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朝华头痛的时候，卫祺主动在一边开口了。
他实在是没忍住，“你是说前几天去找璐王的事？”
这时候，裴氏女的跟班才开口了，看着卫祺，眼神亮亮的，“正是，这位郎君，你不知道？长平都要传遍了！”
“我知道啊，”卫祺想了想，“但是，她不是去找璐王的吧。我们本来都是要去白云观。只是恰好碰上璐王的事。”
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因为卫祺这个说法，貌似……
“这位郎君，以前不曾在长平看过你？”圆脸少女一脸天真的问。
“我姓卫，武陵伯世子。”和林朝华第一次见他时不同，卫祺这次非常干脆而平静的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于是又引发了一阵窃窃私语。
落在卫祺身上的目光，一下子隐晦了不少，也少了不少。剩下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惋惜。
这时，又一个一身红衣黑靴的青年龙骧卫飞快在樊记之前下马，甚至没等马儿停稳脚步。
那股潇洒利落的劲儿，让周围不少娘子看直了眼。
但他下马后的动作就一点儿也不潇洒了。
他很焦急的冲进店面，“郡主！世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越王世子把吴三打晕了！”
裴氏女惊呼，“三哥？”
来人正是裴三郎。
也是当初晕倒在怨魂手下的龙骧卫之一。
和吴三郎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清正，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
林朝华瞬间用“炁视野”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任何异常。
“身周炁浓度”比普通人强一些，还主要是青色。比她和卫祺两人都弱。
这是正常表现，修炼入门的人，身边都会有一部分自身契合的“炁”跟随。
裴三郎只是向自己的族妹点了点头，目光忍不住催促着林朝华。
“在哪？”卫祺问。
“带回龙骧卫营地了。”
“那我带路。”卫祺也知道，这本质是在向林朝华求助，毫不犹豫的道，“林二娘，走吧。”
林朝华本来还想谢谢他辟谣——虽然他把他自己给绕进谣言里去了。
但听见这话，本能觉得不对。
她一边走一边发问。
“……为什么你要带路？”
卫祺也疑惑，“林二娘你认识路吗？”
“我坐马车来的。”
“对哦，有马车。”
几句对话过后，两人在樊记门口停下，面面相觑。卫祺到底比林朝华长得高半个头，低下头的表情十分无辜。
“……没有马车我就会迷路吗？”
“……也，也许？”卫祺耷拉下眼角，有些小心翼翼。
林朝华很疑惑，她给卫祺留下了什么错误印象？
但坐在马车上，林朝华自己扳着指头算：
上辈子有导航、能打车。
这辈子……有马车，有舅公或者别的人带着走。
然后，还可以开口问路。
会不会迷路这种事……
没在什么复杂的地方，单独靠自己找过出口。
所以……不是特别确定？
林朝华开始怀疑人生。
朴素的马车直接长驱直入的进入了龙骧卫的营地。
驾车的是跟随过平昌伯林平苏的老兵，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超出预料，但依然一派淡定。
毕竟林平苏当年筹备军粮的时候，也有过许多骚操作。可以说坑蒙拐骗都干过……
整个龙骧卫现在也就选拔了百人。
拨的地方却不小。
一个大校场，至少是千人级别的。
周围的建筑目前也远超需要。
这会儿大半人都在校场的各处或站或坐，三三两两的聚集，气氛焦躁而又压抑。
尤其是宋映峰，不少人都仇视的看着他。似乎觉得他提供的功法有问题！
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又或者已经爆发过了。
不少龙骧卫身上的衣服都有损伤，脸上也有几个带伤。
宋映峰空降过来，教导一群勋贵家庭选□□的骄傲郎君，也是真的难。
“娘子，要么还是别下车了。”车夫觉得环境有点不妙。
现在还不敢肯定事情和自己无关，林朝华又怎么可能撒手。
“换上几年后，我还真未必敢在这里待着，但现在还不至于。”林朝华说着，跳下了马车。
车夫也没再劝，因为他看见林朝辞从一栋屋子里出来，快步迎过来了。
林朝辞表情严肃，眼神更加凌厉了。
林朝华没立刻打招呼，而是用“炁视野”在整个兵营扫了一圈。大部分人应该都在这训练的操场上，她还真发现了好几个有异常的。
都是头部有“全属性炁”汇聚。
但都没有吴三郎那么严重，只是薄薄的一层。
林朝华换回正常视野，却也无法确认，这几个人是不是都晕倒过。
但她注意到，这几个人还没有出现“红眼”的情况，甚至脸上的表情也还正常。
“吴三郎什么情况？”林朝华觉得有些不妙了。
“醒过来了，不认人。之前在街上忽然发作，拔刀要对路人动手，幸亏越王世子及时控制。已经请了太医令来看，看不出什么缘故，只说是有些像走火入魔，但气血运行不见异常。”
