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九珠看了设计图纸，装修风格纯中式，虽然没看菜单，她也能猜出餐厅的主营方向是创意中餐。
对着图纸脑补出装修后餐厅的大致装潢，她心里就对植物墙的设计有了初步构想。
在参观完餐厅之后，娜娜去打印合同，剩下两人坐下来沟通初步方案，秦涛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被程九珠摇头否了。
“秦先生，您刚才提出来的那些植物，恐怕都不太适合放在植物墙中。”程九珠解释道，“我们刚才已经达成共识，植物墙全部用真植物来做，那就要考虑到整体的设计感和植物本身是否会对人体造成伤害。您刚才提出来的植物，例如郁金香，我们通常不会再室内设计植物墙的时候考虑，因为它所含的毒碱散发在空气中长久被人吸入会造成毛发的脱落——”
“这是客户的要求，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想办法解决吗？”秦涛打断了她。
“这是植物的特性，我们也无法解决——当然，如果您坚持要在植物墙中出现郁金香，我可以根据您的需要制作一些方案供您选择，正如您所说，解决问题，就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虽然不知道秦涛为什么对自己是这种带着敌意的态度，但本着敬业精神，程九珠还是耐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接下来半小时的交谈中，秦涛频频对程九珠的方案提出质疑，言辞犀利，毫不客气，好像两人有杀父之仇似的。
终于，程九珠缓缓搁下自己手里的咖啡杯，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秦先生，我觉得你对我好像有些敌意。”
秦涛闻言表情一僵，眼神也有些不自然。
“我是不是和您有过什么过节？”程九珠问。
“当然没有。”秦涛硬邦邦地回答。
“那我有必要提醒秦先生，我们现在还没有签约，刚才我和您讨论的关于植物墙的细节，已经超过了签约前应该讨论的方案内容的范畴。我们设计师也需要保护自己，说句不中听的，您现在如果临时反悔不和我签约，带着我的想法找一个更便宜的设计师，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秦涛愣了一下，立刻摇头道：“我暂时没有不和您签约的想法，程老师，您……很专业。”
“但从您的反应中，我没有看到您对我的称赞，所以我才想问您，我是不是和您有什么私人过节。”她顿了一下，“说实话，现在和您讨论这么多，并不是因为我对您的餐厅多感兴趣，您开出来的报酬虽然丰厚，但那也没有高出我的市价多少——纯粹是因为和娜娜投缘的缘故。”
提到“娜娜”的时候，秦涛的眼睛突然不自然地眨了眨。
联想到刚才咖啡厅里发生的事和秦涛对自己态度的突然转变，程九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
“秦先生放心，我虽然单身，但我性取向很正常，对娜娜完全没有任何想法。”程九珠有些无语，“如果你喜欢她，最好自己表白，不要对所有靠近她的人都充满敌意，这样迟早有一天被她察觉出来，到时候想要道歉挽回可就困难多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招致了秦涛对自己的敌意，那刚才自己被无情爆怼的那半小时过得实在是太亏太憋屈了。
秦涛这时候终于表现得像个二十出头的大男孩，一张脸憋得通红，紧张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才瞪大眼睛看着程九珠：“程老师，您也是女生，能不能告诉我，凭您的观察，您觉得娜娜对我……有那方面的想法吗？”
“秦先生，如果现在不是面对面和您坐着，我可能会以为您是个高中生。”程九珠调侃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开关门的声音，秦涛的身子一下子坐得笔直，脸上只写着“乖巧”两个字：“程老师，我要先为我刚才的态度向您道歉，希望刚才的话，您就当没听过。”
程九珠无所谓地笑了笑：“秦先生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身后娜娜拿着合同蹦蹦跳跳地过来，神经大条地问：“聊得怎么样？”
秦涛做贼心虚：“咳咳……程老师她，非常专业，我们聊了很多，对于她提出来的初步方案……我觉得很合适。”
程九珠亦是微笑：“秦总的头脑也很清醒，非常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娜娜自然是听不懂他们之间的“暗语”，只知道两人似乎是聊得很投机，和刚出咖啡厅的气氛完全不一样。
“那这样就太好了。”她把合同递给程九珠，“珠珠你看看合同，没什么问题我们就这么定了。”
程九珠接过合同，着重看了下截稿期，一看还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心里松了一口气。
“可以，没问题。”
签了合同，秦涛自然而然提出请程九珠吃午餐，不过现在已经快一点了，现在去吃饭，程九珠觉得自己可能会赶不上两点和盛光天河的约。
