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朋友王熊猫开车稳稳地停在贝加尔酒店门口。
“这里距离莫斯科全俄会展中心很近，你打开谷歌地图跟着走，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另外周围也有博物馆和电影院。”他下车一边帮程九珠把行李搬下来一边说，“这儿距离红场十几公里，地铁也很方便。”
说着还冲她wink了一下，“如果你需要一个导游，我很乐意效劳。”
程九珠表示遗憾：“我这次是来看展览的，只在莫斯科停留两天，行程有点赶，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到处游览。”
她把自己行李箱的拉杆抽出来，发现展浩的行李箱还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弯腰伸手就要帮他把箱子拿出来，却被王熊猫抬手阻止。
“展浩不住在这家酒店。”他说。
程九珠讪讪地收回手：“对了，他说过自己是来办事的。”
那边展浩也下了车，走到两人身边，把一个信封递给程九珠。
“这里面有展览的计划表和你的工作证，还有莫斯科的地图、地铁卡和一些卢布零钱。”
“谢谢。”程九珠接过信封，“很周到了，谢谢你。”
“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回去让王培源给你报销电话费。”
“好的。”
看着展浩上车和王熊猫离开，程九珠忽略掉心中轻微的失落感，拉着箱子转身走进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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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林席勒作为拿过无数设计金奖的大师，最近的一次个人展览还是在五年前的东京，那时候的程九珠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虽然支付得起去东京的机票，可是却拿不到门票，只能眼巴巴地在网上浏览照片望梅止渴。
她本以为自己可能就会从此错过迪林席勒的展览，没想到盛光天河竟然能把这个宝贵的机会给她这个外援。
所以第二天早上的开幕式，程九珠还是不顾莫斯科接近零度的气温，坚持穿上了自己压箱底的礼服，在酒店门口哆哆嗦嗦地打了车，直到进到会场里面，被温暖的空调风包裹，才觉得自己这条狗命是幸运地保住了。
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开幕式才开始，程九珠在会场内闲逛，参观着会场的布置。
今年国际植物设计展的主题是“呼吸”，代表生物的本能；副主题“让植物最大限度地延长地球的生命”又很好地契合了眼下面临的环保问题，因此今年许多设计师带来的作品除了植物本身，也添加了很多科技元素，在简介中也多了植物的功能性介绍。展板都是英文，程九珠英文水平不错，阅读下来也并不吃力，一些设计师的观点也和她现在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也主动和展示空间里的设计师交流，半个小时的时间，她收获颇丰。
作为这次展览最大的看点，迪林席勒的设计空间在开幕式前并没有开放，它被隐藏在一面巨大的红色幕布后面，保持着神秘感。
“这里要等到开幕式迪林席勒先生亲自揭幕才能看到。”
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站在程九珠的旁边，歪着头问她，“你在看什么？”
程九珠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虽然看不见幕布后面的样子，但是却能闻到味道。”这里和其他的空间都有一定距离，香气不会被混淆，“以往迪林席勒的设计都是以绿植为主，但是这次我却闻到了复杂的花香，看来幕布揭开，给我们的一定是个巨大的惊喜。”
“你是第一个用‘惊喜’这个词的。”金发女人愣了一下，“刚才也有一些人闻到了花香，可他们的看法都和你不同，他们觉得迪林席勒江郎才尽，只能用投机取巧来抓住设计市场上的女性客户——明明是花香，他们却闻出了钱的味道。”
“据我了解，刚拿了国际花艺设计金奖的迈克尔和日本插花界新贵斋藤小原都是迪林席勒近几年非常优秀的学生，足可见他并不是因为缺钱或者才华殆尽才转用花朵设计，而是有什么东西，让他革新了自己的理念。”程九珠回答道。
“开来你真的是很迪林席勒先生的忠实粉丝呢，连他学生的消息都在关注着”金发女笑道。
程九珠点头：“确实，迪林席勒是我最欣赏的设计师，我相信今天展览现场的很多人也都是他的拥戴者，他‘只用传统绿植的颜色层次就能达到丰富色彩’的理念和精神影响了许多设计师，有些人更是他的狂热追崇者，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不能接受一向只用绿植来制造颜色层次的迪林席勒突然转用大量鲜花这样的行为吧。在他们看来，这也许是一种对色彩的“背叛”。”
“说得太好了。”金发女神色激动，“我第一次遇到和我想法完全一致的设计师。”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我叫海伦，是纽约视觉艺术学院的学生，今年跟着我的老师来参展。”
