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突突地向外排废气。
林九懒散地靠在车窗上，眼帘低垂，注视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手中不自觉摩挲一枚木刻的方形印章。
这是她被袭杀后为了保护林家人而做的护身符。
那天晚上，回到家后没多久，林九就自然而然地突破筑基，蜕凡入仙，真正能开始使用一些仙道手段。
然而麻烦当前，首先要做的是自保。不仅是保护自己，还有被无辜牵连的林家人。于是她当即灌注灵力，花费极大的精力做了这么一枚符咒。
符咒一共五枚，林家四人各自一枚，还有一枚是给江无常的。
可是却一直没机会给出去。
天权的活动一直很多，春季运动会结束后，就是每学期都有的社会实践。虽然名为实践活动课，实际上就是一个出游的借口而已。
这次是到山溪进行为期三天的露营。
很快，大巴到地点停下，学生陆陆续续地从车上下来，舒展坐了一上午车的疲惫。
山溪虽然是著名的旅游开发区，但环境保护一直做得很好，一下车就能感受到群山间悠悠散散的缭绕灵气。
林九张头四顾一圈，没见着江无常的影子，便又把头低下。默默地踢了一脚车门边的小石子，她撇撇嘴，把木刻符咒放回口袋，跟着大部队行进。
在山上逛了一圈，选好营地扎完帐篷，已经是傍晚了。
班级里的同学三三俩俩聚在一起折腾露营烧烤，林九没心情掺和，两手插在口袋里自个儿在山里头瞎晃。
天色渐晚，火光和灯光逐渐照亮了寂静的山坡。
在远离热闹的另一边，林九坐在光滑的石块上，手下把玩着木刻印章，抬头仰望月亮。脑子里思绪混乱，一会儿冒出那天在记忆灵珠里看到的东西，一会儿又冒出江无常的脸。
她长叹口气，忽听得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阿九”，面色顿时一僵。
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是刚刚脑子里冒出的那张脸。
江无常见林九脸色不是很好，脚步下意识放轻，讷讷张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瞅见人慌张的样子，林九“噗嗤”笑出声，拍拍旁边的空位，示意对方坐上来。
少年身上的皂角香顿时萦绕四周，飘飘浮浮，霎是好闻。林九摩挲木刻符咒，忽的抬头展颜一笑，把手往前一送：“喏，拿着，保命用的。”
江无常一愣，接过符咒，唇角向上勾勒，像珍宝似的把东西牢牢握在手心。
“嗯”
他的声音被揉散在风里，不知飘去何方。
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中间，一地银辉。
*
徐美清提着晚饭的食材，心情极好地哼着歌往家赶。
小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打扮成道士的人，摆个小摊，上面一块布，两叠符。
旁边竖了块旗子，上书：看手相、面相、解命、解姻缘。
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时不时捋捋他那两撇小胡子，活脱脱电视剧里赛半仙的模样。
周围围了一圈人，各个手里捧着手机录视频，看热闹的比算命的还多。也有年轻人好奇上去算命，得了结果一笑了之，完全不放在心上。
毕竟这东西只能算迷信，科学才是第一生产力。
徐美清从不信这些东西。
然而正待她绕过那摊子的时候，那道士打扮的人忽的惊呼一声，猛地起身。而后一脸震惊与不可思议的模样，大喊道：“你！”
他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徐美清，快步穿过人群：“没错，就是你！阿姨嘞，你家出大祸喽！”
任谁突然被人指着鼻子说家里有祸事心情都不会好，徐美清也不例外。她黑着脸道：“小伙子你开啥子玩笑。”
“我哪在开玩笑哇，”道士捋捋他的胡子：“你来我这算一卦不就全清楚了？”
得，就是来骗钱的。
徐美清拎得清楚，白他一眼转身欲走。
道士不紧不慢：“阿姨你女儿前些日子遭了水祸，我说的可对？”
听见这话，徐美清停下脚步。
道士接着道：“我看阿姨你印堂发黑，真不是什么轻易能解决的事。这一卦我就算你免费，怎么样？”
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劝徐美清去算上一次。
底楼的沈阿姨大着嘴巴：“小徐啊，人都说灾祸易结不易解，能少一桩麻烦就少一桩麻烦，你看这还给你免费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徐美清被说得有点心动，她仔细审视道士两眼，拎着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扬头：“行，算吧。”
“得嘞！”道士打个响指，回到摊位：“阿姨我先给你看看手相。”
摸着徐美清的手，道士哼唧半晌，哼得她心头慌慌。
末了，只见对方严肃地抬头：“阿姨你女儿哪年哪月生的？”
徐美清忐忑地报出日期。道士听闻，长叹口气，屁股往后挪挪，正色道：
“阿姨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女儿那是个早夭的命。”
“大抵两月前应当有遭遇一次水祸，那水祸就该夺去她的命了。”
“可她现在还活着，我说的对不对？”
道士长叹口气：“可惜在那具身体里活的，已经不是你女儿了啊！”
徐美清脸色越来越黑，这话一出，她当即拍桌而起：“你瞎讲什么！”
“有人借你女儿的命而生，你难道没觉得你的女儿最近性格大变？做事行为习惯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道士忽然倒筒子似的一连串吐出来，黝黑的眼底闪过一线难以察觉的恶意。
徐美清恨恨瞪他，再也听不下去，拿起菜转身就走。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意料到事态的发展。
沈阿姨自知理亏，讪讪而走。
前面徐美清越往家心越慌，脚步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至停下。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可画面总是出现在脑子里，怀疑像种子一样落到心田，正待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天色已晚，可她呆呆地立了一会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重回菜市场。
*
天玉天总坛
阴暗的殿内，洞虚灵压压得底下一众人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虚昆冷漠的灰眸一一扫视过每个人的头顶，而后长袖一甩，起身道：“一群废物！”
“罢了，本座自己动手了事。”
想到即将到来的人仙劫，他眼眸里闪过炙热，还有一抹难察的恐惧。
下一秒，他消失在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