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到底也是没能陪冯洋去买礼服。
不是她故意放鸽子，而是上一个客户在安装植物墙的时候遇到一些问题，她不得不视频远程指导着现场工人施工，讲得口干舌燥精疲力尽，以至于事后她打电话给冯洋道歉的时候一度失声。
冯洋听见她这样，自然也不好再怪责，只是言语间程九珠也能隐约听出她对自己失约的不满。
带着这种微妙的愧疚感，程九珠实在不好意思再推拒周三晚上的酒会，甚至还提前半小时到了会场。
本以为一个交友目的酒会，大家都会穿得比较随意，但谁成想还没进会场，就看见两个穿着露背晚礼服，踩着十公分高跟鞋的女人从自己身边经过。
“听说今天晚上除了培训班的人，还会邀请华腾旗下的员工参加哎！”
“真的吗？听说华腾薪资水平很高，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年薪几十万。”
“好好表现，等会儿说不定能钓到一个，嘻嘻。”
“都是程序员嘛，很好骗的……”
程九珠看着她们裸露的后背和随着步伐在裙摆中若隐若现的大腿，都替她们觉得冷。
冯洋还没到，她自己先贴着墙边溜进了会场。
会场中央摆放着自助餐，来往有服务生端着有香槟和葡萄酒的托盘，西装革履的男人和精致装扮的女人，一切都仿佛电视剧中的上流社会那般。
或许是可以营造出的氛围太过成功，身在其中的人们也忘记了自己本来的身份，纷纷沉浸在角色扮演之中，各个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娇贵与矜持。
荷尔蒙让会场的温度一再攀升，程九珠脱掉外面的风衣，路过的服务生表示可以把风衣给他，他能帮忙拿去衣架挂着。
“谢谢。”程九珠将风衣交给他，并报以微笑。
“程小姐！”
听见有人叫自己，程九珠越过服务生的肩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服务生点头走开，她看到一个穿着衬衫西装裤的男人在朝自己挥手。
她记性不错，所以还记得这个人是那天下课之后搭讪过自己和冯洋的王先生。
“程小姐，又见面了！”王先生和上次一样小跑到她面前，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然后眼中露出了赞赏的神色，“你今天这间黑色的裙子真漂亮。”
程九珠不置可否：“在场的很多女士都比我打扮得正式。”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袖黑色连衣裙，黑色丝袜和三寸短靴，耸耸肩，“我穿得太休闲了。”
“不不不，这样正正好好！”王先生拼命摇头，他压低声音，看着刚从自己身后走过的一个红色鱼尾裙女人，嫌弃地说，“我觉得她们的裙子都露得太多，程小姐这样打扮就很好，这条裙子既没有很暴露，又能将身材线条完美勾勒出来，真的比她们要好太多了。”
他只顾着夸程九珠，没有注意到当他说完这番话时，程九珠慢慢冷下去的眼神。
“王先生，我觉得咱们不是很合适。”程九珠直截了当地说，“您可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位王先生愣了一下：“程小姐，我们还没相处，你怎么就觉得我们不合适呢？”他喋喋不休地说道，“可能你在埋怨我上次加了你好友之后一直没有联系你，关于这点我可以解释，最近我们部门内部有遴选，所以我一直都在准备遴选考试——对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过吧，我是公务员，就在本市的税务局上班，这次遴选我打算考省财政局……”他越来越磕绊，手也不安地交握在一起。
“王先生，您不用紧张，慢慢说。”程九珠忍不住开口。
王先生松了口气：“我真怕你就这么跑了。”
“我不会跑的，我和朋友约定了在这里等她。”程九珠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王先生，其实您条件不错，工作又这么……前途无量，如果真想找结婚对象，完全可以有更多选择。”
“但是我觉得我和程小姐非常合适！”王先生伸出手指，一项一项地数着，“你看，我的工作虽然比较稳定，但偶尔晚上需要应酬，而你是设计师，平时在家工作，结婚后带孩子就比较方便；还有，我只有过一次恋爱经历——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盯着程九珠问，“程小姐，请问你有几次恋爱经历？”
程九珠认真地回答：“我有六个前男友，每个都很帅。”
王先生表情僵了僵，就连刚才前倾的上半身都有后缩的迹象。
