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华感觉到了目光，却懒得理会。
她和才被带进东宫的沈三娘容貌属于同一个大类，还是目前的长平比较稀少的种类；因为王五娘的心机，传过和窦礼的绯闻……
但他们的联性、真实性，林朝华确定，那两位带着“妃”字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她们两个还要迁怒……
林朝华佛系的想：那这两位就没有半点修炼的指望了。
她现在面临的更直接的问题是，饶欣并不想谈。
一看到林朝华走过来，原本连侍女都没带，孤身一人看着一株海棠发呆的饶欣转身就要往不远处的几个娘子身边走。
可是，林朝华已经让她跑掉过一次了。
那一次，就让她自己给自己扣上了一口黑锅。
所以，这次穿着简单利落的林朝华就没顾忌场合。
没练过武的姑娘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尤其是侍女绿衣，只觉得自己眨了下眼，小娘子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她已经挡在了饶欣的去路上。
饶欣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怒道，“你想干什么？这种地方，这种地方……”
大抵是因为之前的事，饶欣的愤怒都显得有些中气不足。还刻意压低着音量，身上都微微的颤抖。
林朝华指了指自己，“表姐。”
指了指饶欣，“表妹。”
然后道，“所以我们谈谈有什么问题。”
虽然林朝华也不知道怎么和饶欣谈心，大抵是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
但她面上的表情还是即冷静又笃定的。
饶欣转身对着那株配着假山开得灿烂的冬海棠，语气压抑，“既然当初已经撇开我，把我扔在这皇宫里听人冷言冷语，那就当没我这个人好了。现在又来指手画脚的，又有什么意思！？”
林朝华沉吟，“冷言冷语？我看你身边的宫女是没这个胆子的。皇后要是连宫女都约束不好，舅公就该找麻烦了。要说冷言冷语，只能是宫外来的……你住皇后那边，是张家那些迂腐的家伙，进宫来说了什么不入耳话吗？”
林朝华的眉毛挑高，“那你该早说啊。你还有两个亲哥哥，我们这边的表亲也能帮你出头……”
“别说了！”饶欣高声打断。
“他们说得有什么错！？我有一个水性杨……”饶欣话没说完。
因为林朝华毫不客气的甩了她一个巴掌。
她下手极轻，只是打断了饶欣的话，连红肿都没有的。
饶欣依然惊呆了。
林朝华早已收回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哪个张家人说出了教唆女儿非议生母的话？”
饶欣还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最大的心结是，自己把自己贬到了尘埃里，还想让把你踩进泥里的人高看一眼。”
饶欣想说什么，却又脸色发白。
“当然，”
林朝华继续道，“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不管是我们林家还是饶家，素来的规矩都是，女孩子有自己挑选夫婿的权力。只要没有大问题，家里会帮着完成婚约。有没有养在家里，都是一样。只不过，挑得好与不好，也是自己承担。”
饶欣的眼睛瞬间睁大。
林朝华说的是事实，饶欣之前就是知道的。
但那时候，她听到的描述方式，就完全不是林朝华这样的。
那是鄙视、不屑、居高临下的评价。
她不自觉的就重复出来，“林姑姑自己选婿，也没有好下场。”
她本来还想说自己的母亲，想到那个干脆利落的巴掌，没敢。
也想过不理会她……但显然没用。
“有个贴心的孩子，有个体贴又顺眼的情人，想做什么都只会得到支持。如果这叫‘没有好下场’，好下场是什么？被人关在宅院里，天天为了财米油盐小妾庶子烦恼吗？”林朝华一脸诧异。
饶欣还没回答。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亏得还有一群人为林二娘子辩解，说我等乱传谣言。林二娘子你这番话传出去，还能嫁得出去？”
林朝华转身一看。
她知道有人到了附近，但这毕竟是个“公共区域”，也就没管。
饶欣没有跑路的迹象了，她也不想刺激她，非要将人拉到僻静的地方去。
这一看……
一个眼熟能喊出名字的——白擎的夫人卢氏，她的表情颇为尴尬；一个眼熟但喊不出名字的，穿着打扮十分华丽的少妇。
话也是后者说的……这谁来着？
“娘子。”绿衣已经蹭到了林朝华身边，低声提醒道，“这位是鲁国公世子夫人。”
林朝华恍然：哦，华颂的嫂子。也是四皇子的表嫂。
非要凑过来听人聊天……
莫非是因为之前那个“钟情四皇子”的谣言？
林朝华觉得这件事，她才是最冤的啊！谁知道怎么会和顶多就是打过两次招呼的四皇子扯上关系的？
