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离谱，那么大的临安市，住着一千多万人，两个不同阶层的人偶遇的概率比之买彩票中大奖的概率，也差不离。
叶简眯眯眼，没说话，她感到手中空空，心也空空。
“小宝，阿姨可以抱你吗？”
征得汪温玉的同意后，叶简弯腰抱起她，腾出手扯一下还在吐槽的温兆兆。
“兆兆，别说了，我们去吃饭吧。”
“吃吃吃，你心真大！”温兆兆翻个白眼，“时清嘉昨天就是想看你惨状，什么胃不好，吃不下，谎话张口就来。我看她胃口好得能吃下一头牛。”
“食欲受情绪影响，也说不定呢。她见到我不开心，或者幸灾乐祸不也正常吗？”
“正常个屁，要不是她个心机算尽的小鬼，你能去农村呆七年？我能从附中走？你就是活菩萨投胎，普渡众生来得的吗？净会从别人的处境出发。”
汪温玉趴在叶简肩膀上，往后看。温兆兆在家也是咋咋呼呼，她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叶简垂眸，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恳求：“别这样说，兆兆，我不喜欢听。”
温兆兆叹口气，“我刚才话说重了，没有怪小叶子的意思，都是时清嘉的错！”
“麻麻！麻麻！”汪温玉拍着叶简的蝴蝶骨，娇声喊，“有个漂亮阿姨朝我们走过来了！”
叶简身体一僵，耳朵嗡嗡响。
是小清嘉吗？她看见我了？她听到我们说话了？
“啧，怎么又是她？”温兆兆努努嘴，“电梯里那个女人，你查没有？厉南，朝这边走过来了。”
不是小清嘉就好。
叶简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舒畅地吸了一大口春天的空气。
“叶简？你也在这里！时清嘉还请你和思思一起吃饭？”
厉楠穿的还是上午的红色西服套装，短发红唇，凌厉逼人，“真是好手段，下|贱，心机深沉。”
叶简秀眉微蹙，两次见面，厉楠的表现都不太正常，说话语焉不详，没有逻辑，情绪高涨，过度自信，好像，还有点狂躁。
她脑子是不是有点毛病？
“这是你女儿？！你和旁边的女人的孩子？你女儿都这么大了？怪不得时清嘉放弃你，对思思出手。”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了？难道是看到时清嘉有钱，后悔了？”
叶简：“……”脑子应该是真有点问题。
温兆兆没好气地解释，“你想什么东西呢？我们是好朋友，那是我女儿。”
小宝随着厉楠转过来，跟着说，“我有爸爸，叶阿姨才不是我妈妈。”
厉楠盯着叶简，“我知道，形婚，代|孕是吧？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一辈子。”
温兆兆震惊到失语：“卧|槽……”
叶简捂住汪温玉的耳朵，柳叶眼难得染上薄怒，冷声说，“不管你是谁，有没有病，请不要肆意揣测他人的生活，也不要将你肮脏的思想强加到别人身上！”
“你生气了？我又没批评你，这有什么不对吗？”厉楠转一圈，“要去看旧情人吗？她们公司开发团队竟然在烧烤摊聚餐，是不是很廉价，很搞笑？”
叶简确定眼前的女人真有精神疾病。那该如何拒绝一个位高权重的神经病呢？
她看看持续懵逼的温兆兆，又看看怀中的小宝，小宝乖巧地眨巴眼，直勾勾地盯着厉楠，显然对漂亮阿姨充满好奇心。
情景陷入僵局。
***
不远处的烧烤摊。
时清嘉的脸色越来越沉，手中的啤酒罐被捏到变形，澄亮的液体顺着灌口流出，散发着大麦酒香。
“小六，我怎么觉得咱们小时总不太对劲啊。不是她要来蹭咱们吃烧烤的吗？下午笑得嘴翘天上去了，怎么从刚才起就开始拉脸子了？”
同桌的年轻人凑在一块，小声说话。
“我哪知道？文疯子不在，就问慧姐呗，慧姐肯定知道。”
曹思慧坐在时清嘉对面，听到他们的讨论，心下暗忖：我不仅知道小时总为什么开心，还知道她为什么生气，罪魁祸首就是我招来的。
厉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这个神经病，找我就找我，为什么缠着叶老师啊！厉楠，你怎么还不走？
曹思慧如坐针毡，东想西想，不敢朝旁边看。
“老大，你酒洒了！”有人提醒道。
