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说是准备发动进攻,实际上从整备到起事,中间也两三天的时间。谢圣丝毫没有浪费一分一秒,次扩充行列的线人们白天持续架空领导,到了晚上,很大一部分还得回到谯明山,辗转去血海继续搞建设。
“我,烛九阴。十祖巫之一,司掌时间之神。”烛九阴注视着手中的蔬菜苗,缓缓说,“我可操纵日夜,目睁之为昼,目闭之为夜,何等玄妙神法——就在这儿催熟大白菜??”
每晚来帮忙的除了祖巫之外,也有一些已经陆续搬入这个新建的暂居地的流,此时好些个一起抬着一缸送来的醴泉水,过来分发。有一位妖精捧着两碗颤颤巍巍走过来,看见站在一块的烛九阴和玄冥,驻足冥思苦想良久,最后含糊地说:“唔唔,你们来喝水啊。”
唉,人老啰,想不起这名字。妖精的脸上流露出不好意思。
烛九阴、玄冥:“……”
“啊呀爷子!”一旁路过的年轻混血笑道,“这两位大人的名字您都记不住吗?这是……嗯……翕兹和奢比尸大人嘛!”
烛九阴、玄冥:“?!”
你他妈!烛九阴都要爆炸了,说玄冥和奢比尸像倒还情有可原,两者好歹都沾一个兽身,他烛九阴分明是蛇的身子,翕兹那是鸟身,连蛇和鸟都分不清吗?!
玄冥默不作声地拦住想要发作的烛九阴,瞅了眼老妖精,眼神忧郁。
烛九阴光知道就事论事,因为老妖精认错他而生气,却没往深里想想,为啥会分不清?
还不是因为一下被抓来的人太多,这才认不清谁对谁……算了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还是缩起头做人吧!
一边想,玄冥一边将目光隐晦地投向血海边沿,地势算是最高的一处大岩石。
作为对旧风貌的纪念,整片血海都被翻过一遍,只有那块岩石被保存下来,谢圣和祖这会儿就坐在上面,不知道闲谈些什么。
——当然是谈恋爱啦!
谢圣拉着鸿钧微凉的手,一边半是讨好半是揩油地帮忙按摩,一边殷切安慰:“我真不是故意不回屋,把你一个人丢屋里,你也看到我每天除了相声直播,还得到处跑,都是量劫的事儿,也没法带你啊……”
啊,我这话说的好像那种忙于事业、冷落妻子的事业型男!谢圣感慨地想。
鸿钧凉凉地看着谢圣,一言不发,目光慢慢落在谢圣不实的爪子上。
“咳。”谢圣清咳一声,理直气壮,“我就摸摸怎么了,摸摸手。我看你冷不冷?”
因为能力限制,只能做点体力活的奢比尸,搬着石砖从岩石下路过,恰好听到这么一句:“噗通。”
翕兹:“咦,你怎么——”跪下了?
奢比尸差点拿着搬砖糊翕兹的嘴,赶紧捂着翕兹飞快地从这处雷区撤离。
谢圣非常淡定,显然没有幕天席地谈恋爱的不好意思:“也快了,这量劫就结束了。”
他说这话时,还是蛮感慨的。当初他因为小七的意外而下山的心境,仿佛现在还记忆犹新。而如今巫妖族的大战也即将进入高潮,同时也是尾声。
思及他记忆中,洪荒会因为这一场两族大战而四分五裂,从此仙人远迁,各界隔绝,如今的洪荒或许还能保持它的完整。
谁也说不准呢?或许这个洪荒未来会出现神仙、妖魔、人类,各族同行于世的景象,就如同他曾在的那个现代的世界各国一样。或许这个洪荒永远都是天圆地方,不会因为巫妖大战而被打破出小世界、分出地球宇宙。
只要一想到这样一个天马行空的世界能够永远保持他的神奇不褪色,谢圣就充满了期待。
鸿钧低头,看着眼睛亮晶晶的谢圣。
他好像很久没看谢圣哭过,也许久没见谢圣和刚认识那几万年一样,流露出看起来颇为寂寞、甚至仓皇的表情。
这很好。鸿钧果断地在心里下了定论,静默地抬头,看向远方对他来说略显过于热闹的繁忙场景。
各式的楼宇在这片土地上建起,或是掩映在移植的树林中的淬炼竹屋,或是拥簇在一起,或是灰白或是红白的砖瓦房。楼宇之间,悠长曲折的小巷被满脸热情和希望的人们踩出一条条平整的泥地,在他们的脚下、在更多农田中劳作的人手中,新生的绿色正在吐芽。
当初初见谢圣时,他看到的是自己的一线生机,而如今,他看到的却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的那一线在谢圣的手中缓缓闪耀起它的光芒。
·
妖族可调动的军队遍布洪荒,如何调配也是一个难题。谯明山上下在第天就做好了去搅浑水的准备,妖族却因为调度问题拖了一天。
“刚好么!”谢圣得到消息,非常高兴,“本来小七有个活儿,想和我一块儿使,我跟他说马上巫妖族就要大战,等到结束给他量,他还蛮失落的,现在多余出一天,准备准备,就今天把这个活儿演了吧!”
