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林朝华来评价的话,这一天长平城的混乱造成的各种喧嚣，大又不大。
之所以说大，自然是因为伤亡惨重。
即使是不算长乐宫,长平城内几个地方出事，加上穆罗人趁机逃离，造成的伤亡是不用说的。光是当场死亡的就有数百之多。
其中也有小官吏,世家子之类的人物。
长乐宫内就更不用说。
兽园的兽奴太监等人基本全军覆没。
海棠园内的混乱,巨蟒战斗的于波,包括有力气逃跑结果被狂乱的兽类袭击的,官员家的娘子们,也死了六七个。
受伤的简直没法统计。
之所以说不大,是因为高悬天空的玉玺，用那近乎神迹的、整个长平都能看到的异像,为皇帝的权威加上了重重的筹码。
让所有想要质疑、弹劾的人,都难免在心中产生疑虑。
皇帝各种善后的政策，被迅速执行。
当然，哪怕一时间没有太高的浪潮，影响依然是深远的：皇帝展现出来的力量能强到什么程度？“修炼者”呢？
不过，这对林朝华来说，暂时没有影响。
主要是……当时能清醒的看到最后的女眷实在是不多。能清醒但没有看到最后的人，并不明白她在其中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而皇帝显然也没有为她宣扬的意思。
确切的讲,在这需要加强皇权的时候,皇帝没有宣扬任何一个修炼者。
此外，她的舅公北辰散人来京了。
在收到李黛的传信之前,就因为自己的感知来京了。
他看起来还是个中年人，和林平苏有些相似。显然功法的养生效果也很好。
按照他的说法，虽然他已经是无垢之体,但想要突破先天，对神魂的要求也不低。到他的年纪，神魂（主要是七魄）已经不可避免的开始衰朽。
所以想要突破，反而不如年轻人容易。
他果然带来了《素女经》和《羽化经》的后续功法。这两部功法在他的手上都是完整的。
但《神霄九音》和林朝华太过契合，她倒是不可能返回去再修炼《羽化经》了。
然后，他还带来了一些意外听见的消息。
可惜因为他被发现了的缘故，虽然饶淑立刻上报了，按照他的描述也没能找到人。
倒是窦礼早前对林朝华的请求，算是终于有了着落。
*
璐王府。
璐王妃裴氏靠在榻上，安安静静的喝了这一天的药。
药很苦，但她没有用糖果之类的压味。
前几日里受到了那样多的惊吓，京城之中多有女眷失眠惊悸请疾医的传闻，裴氏的身体却没有恶化，仿佛那一天的经历只是寻常。
窦礼一身道袍走进卧房的时候，裴氏看了一眼新提拔的侍女，侍女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房中就只剩了两人。
窦礼还在斟酌措辞，裴氏已经先开口了，“王爷是想来劝我和离、死遁？还是劝我修炼？想来不是后者。我如今也了解了一番，若是让我‘修炼’，只怕不出几日，就要出现那什么‘心魔’了吧。”
窦礼无言以对。
但想想还是道，“以前，你曾说过修道是虚妄之事。但如今情势已经变化……”
裴氏打断了他，“王爷以为我不肯和离，是为了将你从歧途上拉回来么？”
窦礼想想，“倒也不是。”
“不错，世家女可不讲什么三从四德。”裴氏冷笑一声，意有所指，“所以王爷不用多说了，王爷有王爷的道，裴家女有裴家女的坚持。”
但经历了上古复苏之后，裴氏也不是一点转变都没有，就在窦礼感到失望的时候，裴氏又道，“不过，今日进府的那几位，想来也不是无故而来。王爷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
*
今日进璐王府的几位——卫祺、北辰散人、林朝华、慕余曦。
之所以是他们，因为北辰散人要把脉确认病情，但他自认卫祺在炼丹上应该会更好。而林朝华和慕余曦是准备有万一的情况，帮忙控制裴氏的情绪。
最重要的是，进府的时候，慕余曦可是用了幻术遮掩。
谁知道，才在窦礼书房坐了不到小半日，裴氏就已经知道了。
林朝华听了传话就感慨，“这就是世家女啊……就算只有名分，丈夫长期不在家，自己长期卧病在床，照样能把府里把持得密不透风。”
卫祺想了下，“但是，夏家没有？”
林朝华支着下颐，毫不客气，“比不上吧，那位老太太的脑袋有点问题的感觉。”
将夏盟布置的老兵全部赶走，改变夏盟出于防御目的做出的布局，纯属傻缺。
何况，那位老夫人又没有娘家支持了，裴氏还是有的。
而林朝华能这么悠闲，就是知道她和慕余曦两个应该不用出手了。
北辰散人是还要确认裴氏的病情的。
他对自己带大的小娘子背后评价别人家的老夫人这一点，没有半点反应的喝着茶。继续等窦礼的消息。