时清嘉将变形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抽出一张纸擦手，不紧不慢地说：“曹思慧，把你招来的麻烦解决掉。”
被上司点名，曹思慧猛地抬头，惴惴不安地望向时清嘉，犹豫着没动静。
“你不去，那要我解决她？”
时清嘉斜看她一眼，五官绷着，琥珀色眸子水光潋滟，似乎还含着点笑意。
一见时清嘉露出这种表情，曹思慧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咬着牙披上针织衫外套，朝厉楠走去。
曹思慧和时清嘉是高中同学，两人高一的时候在一个班，做过一年同桌。如果把时清嘉出国念大学的四年也算上，她们差不多认识九年了，曹思慧算是“时简”主创团队中和时清嘉相识最久的，也是最熟悉她的人。
她知道时清嘉虽然对待感情偏执，对事业追求完美，但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上司，也是一个绝佳的领导者。
时清嘉历来将感情私事和工作分得很轻，她似乎永远理智、镇定、运筹帷幄、无所畏惧。
这是当初让十五岁的曹思慧着迷的品质，如今她依旧觉得这样的时清嘉迷人。但当时清嘉的矛头对准她和她爱的人，即使只是警告，曹思慧仍会感到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叶老师都离开她七年了，小时还能这样冷着脸威胁我，真是长情啊。为何我爱的人不是不爱我，就是薄情如苍狗呢？
明明她们这么像啊！
捧着手吹一口气，曹思慧跺跺脚，叫住喋喋不休的厉楠。
“厉楠！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娇俏的声音，厉楠立即转头，凌厉的凤眼软下来，红唇勾起，笑的深情宠溺。
“当然是来找你的，除了你，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出现在这种地方吗？”
曹思慧娇俏地哼一声，“当然是你脑子有病，你在跟踪我吗？我不是说得很清楚，我们完了。”
叶简捂着小宝软软的耳朵，心想：看着不知道实情，说得却有几分道理，厉楠确实算脑子有病。
厉楠根本没听曹思慧说什么，凤眼毫不避讳地盯住她的唇，盯得曹思慧浑身发毛，脸颊却热起来。
厉楠凑过去，头埋在曹思慧颈窝，轻柔地喊：“jejouis，jejouis……你终于愿意见我了，你都不回我消息？”
像被踩住尾巴的猫，曹思慧猛地后退，娇声厉喝：“我们分手了，分手了知道吗？纠缠不休不是你的风格，给我好聚好散！跟踪我，骚扰我就算了，干嘛缠着我叶老师？”
“思思，我好想你啊！”厉楠继续盯她，“我都不知道你能这么狠心，竟然舍得两个月不见我？时清嘉就那么好吗？让你甘愿放弃曹氏给她当秘书？”
我就知道会这样！小时让我解决自己招来的麻烦，可她永远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认真听我说话都做不到，我怎么解决？
我当初是被门夹过脑子吗？怎么会觉得她像小时？一颗心都给赔进去了。
曹思慧柳眉倒竖，又气又羞，“你好好说话，听我说话行不行？”
“行啊！思思说什么我都听。”
“不要再来打扰我，也不要打扰我身边的人，时清嘉和其他同事就不说了。温老师叶老师只是我高中的老师而已，你缠着她们做什么？”
听明白了，是分分合合的小情侣闹别扭，误伤了陌生人。
温兆兆对叶简挤眼睛，小声嘀咕：“小叶子，那个思思你还有印象吗？”
叶简点点头，别开眼，抱着小宝走开一段距离。
曹思慧那个小姑娘，她当然有印象。当初她在安大附中学兼职心理老师，小清嘉高二六选三分班后，她带的就是曹思慧班。
小姑娘喜欢清嘉，高一的时候为了这个找她做过心理咨询；高二不在一个班心思也没淡，经常会绕三层楼找小清嘉说话，那段时间小清嘉挺困扰的，还旁敲侧击问自己会如何拒绝别人。
原来她就是清嘉现在喜欢的人吗？听厉楠的意思，曹思慧和她分手后，和清嘉在一起了。但厉楠还喜欢她，所以才说自己是小清嘉的情敌。
叶简低下头，捏了捏小宝糯米团子一样的脸蛋，打趣道，“小宝以后要少看点电视剧，心脏跳得快，可不都是小鹿乱撞。叶阿姨刚才就是被漂亮阿姨吓到了。”
“可是这个漂亮阿姨，刚才明明没出现？”汪温玉扬起头，天真地拍手，“我知道了！叶阿姨是仙女教母，有魔法，提前看见漂亮阿姨了对不对？”