因为受小七意外的冲击,谢圣下山其实算是做了取舍的心理准备的,打算将重心放到量劫上来,相声或许得搁置。在祖龙的一坚持下,下了谯明山后,谢圣借助水镜这一媒介,相声反而是做得更加风生水起了。
就量劫这会儿功夫,能待在家里的都不会出门,唯一的娱乐不就是看水镜了么?因为这个,直播平台更加火爆了。
凤一作为师门的大师兄,把控着大家的节目单,这会儿就和龙商量着,把他们自己的节目撤下来,替换成小七的活儿。恰好上一个节目说的是忆苦思甜,于是,等谢圣和山七准备开演前,直播的评论已经刷得密密麻麻:
【呜呜呜,好开心,在量劫中,谢师和茶社的相声就是支撑我们一家的精神支柱!每天必须要汲取的快乐源泉!】
【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谢师,咱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没有相声、没有小哥哥小姐姐们的美颜可以舔,只能闭关,闭关,和闭关……】
【靠,太灰暗了,这是什么枯燥乏味的生活】
【别忘了,还有银行呢,如果没有银行,可能到现在咱们交易都还得背一大堆东西以物换物吧……】
【好原始啊……】
【还有灵煞阵呢!以前哪有这玩意儿,知道想要争夺灵气宝地多难么?尤其是没有煞池的时候,凶兽为了修炼,好些还会冒着被督察队逮捕的危险袭击人!】
【是没有灵煞阵,西方到现在估计还起不来吧……】
谢圣这次是给山七量活儿,就是做捧哏,上了台来,两人站好,对着观众们鞠躬,谢圣便整理起上一场表演时,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帕子。
山七平日里走的是装霸总路线,上台的台风也比较沉稳,一般都是说平哏,也就是不说贯口、学唱等,单靠语言描绘故事。不然就是文哏,很少使相,这一次上台却满脸的笑容,笑得都有点儿过了,看得观众们忍不住狂刷弹幕:
【妖孽,快现形!】
【怎么回事啊这是,说完这相声谢师是要把其他师兄弟都逐出门去吗?乐得都傻了】
【我的妈,平时山七都是那样的形象,现在突然走这样的路线,有点……可爱】
评论含含糊糊,大家都懂“那样”“这样”什么意思,纷纷附和。
山七难得使相,傻笑了一会:“上一场说的挺好嘿嘿嘿。”
弹幕:???
【吓死我了哈哈哈!!】
【呼吁一下,有没有昆仑山附近的朋友,快看看昆仑山是不是又被撞坏了???】
谢圣也做出吓一跳的表情,警惕一提帕子:“这笑的,当初被共工是撞到哪了留的后遗症?”
“……”山七笑容顿时消失,斜了谢圣一眼,转回头又乐出来,“我高兴。”
“??”谢圣拦了一下山七,“你高兴什么呀,上台来连个介绍都没说你就开始高兴,上一场相声有那么可乐吗?”
“那有什么可乐的,俩麒麟,在族里地位还没有小辈高,赚得钱比麒麟弟子少,他们忆苦思甜?他们甜过吗!”山七满脸不屑。
弹幕狂笑:
【三四快来看啊,七骂你们了!】
【扎心了,扎心了】
【麒麟弟子真的赚那么多吗?麒麟族是按赚钱多少决定地位的吗?】
【他们甜过吗——】
山七一仰头,“我是乐啊,这个量劫结束,我就是天地霸主。”
谢圣:“……”
谢圣:“你什么?”
山七一拍胸脯:“我!天地霸主!”山七得意洋洋,“天道请我当的!”
弹幕跟着谢圣一块儿:“呦——天道请您当的?”
山七:“哎,没错!你还别不信——”
谢圣:“?呦——不得了了,现在对我都用上‘你’了,天道是请您了。”
弹幕笑做一团:
【小七造反啦!】
【谢师,殴打小七!】
谢圣与山七这一场表演的对口,是子母哏的形式。也就是捧哏与逗哏是差不多的分量,双方互相辩驳、针对,从而营造逗乐的包袱。
通过一段伦理哏的引入,谢圣因为气不过山七不敬师长的表现,故而和山七针尖对麦芒,非揭穿山七的白日梦,山七则扮演一个雄心勃勃、自认有实力、有手段、有人脉,想要争夺洪荒霸主的野心家形象,被谢圣逐一揭开底,还死不承认。
观众对这场表演的反响是比较热烈的,而且切合了如今量劫的现况,看山七表演的时候,颇有种在看如今的妖族、巫族的既视。一场演完,一直到下一个节目开始,大家还在激烈地发表着弹幕进行讨论。
“师父。”山七离开了水镜倒映范围,台上的状态一退,显得有些丧气和迟疑,拉住谢圣,“您觉得我这活儿怎么样?”
“嗯?”谢圣根本没挑出毛病,不然也不会归心似箭,就想偷到点时间溜去找鸿钧了,“反响不错啊。你怎么这个状态,是谁说你了?还是有什么问题?”