但很快，他就没法淡定的喝下去了。
因为慕余曦和林朝华聊了起来。
“朝华，你这几天关注了穆罗那边的研究吗？”慕余曦的称呼，是林朝华自己要求的。
林朝华摇头，“没啊。其实我有点猜测，想等到他们有结果了验证一下。我要准备整理后三阶了。”
“穆罗的修炼，也和心魔有关？”
“其实都是吧。”林朝华道，“既然人人都能修炼，人人都会产生心魔，那么功法的话，就肯定要考虑到心魔的影响。像我们的功法，就是切合心性。算是扬长克短，依照心性行事，自然就不容易产生心魔。”
只是这么一来，“起步”就是最大的难题。
该如何选择合适的功法？如何确保能接触到的功法？且个人心性百样，必然导致功法万千。传承和普及就是很大问题。
“然后北蛮是放纵，穆罗和‘宝石’有关？他们是怎么把宝石嵌在体内的呢？”慕余曦说。
对于后面的问题，林朝华也只能摇头。
杨瑛和饶律都有提到，使用“法术”的穆罗人，在使用法术的时候，额头上都会有光芒亮起，乍一看有点像是第三只眼睛。
仔细看，就发现，他们的额头，皮下有类似于宝石的物体凸起。
使用“火”的是无色宝石，使用“风”的是蓝色宝石。
不像华颂，只要是自然现象，甭管风火水，都能去加强一下。
穆罗人使用的法术比较单一。
而她自己遇到的那几个，有穆罗人影子的杀手，他们则是在心脏内有宝石，“法术”是通过拿着的宝石来实现的。
可是……宝石到底是怎么嵌进去的？总不能是做手术吧……
“你之前上报说，穆罗人的情绪有些异常。能感知到的情绪比‘看起来’少很多。”慕余曦继续道。
林朝华这就点头了。
然后，慕余曦冒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你说，那些宝石，会不会和神啊、佛啊，这些，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北辰散人听到这句，就把茶都喷出来了。他到底是个道士。
林朝华也目瞪口呆——慕余曦从白云观回来，看起来已经成了一个正常的、开朗的小娘子。有些江湖儿女的感觉。
直到这句话。
——姑娘你在白云观学了些什么啊？
安安静静的卫祺都忍不住加入讨论，“不是北蛮那边的方法更像神佛吗？”
“当然不是。”慕余曦道，“都说北蛮是放纵啊。但道教、佛教的话，都是‘克制’吧？”
北辰散人咳了两声，正想开口。
但再一想，貌似慕余曦说得也有些道理。
林朝华看了自己的舅公一眼，干巴巴的道，“你说‘克制’，我倒是赞同的。但对佛道……我不大懂。”
慕余曦就没再说。
反而是北辰散人反应过来了，“小姑娘，你已经经历过心魔了？”
慕余曦有些诧异，随即道，“白云观的人说心魔已移除。但心魔这种事，谁也无法彻底保证根除。”
经历过心魔的人，对心魔肯定忌惮一些。对于心魔的应对方式，考虑得也多一些。而且，慕余曦还有些别的想法。
只是旁人都看不出来而已。
也很难想象得到——
尽管上古复苏刚刚开始，得到了传承的人，各个都没人指导修炼，都需要自己摸索。但基本上也是照着传承修炼。
就是苦逼的饶律，都给自己划定了圈子。
没人像慕余曦那样，因为以前没有经过系统的修炼，没学过相关的知识，因此反而有异想天开的时候。
北辰散人也想不到这小娘子的脑袋里转着怎样的念头，只是提醒道，“听说明年长平准备举行佛道论法大会，你若真有兴趣，倒是可以跟着看看。”
“说起真啊，幻啊，在我的印象里，佛家在这方面涉及倒确实是挺多。而且，‘佛’作为意象也更明确一些。‘如来是我，我是如来’么。”林朝华也道。
因为慕余曦表现出来的对神佛的态度，林朝华觉得完全不用担心她跑去出家了。
说着话，窦礼也走回来了，对北辰散人行礼道，“还请散人先给裴氏看一看。倒是不用慕道友出手了。”
这事儿就有了定论。
看来想要让裴氏“失忆”，只要北辰散人给她开药就行了。
可林朝华想想海棠园宴会上，裴氏留在花厅安然等死，以及之前盯着她看的表现，心中却总觉得有几分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请个假。
之前也说过的，因为最近现实比较忙，又没有存稿所以做不到日更。这一周的话是只能隔日更新了。下一更是15号，然后是17号。19号或者20号开始会开始日更。
尽力日更到完结。
非常抱歉，但还是恳请支持——不要放弃啊！
看完了这篇，隔壁还有一篇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