如果你说的是小清嘉，那可能是吧。记忆里刻骨铭心的存在，只要出现在视线里，无论如何都能一眼认出啊。
叶简无声笑笑，揉揉小宝的头发，算是默认。
温兆兆嗤笑一声，说，“小叶子，可真是一物降一物，那小姑娘看起来娇俏可人，竟然能震住厉楠那个疯女人。”
“什么？”叶简问。
“她过来了，怎么办？好久不当老师了，我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快把小宝借我抱抱挡枪！”
叶简把小宝递到温兆兆怀里，就听到曹思慧打招呼的声音。
“温老师，叶老师，对不起。”
声音有些拘谨。
“曹思慧？好久不见，当初温吞的小姑娘，现在太耀眼了，还有些不敢认。”
叶简温和地朝她点头，看到厉楠站在张扬的红色跑车前面，仰头盯住这边，目光灼灼。
兆兆的表述可能不太准确，不是一物降一物，曹思慧“震住”厉楠，想必费了不少代价。
也许我该帮帮清嘉。
“叶老师说笑了，”曹思慧搓搓脸，有些难为情，“叶老师看起来一点都没变！和记忆里一样年轻好看。”
温兆兆抱着孩子站旁边，听到这话笑起来，“小叶子这回该信了吧，不止我们母女俩觉得你有驻颜术，连思慧同学也是这样说。”
“温老师也是，看不出变化，还和高中时一样元气。”
曹思慧面对温兆兆显然大方多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都市精致白领的自信舒展。
“这是温老师的女儿吧，乌溜溜的大眼睛和老师真像。”
温兆兆谦虚：“哪里哪里，小宝比我可爱多了。”
汪温玉拆穿：“骗人，麻麻在家里明明说麻麻最可爱！”
童言无忌，天真可爱，逗得三人笑成一团，气氛瞬间融洽不少。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曹思慧走之前，小心翼翼地提起时清嘉。
“小时也在那边，叶老师不去打声招呼吗？时清嘉。”
看到二十多岁的小姑娘面对恋人前任时，藏不住的试探紧张，叶简有些想笑。
她抿唇抑制住笑意，微微摇头，说：“就不过去了，我们这也要吃了。你帮我祝她吃得愉快。”
想了想，叶简又补充说：“胃不好还想吃烧烤的话，就少吃点辣，少点油。少喝点酒吧。”
“啊！”有您这么一说，小时怕是不会愉快了，也许还要怪厉楠突然出现，坏了她的计划。
曹思慧更紧张了，跺跺脚抓住裙摆。
“叶老师！”
她穿着一身牛油果绿白碎花丝绸裙，套着杏色针织开衫外套，跺脚时裙摆飞扬，温柔又娇俏。
叶简很喜欢她身上蓬勃的青春活力，怕她为难，又担心厉楠的情况会对她造成伤害，便凑过去轻声说：
“不知这样说是否有些越界，但我今天是在咨询公司看到厉楠女士的，她去的楼层是长程心理咨询部门。”
厉楠去做心理咨询了？她怎么了？我怎么没听她说过？
曹思慧身体僵住，大脑昏昏沉沉。
“注意安全。”叶简拍拍曹思慧，“好了，回去找清嘉吧，她虽然不往这边看，心里应该是黏你的。”
曹思慧瞪大眼睛，慢慢扭动身子，脸色苍白的同她们道别，没再想让叶简过去找时清嘉的事。
“小叶子，你和她说了什么？她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温兆兆凑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会还对时清嘉念念不忘，以至于要打击小姑娘吧？”
“怎么可能？我就是告诉她在公司看到厉楠了，希望她少和厉楠接触吧。”
“哦哦，”温兆兆点头，忽又疑惑，“那她怎么反而朝厉楠跑过去了？嗯，还上厉楠的车了。”
“诶，她们走了。”
叶简看过去，张扬的红色跑车扬长而去，连烟气儿都不曾有。
这情况和我预测的不太一样。
糟了！
“小叶子，时清嘉看过来了，她朝这边走过来了。不会来寻仇吧？”
我看见了，你的播报有些延迟。
叶简垂眸，一种小学生做错事被老师发现的心虚冲上心头。她拉住温兆兆的衣角，催她去吃饭。
温兆兆说：“可她已经到了，逃跑反而更奇怪吧。”
叶简感到清浅的绝望：兆兆，如果你刚才就和我进棚子吃饭，绝对能避开清嘉的。真的。
“叶简？”
疑惑、烦躁、困惑、质疑、不悦……
我怎么能从她简单的两个字里听出这么多种情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