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盛光惜这两年没少跟京北的新兴势力打交道,在场的除了部分校友、同事,剩下大多都是她在圈子里结交的名媛与阔少。
毕竟无论新兴势力在市场上取得如何破竹之势、风光无两的发展,遇上根基深厚的老贵族,都不免产生艳羡、自觉低人一等的心态。
他们喜欢又或者说愿意跟盛光惜玩在一块儿,也是觉得可以借此摸进京圈的核心层,建立与实现某种另类的自我价值认同感。
而此刻走进盛家老宅的六个人,有官有商,都是大家平日有所见闻,却不够格玩在一处的京圈ace。
钟鼎之家的子弟自带浑然天成的气场磁场力,一出现场上的所有目光就都汇聚过去了。
跟满院的华丽礼服与笔挺西装不同,六人的穿着打扮均偏随性日常风,说话走路间的姿态也很散漫慵懒,大体呈现“1+3+2”的队形,缓步走来。
谢毓和卓汀挽手走在最后头,两人只略施粉黛,身上穿着春夏秀场高定,优雅大方又不显得刻意正式,顾自聊着天,时不时发出两声低语轻笑。
谢听然和盛景曜盛景烨两兄弟则不紧不慢地走在中间,讨论最近哪只股票涨势好,什么投资吃香获利大。
晏守作为游走的妇女之友,来时路上还跟两个嫂子耍宝,不过听她们聊起备孕话题,便自觉非礼勿听地灰溜溜往前。
在哥们边上站了会儿,鉴于他平常股票投资都是谢听然让他买哪只他就直接买哪只,实在受不了这仨下班时间还三两句不离金融、政策,索性从侍者那儿拿了杯香槟,独自走在最前头,寻找盛明澜的身影。
另边盛光惜和几个闺蜜就站在池塘边的演奏乐队附近,边上人群克制不住的兴奋躁动。
闺蜜小幅度地用胳膊撞撞盛光惜的肩膀。
“光惜你也太会瞒了吧,刚还让我们别抱太大期望,现在全来了!”
“一会儿能带我们跟他们一起打个招呼不?放心,你两个哥哥都名草有主了,我们就想认识下谢听然和晏守。”
盛光惜笑而不语,但面部肌肉显然变得有些僵。
她给谢毓和卓汀发了函,但根本没有想过盛景曜和盛景烨也会来,两兄弟偶尔在老宅小住的时候都不曾用正眼看她,如今还带上晏守、谢听然,怎么想怎么可疑。
但让她稍微松口气的是,盛明澜没有来。
闺蜜道:“诶,你哥他们怎么突然不动了。不过来跟你这个寿星打招呼吗?”
一行人停在礼桌旁,晏守寻觅一圈无果,由盛景烨招来管家,问道:“明澜呢。”
管家不解:“三小姐不在啊。”
最后这个有点不确信的“啊”字,一听就知道对盛明澜要回来的事完全不知情。
“嘿哟,还带迟到的。”晏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人拨去号码。
对面接得挺快,他道:“人嘞,不是说麻将三缺一吗,我都把你俩嫂子护送到了,你人跑哪儿去了。”
盛明澜还在开车,把耳机调了调:“我跟你约的八点,现在才七点五十,你说我现在在哪儿。”
晏守听对面传来几声马路上的汽车鸣笛:“行吧,正好我把景曜哥和景烨哥也叫上了,那我们先上你房间去玩?”
盛明澜愣:“他俩不说今天晚上跟谢听然有饭局来不了嘛。”
“对啊。”晏守应得大大咧咧,“所以我把他们全请过来了,饭局地点改你房间。”
盛明澜:“……你可真行。”
晏守有点娇羞:“那我好歹也是个漂亮大老爷们,落到女人堆里,不得带人保护保护我自己?”
