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店不大,里面摆着些纸花、纸钱,还有个后院,应该是用来放棺材一类的大件。
何西烛坐在屋里,老人端了杯茶水给她。
“自从出了那档子事,镇上的人都避讳棺材、纸钱一类的东西,但人有生老病死,这些东西又不能没有,所以镇上一直以来,只有我们一家做这个生意。”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忌讳和规矩,而我们家最忌讳的,就是提这宅子的事。”老人叹了口气,“从你第一次站在我这店门口时我便看出来了,你不是这镇子上的人,那些个没脑子的信了那种损阴德的胡话,自然会把你往宅子里引。”
“只是那女鬼没动你,看起来还与你相处的不错,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胡话?”何西烛问,“我听那个昨天闯进宅子里的男人说,凡是给女鬼上供过活人的人家都大富大贵了,这算是损阴德的胡话吗?”
老者缓缓摇头:“那是他目光短浅,只看到人家家里一时的风光,却没看到那些人最后的结局。”
“那鬼甚是厉害,她会将外乡人身上的运气吸走,合着怨气一起罩在害人的人身上,看上去,他在财运上会变得十分顺利,可事实是,这样的人都活不过两年,而他们家中的后人,也会受到牵连早早死去。”
何西烛沉思片刻,问:“您能不能告诉我,关于女鬼生前的事。”
“那女鬼死时我还没有出生,这些陈年往事我也不太清楚。”老者说,“我只是大概知道一些,似乎那户宅子的主人曾请来过一个假道士,假道士说,用年轻漂亮的女人做法可保家族荣华富贵,那家人信了,再后来,他们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害死了那个姑娘,姑娘怀着不甘死去,她变成了恶鬼回来寻仇,而亲眼见过那场法事的人,也都死绝了。”
“您知道那是一场什么样的法事吗?”
老者摇了摇头:“这镇上怎么传的都有,淹死的、活埋的、下药的,甚至生生烧死连具全尸都没留下的,但这都是谣传,毕竟我刚刚也说过,亲眼见过那场法事的人,都死绝了。”
没留下全尸?
何西烛心里更为沉重了一分,因为她是确确实实,见到过夜雨时骨灰坛子的人。
“不过,我们镇子上来过一个真道士。”老者又道,“他是除了你以外,唯一一个活着从的宅子里出来的人,只是他没有除鬼,跟那女鬼说了些话便离开了。”
“真道士?”像是听到了任务六的重要npc,何西烛的眼睛亮了一瞬,“您还记得那个真道士是什么时候来的镇子上吗,他是怎么来的?或者说,如果我现在想找这个人,还能找到他吗?”
“这我也不清楚,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道士要是如今还活着,估计得有一百多岁了。”
“不过他走之前来过我这店里,像外面贴符纸、点香火那些,都是他出的主意,那道士说,不是所有的鬼都能除掉,若不能除去,就要养用香火供奉,这样鬼便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那符纸是避邪的符纸吗?”何西烛问。
“是辟邪的,但辟的不是宅子里的鬼。”老者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符纸,分给何西烛几张,“你也可以拿回去用,道士说,镇上之所以会由此祸事,都是因为镇上的人贪欲太重,这种符纸,是给活人辟邪念的。”
何西烛拿着符纸走了,她去旁边的糕点铺里买了一包刚出炉的点心,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且不谈那场法事的本意是不是想要夜雨时的命,就单单是用活人做法这一点,也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接受范围了。
她的老婆在这个世界里,到底遭受过什么样的折磨啊。
路过那片房屋时,何西烛多看了一眼,这一片住的大多都是穷人,例如昨天那个不要命的男人,想必也是因为他们拿不出买符纸的钱,才会在镇上流传着那么恐怖的传说时,依然能有着人为财死的胆量吧。
何西烛摸出口袋里的符纸,沿着回宅子的路,一路将它们都贴在了路过的门上。
万一有用呢,她还是希望这个镇子上的恶人越少越好。
不然等她完成老婆的心愿,离开这个任务世界后,也不知这镇上还会不会出现下一个和雨时一样苦命的人。
她回到宅子的时候,夜雨时就在大门口站着,见到她便迎了上去。
何西烛牵起她的手,问:“怎么不去屋里等我?”
