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原始版本的《真幻经》的修炼者,慕余曦的经历让她在第一层里修炼得很快。
对“情绪”这种东西异常敏感。
尤其是有过深刻体验的情绪,更是敏感。
这让她直接跳过了完全不懂的刑事侦查阶段,无视了所有需要追索的蛛丝马迹。直接揪住了最重要的线索!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根据传承功法做出的判断,不能作为证据。
至少目前不行。
而且,慕余曦没有学会“传音”这种小技巧。
只能用“附耳秘语”的方式来传递消息。
卫祺倒是会这种小技巧的。
但他想和窦琥商量的时候,一种和慕余曦相似的担忧油然而生。
现在宝华楼安静下来了,但肯定有不少人盯着第一次出现在长平的越王世子。窦琥那张仿佛写了字的脸……
卫祺看了看华颂,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白擎。
白擎的审问其实是有点效果的。
至少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因为书翠娘子之前在接待她那位皮货商的相好。
虽然没有留侍女伺候,但好几个侍女守在门口,即是为了随时听取书翠娘子的吩咐,也是为了挡住那些不识趣非要见书翠娘子的客人。
她们能保证,那个皮货商并没有出过门。
所以那个皮货商,就算不是直接凶手,也是帮凶。
但是,对于那个皮货商的详细消息,中年女子,也就是宝华楼的“楼主”,曾经的行首琼芳娘子,现在的向娘子,却是一问三不知,什么都说不知道。
……至少,得把这个向娘子扣到一个没那么多人关注的地方,她才有可能说出口吧?
卫祺这么确定,眼中渐渐泛起了有些危险的光。
另一边。
夏钰抱着睡着的花熊幼崽徒步走向了永康坊外围。在和东市的交界处,是有设立车马行的。他准备到那儿租一辆马车回去。
毕竟已经是宵禁的时间段了。
永康坊内部管得比较松,在内部活动没什么人管。但要离开的话,最好还是有个“紧急原因”,避免被抓。
饶慕说,那车马行能提供这个。
——也许那时候可以劝林二娘子也回家?
林朝华在暗中跟随。
她信念坚定,逻辑清晰:
以夏钰的性格,基本没有可能说招惹到别人,让人动用一流高手来对付的程度。还摆明了是有设陷阱的那一种。
所以,要么就是夏家终于有人想对那份庞大的嫁妆下手。
要么就是有人想要通过夏钰,对夏家下手。
不管哪种,都可能牵扯到林朝云口中的晋国公府覆灭案,值得追查。
毕竟,夏家要只是犯下一般的错,皇帝就算不顾念已过世的夏盟,只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做出那么狠的判决——一房抄斩,一房流放!
只要夏钰孤身一人,那就还有可能让布置好了陷阱的人下手。
但林朝华不知道,她始终忽略了一个关键因素:
夏钰拿走了“承钧剑”!
现在还没见着谁能将武器收入身体之中。
甚至连宋映峰的那柄上古长刀都不行。
她想不到,真就有人是为这个,专门冲着夏钰这个人来的。
结果,因为夏钰都是挑着“后巷”走的缘故(显然他的方向感很好)还没走到可以租车的车马行,,倒是先看到了一个赌坊。
这赌坊没有牌匾,完全不同于青楼的灯红酒绿,反而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隐约的光芒透出来。
能宣告这个赌坊身份的,主要是赌徒们无法控制的大呼小叫。
看起来是个黑赌坊。
但能开在永康坊这种地方,黑也黑不到哪里去。甚至多半背景能比正规赌坊还强些。
本来他们也直接走过去就行。
但暗中跟随、等待意外的林朝华却看见夏钰停了下来。
林朝华有些莫名其妙的瞅过去,发现夏钰在月光下的脸色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冷峻?
然后就看见,夏钰慢慢的,从道路中间,挪到了一颗颇为粗壮的树后,靠在了树干上,陷入沉思——
这个位置,从赌坊那边出来,甚至是从永康坊外进来,都多半是看不到他了。
林朝华:???
她把注意力往赌坊集中。那里的声音对她来说是彻底的噪音,只会折腾她的脑神经的那种。
她本来一点也不想知道,里面是在闹什么。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挺大的声音,“……我有个随从还在宝华楼!去把他找来!我夏……我是什么人,还能赖了你们的帐?”
哪怕林朝华不怎么记人。
这个声音,毕竟才听过不久。
林朝华向夏钰传音,“夏大郎?”
夏钰点头。
林朝华震惊了,这不是去宝华楼寻欢作乐么?
