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我们不用按照迪林席勒的风格设计花园了。”一上车,程九珠就对海伦说。
海伦诧异地看向她：“为什么？”
程九珠目光灼灼,声音隐隐带着激动：“因为我们这次要直接和迪林席勒对打！”她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即将把自己的作品在偶像面前展示的兴奋中,“他来中国了，要在央美留任一年，这个酒店的项目他也看过,还非常感兴趣，如果我们在半年内能交不出一份完美的设计,这个园林项目就要由他接手了！哈哈哈哈！”
海伦的眼神完全是在看神经病：“gem，你疯了？半年拿不出设计图就换人，这你还高兴？”
“压力就是我的动力！”程九珠从没有过这么热血，“你知道吗,从我学设计以来，我的梦想除了成立一个自己的景观设计事务所,就是能够和迪林席勒站到同一高度，这对我来说真的是次难得的机会——要知道虽然拿出一份完全令人满意地设计图很难,但是一旦通过,那就意味着得到了迪林席勒的认可,那我就距离我的梦想更迈进了一步。”
她看向海伦,发现她似乎并不像自己那么激动，反而表情还有几分复杂。
程九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海伦,迪林席勒关注这个项目是不是因为你参与其中的缘故？”
海伦顿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我不知道。”她的声音有几分苦涩，“不过我猜想应该不是的。他有那么多学生,我只是其中资质最差，最让他失望的一个。他能对这个项目感兴趣，应该不是我的原因。”
“那就更应该打起精神来啊！”程九珠抓住她的手臂，“你想向他证明自己，就更应该跳出他的风格和模式，做出属于你自己的东西。迪林席勒不让学生打着他的名号出去接单，你就用自己的名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向他证明，不是他的学生，作为一个即将毕业的设计师，你也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海伦转头看向程九珠，眼神中带着茫然和无措：“我们可以吗？”她不确定地问，“你还没看过我的作品，或许等你看过了，你就会觉得我的设计一塌糊涂，就算我努力一辈子，可能也追赶不上别人——”
“可是我相信我自己。”程九珠说。
就算没有别人，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在海伦眼里，此刻的程九珠周身都散发着闪耀的光芒。
“好。”
半晌，她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们一起。”
于是在一个冬日的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满整个车厢，一个工作室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二流景观设计师，和一个还没毕业的纽约视觉艺术学院的学生，在一片尚处于废墟状态的工地前，立下了要和世界顶尖景观设计大师迪林席勒并肩而立的誓言。
她们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光更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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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住在盛光天河安排的酒店里，距离程九珠家有一定距离，接下来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海伦都会在芜城，两人讨论设计图非常不方便。
“gem，你不是有自己的工作室吗？”海伦问。
“我的工作室只是注册了，但并没有实际的工作场所。”程九珠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我们租一个地方不就可以了。”海伦双手按着程九珠的肩膀，“走出你的舒适圈，gem，一个好的设计师是不能总待在家里的，就算是上班途中的风景有时候都能激发起一个人的灵感。”
“好！”程九珠今天热血满满，当即答应。
两人从一个很大的同城网站上找到几个比较靠谱的写字楼，其中一个写字间的位置正好在中赢广场附近，一百二十平米，月租五千，还算合适。
“我们去看看这个吧。”她说。
海伦也看不懂几个中国字，自然是程九珠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九珠打电话联系了中介，带着海伦两个人直接开车过去。
跟着中介上楼，看了一下写字间——楼盘位置倒是不错，但整个一层除了这间都是一家服装贸易公司在用，即使是傍晚的时间还是有很多员工再进进出出走来走去，环境实在是有些嘈杂。