程九珠也拿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上去：“抱歉没有带英文名片，你可以叫我gem。”
“oh，brilliantrays&milkyway，bm设计公司，我听说过，在工程设计课上老师曾经介绍过这个公司，参与过设计中国的高铁站。gem，原来你是bm的设计师，难怪你这么优秀。”没想到海伦竟然听说过盛光天河。
程九珠有些不好意思：“工程设计师盛光天河的主营设计部，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植物设计师而已。”
两人正聊着，会场的音乐突然从悠扬变成激昂的风格。
“开幕式要开始了。”海伦激动地看向会场中央的主席台。
灯光暗了下来，开幕式正式开始。
几个程九珠不认识的领导操着一口俄语嘟噜嘟噜地讲完之后，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迪林席勒缓缓走上台。
“他好像比以前胖了点。”程九珠看着迪林席勒西装下面凸起来的肚子和隐隐可见的双下巴，对旁边的海伦小声说。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海伦自言自语。
迪林席勒是个很有个性的设计师，平时不喜欢和人交谈，开幕式发言自然也是能简则简，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他带着笑容走上演讲台，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和改变，还是现场工作人员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超时二十分钟。
作为粉丝，程九珠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发言的结束意味着揭幕的到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幕布在迪林席勒的注视下缓缓落下——
“哇——”
会场中响起一片感叹声。
程九珠预想过这片植物空间可能会充斥着鲜花，但没有想过从墙面到装饰，以往他标志性的绿色充其量只能算是点缀。
迪林席勒打翻了他以前所有的规矩和传统，将一个完美的花园展现在了大家的面前。花朵繁复却不乱，颜色的渐变恰到好处，伴随着花香和bgm适时切换的鸟鸣，程九珠的眼和心都被花朵染成了彩色。
“像童话一样……”
程九珠听见旁边有人这样感叹。
迪林席勒退场，留下的时间是给大家自由参观。
“怎么样？”海伦凑到程九珠的身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比想象中更震撼是不是？”
“一直以为迪林席勒对绿色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没想到这么多花朵的颜色他也能处理得游刃有余。”程九珠和其他宾客一样，都只是站在展示空间的外面，没有人踏入空间内部，仿佛谁第一个进去，就是破坏了这童话般美景的罪人，“从前我看迪林席勒的作品，都只是觉得惊叹和鬼斧神工，今天却读出了一种——人情味。”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的加速，“是一种，甜蜜而悸动的感觉。”
她转头和海伦打趣，“如果不是知道迪林席勒先生已经结婚三十年，我会以为他又坠入爱河了。”
程九珠话音刚落，前方便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走在前面的人也看到了她，举起手臂朝她用力的挥手。
“程小姐，我们真是有缘啊，这个会场这么大，我们都能遇到。”王熊猫穿着一身银色的西装，像个行走的大灯泡那么闪烁。
“是啊。”程九珠顺着他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展浩身上。
展浩穿了一身墨蓝色的西装，白衬衫上端的两颗扣子解开，肌肉的线条隐隐可见。
见她看向自己，展浩朝她点了点头。
“程小姐，你今天真漂亮！”王熊猫面对美人从来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
夸完程九珠，他又注意到一边的海伦，又是一串叽里咕噜的俄语蹦了出来。
“抱歉，我是美国人。”海伦摆摆手，然后转头看向程九珠，“gem，我还有点事要先离开一下，既然你的朋友来了，你就和他们一起看展览吧，回去我们email联系。”
“好，再见。”程九珠看着海伦离开，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回头撞上王熊猫若有所思的眼神：“原来你的英文名叫gem，gem，有什么含义吗？”
“gem，宝石。”展浩缓缓开口。
王熊猫恍然大悟，抬手指指程九珠：“珍珠。”然后又转身抓起展浩的手臂，指着他的袖口，“gem。”
他笑咪咪地看着两人，“你们正好配起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