他口中的随从,林朝华倒是可以肯定,那多半是还在宝华楼的。
他居然自己偷偷跑出来进赌坊……
好吧。
林朝华也很快想通了——
逛青楼可以算得上是风流轶事(哪怕夏大郎不是才子),官员们自己都以身作则,当然不会以此苛责儿孙。
也极少听说逛青楼逛得倾家荡产的。
反而是那些能长期在青楼骗吃骗喝骗睡的才子更出名,比如她那东府的二兄。
但赌坊,尤其是不那么正规的赌坊……
林朝华就安之若素了。
等着夏大郎先走。
然而,过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夏大郎从赌坊之中走出来。
“宝华楼出了命案。”夏钰知道林朝华不会时刻去听赌坊的动静,开口对林朝华解释。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不担心林朝华听不见。
只是,哪怕是林朝华,也听不出他这时候的语气。
“会排查顾客,也不可能把夏五叫来。赌场也知道这些。”
“然后?”林朝华道,“夏大郎输了多少,还能担心晋国公府还不起赌资?”
“他不想让赌场的人上门。”
“赌场的人敢上门?好吧,他们敢。但你站在这里也没用吧。”林朝华吐槽道,“你现在走过去,也未必会有人注意到你。”
那赌坊的门口可是没有站着“保安”的。
夏钰没吭声,但也没有动。
林朝华想了下,“你这是在纠结,要不要去给你大兄解围吗?”
这次夏钰有反应了,他的目光转向林朝华隐藏的方向,露出真诚的疑惑表情,“啊?”
林朝华反而莫名,重复问了句,“你要去给你大兄解围吗?”
夏钰迷茫的反问,“为什么?”
林朝华:他是你大兄啊!你会因为饶律的“可能下落”就浑身发抖的去闯鬼宅,找窦礼的时候都不退缩。轮到你自己的大兄的时候,居然是这种反应吗?
“他们非要你大兄留下个凭证,甚至是写欠条按手印。”林朝华听了一些动静,“提醒”道,“一般赌坊都不会这么对待高官勋贵的子弟。他们很清楚,哪怕是金额比较大,那些勋贵子弟也更怕丢面子,不会赖账不还。留个普通信物就够了。非要写欠条按手印,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换句话说,这赌坊背后的人这么对待夏大郎,可能是对晋国公府有想法啊。
至少也是看不起。
但是,听到了这般分析的夏钰又“哦”了一声,全无动静。
这下,林朝华终于看明白了。
“所以,你这是在看你大兄的热闹吗?”
夏钰犹豫了下。
林朝华不确定他耳朵是不是红了。
但过了一会儿,夏钰还是诚实的点头,“嗯。”
林朝华:!!!
所以她对夏钰这个人的评价其实是有很大差错的!?
“你大兄和你有仇?”林朝华太震惊了,不自觉就问出口。
夏钰犹豫了下,到底不愿意林朝华误解,“他快把我攒的钱给偷光了。”
以前还以为都花在了青楼里,没想到是花在了赌坊里。
林朝华的心里再次被“卧槽”两个字刷了屏。
夏钰缺钱吗?从他肯花三万钱买花熊幼崽来看,他也不缺钱。林朝华也知道,他母亲的嫁妆都是他的。
但他说他攒的钱,那肯定就攒的是夏家给他的“月例”。
对一般的小郎君来说,这就是能支配的钱财的所有了。
夏钰这种没有娶妻、加冠的,能领到的月例,肯定比夏大郎这种“已成亲的嫡长”要少得多。在哪家都是这样。这样的钱差点儿被偷光,换她她也要炸啊!
而且,细思恐极的是,他们这样的郎君,必然是分院别居的。夏家二房和大房又住在晋国公府的两边。
夏钰攒的钱,夏大郎怎么偷的?
他们家长辈知道不知道?
“他是嫡长子。事情闹大,有好处没坏处。”夏钰近乎自语般的说道——照这样下去,晋国公府怎么都应该传给二兄而不是大兄。
皇帝至今都没有封世子,那是摆明要给晋国公府下一代降爵了。降到什么程度可不好说。
林朝华懂了,夏钰这甚至不是看热闹,这是准备要推波助澜啊!
所以她之前确实是对此人产生了极大误判。
这时,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从赌坊那边走了出来。
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
夏钰明显愣了一下。
但是,在男子要路过他的时候,他抬手就是一剑,不带半点犹豫的。
男子的小腿被洞穿,一个踉跄倒地。
发出“哎呦”一声惨叫。
夏钰已经将花熊幼崽放在了一边的地上。从被花熊幼崽划破的衣袍上撕了布料下来。
他三两步上去。
先绑住了男子的眼睛,然后一脚将他踢得滚到了暗处,且面部朝上。
上去踩住倒霉蛋的胸口,又将卷成团的布料塞进了对方的嘴巴里。
行动简直行云流水。
暗处的林朝华第一次被夏钰惊得目瞪口呆。
她看得出来,夏钰的动作并不娴熟,手还有点抖。但显然已经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
能证明他不是惯犯的另一点是……
控制了对方的夏钰明显舒了一口气。
然后整个人都有些呆。
露出了些许后怕,以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