于是林朝华理都没理会，又转回身去，“表妹，我们可以去安静的地方聊天吗？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人太多了。”
鲁国公家世子夫人的脸色猛然涨红。
*
另一边，谢钰、卫祺、华颂三人刚走到百兽园门口，就看见了一大串意外的人。连忙行礼。
皇帝带着他除了二儿子之外的大儿子到六儿子，一连串的青年、少年、男童，以及呼啦啦的一大群随侍，也才在百兽园外下马下车。
见到三人，皇帝笑道，“二郎和窦琥才刚刚过去，看来倒是和你们岔开了。”
三人面面相觑。
皇帝又问，“你们把辉映楼布置好了？”
华颂和卫祺都瞅着谢钰。
谢钰硬着头皮道，“是。”
一边就着低头的姿势回看了华颂一眼——你表哥还在对面，出头说话会死？
华颂垂眉敛目——我只是个纨绔，和皇子不熟。
正冲着华颂露出友善亲切笑容的四皇子注意到这番眉眼官司，就笑容一敛。重新变得冷冷淡淡。
旁观者卫祺看明白了。
如果说谢钰之前在夏家是“被排挤”，那么华颂就是“不配合”。
谢钰只得继续说明原因，他举了下手中一脸无辜的三万，“……它冲着这个方向，要求过来看看。”
只听谢钰这一句话，就知道这几位皇子的知情程度了。
皇帝第一句话，就足以表明谢钰三人是在听皇命做事。哪怕三人都穿着常服，年龄看着也不像是入仕了的，但皇帝要找谁办事，也轮不到皇子们多嘴。
但谢钰不但身穿常服，看他左腰配着一柄木剑，左手还抱着一只动物幼崽的模样，若是不知道花熊幼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哪怕顶着“奉命做事”的头衔，也显得很奇怪了。
太子不说，三皇子四皇子也没觉得奇怪的样子。
五皇子六皇子就都很好奇的模样。
只是五皇子的生母身份低微，就是好奇也不敢说什么。
六皇子仗着受宠，就问，“这是什么动物？以前倒没在兽园里见过。这是要献给阿爷的吗？”
眼中一片跃跃欲试。
谢钰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六皇子一眼。
他们两个，其实也是有些血缘关系的。
但他面上没表现什么，只道，“这是臣的伙伴，不忍令其囿于笼中。”
六皇子听见这么说，不可思议的笑起来，“伙伴？一只……猫还是熊来着？”
“唔汪！”三万生气的发出了狗叫声。
它可能觉得自己超凶。
但就连知道它身份的皇帝和几个皇子，看到这只大圆脸、心形下撇黑眼圈，圆耳朵立起来的幼崽，都不由自主的对之前收到的有关军器监的报告，产生怀疑。
倒是很能理解六皇子想要上手的想法。
皇帝轻咳一声，道，“既如此，你们先进去吧。我们跟在后面看看。”
可爱归可爱，不可置信归不可置信，英国公的报告还是应该要信的。
谢钰松了口气，和另外两个人告退。
走出了一段路，他才把三万放在了地上，“你想去哪儿就带我们去，但是，除非有什么东西袭击你，否则你要听我命令才能出手，好吗？”
三万“嗯嗯”两声，愉快的迈着小短腿跑了。
大抵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它圆屁股短尾巴一扭一扭的，速度居然比人的正常步速快不少。
谢钰等人多多少少都得用点儿步法才能不失礼仪的跟上它。
他们很快就消失在了皇帝的视线里。
皇帝忽视了卫祺，只关注了下谢钰和华颂的背影。
见他们走路的姿态一如平常，速度却明显加快，就点头对太子道，“他们都是有天赋的。”
一个本来练气血的，一个本来不练武的。
才补了几天的身法课？
太子没接话，倒不是不想接，而是他的目光本来就没跟着谢钰等人走。所以他看见了……
“阿爷，你看他们怎么来了？”
被太子一指，皇帝也顺势看去。
却见龙骧卫的几个人，饶慕、宋映峰和林朝辞三个人结伴而来。
看到他们，这三人也都略有意外，纷纷行礼。
皇帝开始觉得有点不妙了。
“你们怎么也来了。”
林朝辞上前一步道，“穆罗来的倪氏商队的人有所交代，我们怀疑兽园这边可能会出问题。此外，口供留在了大理寺。”
皇帝：……
太子与众皇子：……
“你们知道，对面的海棠园正在开宴吗？”太子皱眉道，“若是正常，怕有些小娘子也会过来。”
没有夫人或者夫人没有参与的三个龙骧卫都有些呆。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
长乐宫的兽园是皇家的，平日里可不开放。
何况，这里听说还在试验饶慕的功法？
皇帝倒是没有多问，很干脆的道，“小六，你和你五哥带着阿福去海棠园，你还小，就说去找你姐姐玩。”
五皇子十一岁，六皇子十岁。跑去娘子们的宴会，也确实是没大问题。
三皇子十六岁，四皇子也已经快十六岁，跑过去就不大合适了。
六皇子有些懵懂的左右看了看。
他记得，本来是说，让他的三哥和四哥趁机相看一下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