾帼军解散十年后进入龙骧卫，那么，女子未必没有立于朝堂之时。”
林朝华眼睛一亮。
她忽然觉得，以后沈家的女眷……保不定能很精彩。瞅瞅这都汇聚了些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