忍痛拒绝了这份免费的午餐，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见秦涛正弯着腰和娜娜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女孩神色懵懂，年轻男人耐心地解答，画面温馨和谐。
年轻真好。
下楼的时候在超市买了个三明治，程九珠开着自己的小破车一路到别墅门口。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她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另一只手拧开矿泉水，咕咚咕咚几口给自己灌下去。
“bangbang。”
前挡风玻璃突然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一个身穿制服保安打扮的人在窗外朝她招手。
程九珠还保持着举着矿泉水瓶的姿势呛了口水，手忙脚乱地收拾把三明治和水平放在一边，在保安的微笑注视下降下车窗。
“姑娘，这儿是私人住宅，门口不能停车。”保安弯下腰看着驾驶座里面的她，抬手指向后面的方向，“那边有公共停车场，要不我给您指挥着，您在这儿调个头？”
“呃，抱歉，我这就过去，麻烦您了。”程九珠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刚低头发动了车子，突然又转头问，“对了，我是预约今天两点来这里看房子的设计师，请问盛光天河装饰公司的人已经到了吗？”
保安大叔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想起什么：“哦——您就是那位设计师程小姐是吧，请稍等。”
他在程九珠的注视下走到门口，在门旁边的电子屏幕上按了下手掌，铁门缓缓朝两边拉开，别墅的全貌渐渐展现在程九珠的面前。
“程小姐，房主吩咐过，您的车可以停在院子里。”保安大叔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进门了。
看来这家主任还蛮尊重设计师的。
这样想着，程九珠开车缓缓驶进庭院大门，找了一处相对宽敞的空地停下车。
保安大叔站在她的车门旁边，看她停稳车，伸手替她拉开车门。
“谢谢。”程九珠落落大方地报以笑容。
“盛光天河那边的代表还没来，请您跟我进去稍等片刻。”保安大叔伸出手想要帮她提手提包，程九珠摆摆手示意自己拿着就好。
开车门可以接受，提包就算了，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没有这种娇气的习惯。
“现在别墅内部已经装修完成，除了大型家具还没往里面运——对了，室内绿化也还没做，这个要交给您了。”保安大叔带程九珠走进别墅。
“其实室内绿化不是我做，是盛光天河的设计师负责，我只是设计客厅摆放钻戒的展示柜而已。”程九珠解释道。
“原来如此。”大叔点了点头，看向客厅那个现在还空荡荡的玻璃展示柜，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这个展示柜是展先生为了摆放当年给展太太求婚时候用的钻戒，那时候展先生还没有像现在这么成功，那枚钻戒，其实是展太太自己的私房钱。没办法，谁让当初展太太的父母一定要展先生能拿出一枚钻戒才肯把展太太嫁给他呢。”
“展先生现在的生意一帆风顺，也证明太太当年没有看错人。”程九珠转头问保安大叔，“对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
“忘了介绍自己了，我姓沈，是这家的管家。”大叔笑眯眯的。
程九珠一愣，讪讪地眨眼：“对不起，我还以为您是保安呢。”
“哈哈哈哈，没事。”沈管家笑着摆了摆手，“其实你也没‘以为’错，保安这个岗位其实也是由我这个管家兼任。”
两人正聊着，外面传来门铃的声音。
沈管家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应该是盛光天河的人来了，我去请他们进来，程小姐，您就自便吧。”
“好，麻烦您了。”
沈管家离开，程九珠在墙面找到客厅的开关。
“啪嗒”一声，客厅中央的水晶吊灯和墙边的装饰灯全部亮了起来。
看来这是个总控开关。
她从包里拿出ipad，打开客厅的设计图，围着客厅转了一圈，找到了所有灯光的控制开关。
装饰柜摆在客厅其中一组单人沙发的右手边位置，上方的水晶大吊灯的铅垂线和它有30°的夹角，展示柜内的灯泡是24小时常亮的，但是水晶吊灯不是，程九珠一边思考，一边用笔在ipad上疯狂计算着摆放钻戒的最佳角度。
“……是不是还要考虑万一某天展先生突发奇想，想换一枚更大的钻戒这种情况呢？”
“这种情况我想暂时还不需要考虑。”
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了程九珠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说是熟悉呢？因为那一分四十五秒的语音程九珠听了不下十遍，每个音色都刻在她的脑海里，即使因为话筒、手机、耳机等因素让他的声音在现实中和语音里听上去微微有些差别，她也立刻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假冒丁霈的金主爸爸，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