“我怕有坏人跟着你。”夜雨时认真道,“如果在这看到了,我可以第一时间保护你。”
何西烛本就酸涩的心口更是泛着疼,她牵起夜雨时的手,低头亲了一下,掩饰住眼里的红色。
“走,回去吃点心了。”
奶糕还是热的,香香甜甜的,是夜雨时喜欢的味道。
何西烛给她盛了一盘,夜雨时吃的很快,鬼又不会觉得饱,那盘糕点很快就见了底。
拿起最后一块奶糕,余光往何西烛面前的那盘糕点看去,却撞进了对方的眸子里。
夜雨时脸色一红:“你,你盯着我做什么?”
“因为你好看。”何西烛笑着说,“等下吃完糕点,和我聊聊天吧。”
夜雨时三两下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里,拍拍手,示意自己吃完了。
何西烛帮她擦去了嘴边的糕点屑:“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是有关你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让你难过,但如果我的问题让你难过了,你可以保持沉默。”
夜雨时微微歪头思考了一瞬,接着点了下脑袋。
“你……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生前的故事吗?”何西烛轻声道,“以及你的仇,是不是没有报完?”
夜雨时顿了顿,随即,她牵起了何西烛的手。
似乎有一股与平时牵手时略有不同的寒意顺着手心传遍全身,那寒流似乎长了眼睛,直奔天灵盖冲去。
何西烛的目光渐渐涣散,她像是进入了某种幻境,在幻境里,她看到了自己从没见过的场景,那应该是夜雨时的记忆。
画面中的雨时大概十四五岁的模样,虽然年纪尚小,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却美得出奇,水汪汪的大眼睛、如雪般白皙的肌肤,缎子一般乌黑顺滑的秀发垂在白衣上,麻木且没有笑意的脸上却衬托出几分同龄人里没有的气质。
画面一转,小小的雨时还是穿着那身白衣,她趴在一个棺材上,默默地流着眼泪,而一旁,一个面色不善的女人狠狠地往她腰上踹了一脚。
“人家大老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个赔钱货还不愿意去?”
“我让你不愿意去。”女人又是一脚,直接将夜雨时踢翻在了地上,“谁给你的胆子,你不愿意去……”
看到这,何西烛的拳头已经硬了,她很生气,或者说是愤怒更准确一些,有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如果她当时在现场,一定会拿起棺材旁边的烛台往那女人头上砸去。
接着画面换到了一栋宅子的庭院中,那庭院里种了很多松柏,还有开的正盛的杜丹、芍药,旁边的池子里养着许多红色、金色的锦鲤,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这庭院的布局看得到有些眼熟,何西烛想了想,却发现,这似乎就是现如今完全荒废的鬼宅。
庭院的正中,挺着大肚子的大老爷坐在一把椅子上,他一边站了个扇扇子的丫鬟,另一边站着一个穿道袍的人,模样看起来,应该就是今天老者告诉自己的假道士。
而在他们对面,几个腰肢粗壮的中年女人正七手八脚地按住不停挣扎着的夜雨时,其中一人掰开她的嘴,捧着碗恶狠狠地说:“你快喝了吧,喝了就不疼了,要不然等会可有你受的!”
夜雨时流着泪,拼命摇头想要反抗,然而她能有什么力气,最后还是被人捏住下颚,将那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苦药汤子尽数灌了下去。
随着药效发作,画面渐渐变黑,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了。
黑暗中,何西烛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用冰凉没有情绪的声音说道:“烧了吧。”
何西烛看不到火光,只能听到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劈了啪啦的响声,她似乎隐约闻到了一股味,是那种火葬场里才有的,尸体被烧成骨灰时发出的焦臭味道。
身体在一瞬间似乎也与画面中的夜雨时绑在了一起,明明只是幻觉而已,何西烛却感觉到了那种被火点燃的痛,像是烤过火的刀子在身上划动,每一寸皮肤都好像绷开了似的。
眼前的光线渐渐清晰起来,何西烛喘息着脱离幻境,她看着眼前的夜雨时,忽地再绷不住,哭着扑了上去。
“是不是很疼啊?”她用手小心地触碰夜雨时腰上被踢过的地方,“都怪我,是我来晚了,我若是早些来,若是早些来……”
无意识地,何西烛都没有注意到,她此刻的目光有多可怕,像是被陌生人动了幼崽的野猫,露出反扑的举措。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命啊这是,刚说要开始存稿我就病了……
家里这边停止供暖了,然后我这两天还是习惯性地在家只穿小背心,今天早上一睁眼,发现自己感冒了orz
而且这个感冒是真的烦人,鼻子酸眼睛疼,左眼一直流眼泪,我一个下午都在尝试闭着一边眼睛码字(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