山七一低落,脸上表情变少,就更加和元始相似了:“师父,你说我这个活儿,如果给蚊师侄使,效果跟我使比,是不是好得多。”
“……”谢圣在现代时,可能还只是个不成熟的年轻相声演员,可来到洪荒,经过数会元的不断磨练、学习,自我提升,早已经拥有十分毒辣的眼光,一下明白了山七的意思。
他严肃了表情,放弃了去找鸿钧撩闲的念头:“真说,同等表演技巧下,确实是蚊道人使这个活儿更可乐。”
蚊道人就是非常经典的普通平凡小人物的形象,来演这个妄想自己成为天地霸主的角色,反差和乐子自然比山七这个准圣要大。
山七叹了口气:“其实写这个作品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师父,我想放弃上台表演的机会,转而做幕后工作——我想做个相声创作者。”
山七说得很真诚。他自己仔细衡量过了,首先就本性来说,比起上台表演,他更乐意做个幕后的创作者,其次,他认为自己的表演并非无法取代,相比较之下,他的相声创作水平以及灵感却比师兄弟们要强。
或许是从小听大家讲故事长大的缘故,山七脑洞比谁都大,思维跳转活跃。他所创作的很多相声,其实就是最开始学习相声时,坐在台下听师兄弟们表演而想到的灵感,后来技艺成熟了才打磨出来。
“我的作品,师父您也看过。是不是很多交由大师兄、三师兄他们表演,效果会比我更好?”山七很坦诚地谈论这件事,显然做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受打击,而是经过深思熟虑,“那是因为本身就是从他们那儿获得的灵感,为他们写的活儿。”
山七其实别的都不担心,只担心自己说想从台上转到幕后,会不会让师父失望,闷着头有点不敢看谢圣:“我,我就想以后帮师兄弟们,还有您如果不嫌弃,我也想给您和罗师写点作品。而且除了相声之外,我也想写点别的……”
山七犹豫了一下:“师父,我听三清说过,当初他们说给我听的那些故事,其实都是您给的点拨?我,我想写那些……”
山七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因为洪荒还从没有人写过那些东西呢,虽说那些什么“霸总文学”、“晋江文学”,在相声里提过不少次,可到现在,山七也没见过一本真真正正的文学小说。
“……”谢圣半天没说出话,不是因为失望,而是没想到山七能有这样的觉悟,可能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作为他来说,习惯了台上的觉,就很难想象自己得离开舞台退居幕后是什么觉了,应该会寂寞或者失落的吧。
谢圣抬手摸摸山七的头:“这有什么不敢抬头的,你喜欢的话就很好。”看着山七豁然抬头,眼睛发亮,谢圣忍不住笑了一下,打趣地逗他,“你发文不得在水镜上发,卖书不得换钱?都是给师父赚钱的买卖,师父还会不同意吗?”
想了想,谢圣:“嗯嗯,祖龙一定很高兴。”
工作横来,喜从天降啊!
山七:“………………”
山七突然有点怕了,以后祖龙不会像催更师父一样,催他写书吧?不啊!
·
帝俊绝对不会想到,在他殚精竭虑地调动军马,筹谋一举击溃巫族的计划时,谢圣和祖当众谈了一下恋爱,还帮着徒弟多开了一项赚钱的业务。
所有的兵马调转齐备,军需也准备齐全,帝俊换上自己的战甲,与弟弟太一一同,亲自率军。数以百万计的兵将化作一柄漆黑的利刃,直冲巫妖腹地,接连破了近十来个巫族的驻地后,帝江也终于整备人马,怒而迎战。
也不知道是否是凑巧,两队人马所对峙之地,正在东山。
帝江立于巫族大军阵前怒目:“帝俊!我巫族可未曾进犯你妖族之地,你这般兴师动众,是想挑起二族大战、洪荒浩劫吗?”
太一听得都想笑,帝俊毫不留情面地冷然嗤道:“你尽可以算算,你说的话有哪句是真的。你指使的巫族兵将侵占我妖族之地难道还少吗?两族大战,难道你不是早就筹谋着的吗!”
“那又如何!”帝江被撕破了脸面,也冷笑道,“至少如今我大破谯明山,你想拉的友军可靠不住了吧。”
帝俊:“友……”下意识地反击到一半,帝俊纳闷,“什么友军,你大破谯明山?”
一旁的太一都投来了怪异的眼神:“你?”
做白日梦呢,谯明山里可是有道祖坐镇的,十祖巫合一块儿都不一定能干得过道祖吧?祖成圣以后,可谁都没见他出手过了。
“大丈夫敢作敢当!”帝江怒道,“你难道还想抵赖吗?这东山,可就埋着你们妖族数千白骨呢,当初,你们就是在这儿和谯明山谈交易的吧!”
“……”帝俊缓缓开口,“你说什么瞎话呢,帝江。没想到多日不见,你也学会否认自己做过的事了——派人在东山和谯明山谈交易的,难道不是你们巫族吗?”
帝江:“……??”
帝俊:“…………??”
作者有话要说: 谢圣: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