——应该说，是专门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太医令在龙骧卫的营地住着，随时确认修炼情况。
林朝华从袖袋里抽出了“紫霄”。
紫霄变成了武器，她又有查案的心思，当然不会放在家里。
“我试试。”
吴三郎的情况是真的恶化得很快，林朝辞说得还不是那么清楚，亲眼看到以后就知道了。
他的眼睛倒是不像山民那样彻底变成了红色，表情也生动许多，但那种狰狞凶横，似乎要撕碎一切的表情，却让人看着发怂。
林朝华看着他的时候，吴三郎的眼睛也盯着她。
嘴巴被塞住了，身体被绑住了，却不断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赫赫”声，身体挣扎的要往前扑。
林朝华直觉感觉这不大妙。
但还好，这次时间充裕，没有什么额外的危险，林朝华很快就确认，可以从简单温和的曲子入手，尝试和吴三郎沟通。
从《安魂》到《问我》，再到延伸出去，指向性高的几首曲子。
别说，至少，表面效果还是有的。
原本有人没人在眼前都一样狂躁的吴三郎似乎终于累了，闭上眼睛，带着浑身的捆缚睡了过去，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又吹奏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曲子，林朝华这才若有所思的放下了紫霄。
往边上一看，有些黑线的走过去，将盘坐在地、仿佛在冥想的林朝辞给推醒——体修早期没有静功一说，不用担心推出问题。
“哥，我这里大胆猜一下，《撼天经》的功法要求，是不是‘心性坚定，要有决绝之心’这一类的？”
“是。”林朝辞干脆点头。
“……你真觉得这功法适合这里的人修炼啊？”
“心性可以培养。”
“但也会有人培养不出来。”
兄妹两面面相觑。
这时候，窦琥和卫祺两个结伴走进了房间，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
“什么情况，结束了吗？”窦琥难得收敛性子，小声问道，“我看外面那些龙骧卫，一个赛一个的在沉思。”
“我表兄还好，他说这也算是一次考验。”卫祺道，“现在有更多功法，并不是人人都适合《撼天经》。”
不等林朝华回应。
花白胡子的太医令也进来了，赞扬道，“郡主是真有本事，看来暂时是不会再打起来了。吴三郎是治好了？”
“这可不好说。”林朝华摇头，以笛支颐，“你们听过‘心魔’吗？”
和之前怨魂影响的昏迷相比，这才叫真正的“心魔”啊！
卫祺、窦琥和林朝辞同时露出疑惑的神情。
太医令却了然点头，“这就是‘心魔’吗？”
“璐王说的？”林朝华道，“道经佛经里，都没这个词。当然都有相近词汇。医书里大概也没有？”
又对疑惑的卫祺两人道，“我怀疑，如果你们没有类似的概念，就不会在传承中看到‘心魔’二字。但应该也能看到类似的描述。”
两人这才恍然。
“算是。”太医令捻着胡子道，“成立龙骧卫时，白云真人就说过，只要踏入真正的修炼之道，就必须承受心魔之危，心性修炼必须跟上。”
林朝辞一愣，“此话并未听说。”
“你师父教你熬炼气血的时候，你们的师父教你们修炼内功的时候，会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们，有气血逆行、内力反冲，走火入魔的危险吗？”五十来岁的太医令，不甚雅观的翻了个白眼。
林朝辞顿时无言以对。
“但武者，不分内功外功，走火入魔的可能非常、非常低。”
林朝华郑重的道，“我舅公行走江湖几十年，就碰见过一个，我一个都没见过。但是……心魔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当然，我大抵也想明白为什么了。”
虽然林朝华是个理科废。
但在后世，被信息轰炸了那么多年，也为了探寻声音本质和不同领域的不少专家合作过。基础的科学思维是有的。
简单的讲，一个是间接，一个是直接，这就是根本原因。
末法时代，甭管内功外功，本质上的修炼资源，都是食物——哪怕是药物，本质也是食物的一种。
所谓的修炼，是从食物之中提炼能源改造身体。
这个过程中，占主导地位的是身体而不是大脑。
对修炼资源的利用是间接而非直接。
转化不了的食物可以直接排泄。
所谓的走火入魔，虽然也会导致大脑出问题，但前提是气血逆行，内力逆冲，身体出问题才是必然，大脑出问题是连带后果。
所以很多内功将观想图都给去掉了——这完全需要大脑去完成的工作，并没有存在的必要！还增加走火入魔的危险！
但上古复苏，“炁”重现之后，甭管神修体修，都是附带观想图的，由观想图来引导“炁”，搭建天地之桥，主导修炼的就变成了大脑！
而直接使用“炁”来修炼，对修炼资源的利用也就从间接变成了直接！（体修也是要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利用“炁”的，何况现在天材地宝尚且匮乏）
引入了身体的“炁”能够排出去吗？
所以，哪一种修炼方式更容易出问题？
若是要出问题，能是哪里先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