另外这间是新粉刷过的，有很重的甲醛味。
程九珠和海伦都不是很满意。
两人也冷静了下来——租写字间画图这件事确实可以提上日程，却也不能操之过急。
“不如我们问问wang。”海伦的一句话提醒了程九珠。
她给王培源打了个电话，向他说明了自己和海伦现在的处境和需求。
“我在盛光天河给你们腾两个工位出来，你们就在这儿办公吧。”王培源想了想，说，“只要某个人不像以前一样嫌弃我们这儿工作环境查就好。”
程九珠假装听不懂他的调侃：“那我们需要打卡上班吗？”
“不用，你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过来，我给你们两张工卡，不用准时打卡上班，还能在餐厅免费吃饭，和其他员工一样，可以吗？”王培源说。
“那真的麻烦您了。”程九珠朝海伦比了个“ok”的手势。
搞定了工作地点，第二天，程九珠就拎着自己的画本到了盛光天河的大楼，体验了一把当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的感觉。
王培源有事不在公司，是丁霈出来带他们进的公司。
“公司现在工位有点紧张，只有工程设计这边人少还有工位，只能暂时让你们在这儿了……”一推开玻璃门，程九珠和海伦立刻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哟。”角落有人感叹了一声。
“工程设计这边都是糙汉，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们别搭理他们就行。”丁霈带着程九珠和海伦从中间走过。
“小丁姐！”一个年轻的男孩子从转椅上直接跳到她身边，兴奋地问，“这两位美女是不是我们部门新招进来的？”
“你想得美。”丁霈翻了个白眼，在众人的注视下带两人到了最角落的两个工位。
显示屏和数位板都已经配好，甚至旁边还搁了两个加湿器和一排小多肉。
刚才的男孩殷勤地凑上来：“小丁姐，这是昨天你让我们收拾工位的时候，我们为欢迎新同事连夜准备的。”
海伦看着他，笑着说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让男孩更来劲了，腰一挺开始介绍自己：“我叫梁超，你们叫我小梁就行。”
海伦依旧微笑：“谢谢。”
梁超一愣。
“她只会说‘你好’和‘谢谢’。”程九珠解释道。
说完，她扭头对海伦说，“刚才他是在介绍他自己，他叫梁超。”
“哦！”海伦恍然大悟，重新对梁超笑着说道，“你好，liang，我叫海伦。”
“这位是程九珠设计师，这位是海伦设计师，他们都是中赢天启那个项目的景观设计师，建筑那边没位子了，才在你们这儿腾地方坐的，你们一群老爷们儿别欺负人家啊。”丁霈介绍道。
梁超看向程九珠的眼神立刻充满了崇敬：“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接了中赢case的姐们儿，真的瑞思拜。”
程九珠抱拳：“好说好说。”
“你们就在这儿坐会儿，等下吃饭的时候我再上来叫你们。”丁霈拿出手机，“对了，我们单位的办公软件你们也注册一下，我拉个咱们三个的小群，有什么事在里面和我说就行。如果需要安静的环境交流想法，可以在办公软件里预约小会议室。”
正说着，丁霈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看了眼办公软件，脸色一变，“我老大找我，先下去了，等会让见！”
说完就风一般地离开。
将工牌挂在脖子上，程九珠终于正式成为了盛光天河的临时工。
中午，丁霈忙到没时间吃饭，程九珠就和海伦两人一起去八楼的员工餐厅。
电梯一开，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高个子男人从电梯走出来，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意，后背还背着巨大的双肩包，快步自己身边走过。
程九珠低着头玩手机，冷不丁被风一扑，身子抖了抖，下意识转身看向那人。
背影很像展浩。
仿佛也是后知后觉，那男人快走到办公室了，才脚下一顿，转身看向站在电梯边怔怔看着自己的程九珠。
“去吃饭？”他眉头微微一皱。
程九珠：“嗯。”
展浩点了点头：“等会儿吃完和我说一声，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好。”
电梯来了，程九珠走了进去，她看着展浩一只手撑在办公桌前方的挡板上，俯身和坐着的人说话，电梯慢慢上升，他的身影也逐渐看消失。
几天不见，他好像沧桑了一些，胡子都没来得及刮，头发也乱七八糟的。
“我见过他，在展览上。”海伦说，“他也是做园林景观的吗？”
“不是，他应该是车辆工程那方面的吧。”程九珠想起他官网上年轻时西装革履的照片，和刚才那个有点邋遢的男人一对比——这个本来还差一步就要跨上神坛的男人，不经意间又往下摔了几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