正当程九珠以为他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只见他咬了咬牙，好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朝她挤出一个不自然地笑容：“当，当然，像程小姐这么漂亮的姑娘，以前肯定有很多人追求。”他深吸一口气，“不过我相信，你和他们分手，一定也是因为知道他们不是靠谱的结婚对象。而我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结婚对象，而且我很专一，结婚之后绝对不会出轨或者移情别恋。程小姐，我还是希望你能别这么快拒绝我，再给我一些机会，让我们再相处一些时间，好吗？”
可惜，程九珠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虽然听从母亲的话参加了这个培训课，就代表她自己对结婚并不持抵触态度，她可以和前来搭讪的人试着相处，但如果发现这个人完全和自己合不来，她就会果断地拒绝别人。毕竟她知道来这里的人都是奔着结婚的，大部分除了家里催得紧，自己也很着急，自己如果不能果断拒绝，只会耽误双方的时间。
“对不起王先生，我真的觉得我们不合适。”程九珠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温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贤妻良母型女生，我平时也会穿着吊带衫短裤去酒吧，虽然从事设计工作但并不会成天呆在家里，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我暂时没有生育的计划——”她面露歉意，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实在抱歉，你是个很好的男人，但我们不合适。”
被发了好人卡的王先生看上去很沮丧，但很快他好像就打起了精神。
“那好吧，非常高兴能认识程小姐，以后就算不以结婚为目的，做朋友也不错。”
程九珠看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的愧疚感又涌了上来。
“当然，很高兴认识您，王先生。”直到现在，她竟然还不记得这位王先生的全名是什么。
对方态度认真，可自己根本没把对方放在心上，程九珠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有点坏。
王先生抬手招呼了个服务员过来，转身从托盘上拿了两杯红酒，递给她一杯：“喏，这杯就算是告别酒了，祝程小姐工作顺利。”
程九珠连忙接过，两个红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
“也祝王先生能早日找到另一伴。”
一杯红酒下肚，王先生离开，程九珠靠在墙上朝旁边看，发现冯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附近，正抱着手臂看着她。
她今天身上虽然穿了一件碎花长裙，但头发还是和上次见她的时候一样，扎了个马尾，细边眼镜也还带着，脸上没有化妆，只擦了个口红。
“冯洋。”
她走到冯洋面前，“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来了十分钟了，看你在和王先生说话，就没打扰你们。”冯洋微笑着问，“和王先生聊得怎么样？”
程九珠想起上次冯洋似乎对王先生很满意的样子，连忙解释道：“只是随便聊了两句，聊着聊着王先生就发现我和他的性格不是很合得来，所以就敞开说明了，我们不适合做结婚对象。”她看冯洋的表情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于是夸了两句王先生，“其实那位王先生条件不错，是公务员，收入工作都很稳定，而且脾气很好，人又上进，是个很好的老公人选。”
“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冯洋问。
“你也知道，我本来就是被我妈逼着报的名，其实我自己对结婚这种事的态度一直都是顺其自然，不着急的。”程九珠摆了摆手，解释道。
“其实我也觉得那位王先生看上去有些木讷，一定没什么情趣。”她指指另一个方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和一个比我小两岁的男人聊了几句，觉得他还不错，这会儿他正落单呢，我准备过去再和他深入交流一下。”她朝程九珠眨眨眼，“别怪我重色轻友，我先过去了。”
“去吧去吧！”程九珠可不敢耽误冯洋。
眼看着冯洋钻进人群，她顺着她去的方向找了半天，都没看到那个“小两岁的男人”究竟是那个。
走来走去的人太多，很快程九珠就连冯洋都看不见了。
会场里此起彼伏都是说话声，温度也比刚才又上升了一些，程九珠渐渐感到有点喘不过气，于是她从偏门偷偷溜了出去，中间的旋转楼梯下到一楼，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坐下，撑着脑袋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