盛明澜:“……”
盛明澜本来想着晚上把盛光惜的双重大礼包送到自己人就不去了,但之前已经跟大嫂二嫂约了,也不好临时放鸽子,索性叫上晏守,打算晚上凑桌麻将打发时间。他倒好,直接给她叫了两桌麻将的人。
盛明澜道:“房间密码是我生日倒过来,麻将桌大概在储物室,你去找管家问,我大概五分钟就到。”
“行,你慢慢来。”晏守挂断电话,把话转达给其他人。
晏守今天穿的一身骚包粉的休闲西装,因为长了张漫撕美少年的脸,没有落得俗气,反而有种自带风流的感觉。
边上不少女生偷偷打量他,盛光惜的闺蜜们更是推搡着她,一同靠近上前。
一个女生兴奋又紧张地主动招手:“晏少……”
尾音的“少”字还没落全,晏守目光从人群后一扫而过,已然勾着哥们的肩,朝内厅走去,然后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低头夸张地干呕了下。
谢听然笑打他脑袋:“至于吗。”
晏守瘪瘪嘴:“怎么不至于。盛光惜光凭她那张脸就有本事让人ptsd好吗。”
六人走过时错落有致,但神情都是一样的旁若无人,留场上一众呆在原地尴尬两看。
那冷场的女生把自己的丢脸怪罪到盛光惜头上,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带了点蛮横地道:“盛光惜,怎么回事啊,你两个哥哥和嫂子跟你根本就不熟嘛!看到你连句话都没说,你确定他们回来是给你庆祝生日的吗!”
周围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盛光惜身上,虽然没说出来,但眼神已经表露出了疑惑和奇怪。
盛光惜兀自把情绪往下压,面上仍做出一派从容淡定的样子,扯开嘴角笑笑道:“我哥他们不喜欢跟不熟的人玩一块儿,你自己上赶着没人搭理你,怪我喽。”
可能是她态度强硬自若又不遮不掩的关系,大家一时间没再往“兄妹关系不合”的方向去想,只当谢盛卓晏几家性格排外使然。
不由越发觉得盛光惜性子好相处,纷纷开解道:“好了,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了,我们去吃点心吧。”
二楼漆黑的房间灯光骤亮,藏蓝的落地玻璃渐渐变色透明起来。
室内沿窗的半边景象,在庭院可以清晰看到。
盛明澜的房间很大,靠窗的地方设置了一块小客厅区域,挤进十来人也绰绰有余。
此刻管家和佣人们正帮忙摆置麻将桌椅,谢毓和卓汀则各被自家丈夫、未婚夫揽着坐在小沙发上。
晏守拿着遥控,把窗户调成透明,往外张望:“澜姐的五分钟就到八成是要半个小时才能到,不等了,咱先玩吧。”
落地窗内水晶灯摇曳,高脚杯轻晃,人影莫名镀上了富丽的光,仅飘出几句说笑声,就有种说不出的雍贵感,让底下满庭满院的彩色装潢与蔬食点心都变得寡味无趣。
宴会上的人都有些忘了今天聚会的主人,目光时不时往二楼瞟去。
“光惜,你之前不是说那间屋子是闲置杂物的仓库吗,都没让我们进去参观。这看起来不像啊,装修得比你房间还要好看。”
“前阵子刚改装的。”盛光惜随口糊弄过去,试图转移大家注意力,“时间差不多到了,我们去切蛋糕吧。”
“啊对对对,来许愿吹蜡烛。你不是过几天要去参加京北的面招选拔嘛,祝你马到成功。”
“哎呀,光惜读书这么好,就不要把愿望浪费到这种事上啦,不如许愿新的一年里成功找到个如意郎君,把自己嫁出去!”
“在场喜欢光惜的男士朋友可都要加把劲了,争取让我们光惜明年毕业,把硕士证和结婚证一块儿领回家!”
朋友们起哄围闹,盛光惜感觉自己又恢复成人群中的焦点,脸上挂上笑容。
乐队演奏曲目换成生日快乐歌,所有人都朝院子中央的七层大蛋糕围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盛光惜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穿堂风涌过,一个富二代姗姗来迟,走进院子也没注意景象,劲爆道:“艹,你们猜我刚在外面看到了什么!?车牌号五个九的阿斯顿马丁!牛批!不愧是全京北富人最多的北池街,竟然能让我看到这么帅炸裂的车牌!”
“我去,那块车牌不是拍卖到好几百万吗!”
“……”
盛光惜仍保持闭眼许愿的优雅姿态,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传到耳边有些想骂街。
在暴发户二代的男人眼里,整天不是车就是鞋。
也没什么别的追求了。
没等她睁眼,也不知是幻听,还是真实,一道钥匙环在指尖轻晃的声响远远飘来。
还是那个富二代的说话声音,但这回听上去有些震惊:“艹,就是这个美女!”
盛光惜没来得及吹蜡烛,心中隐隐涌出点不好的预感,侧目看去。
盛明澜踏着月光,哼着小调,充满随意姿态,就像普通下班回家,误闯灯红酒绿的舞会。
她似乎没有特意打扮过,因为身上的裙子是盛光惜曾经在家看她日常穿过的。
但盛明澜的精致素来刻在骨子里,她不会因为出席一场聚会而刻意浓妆涂抹,也不会因为平凡一天而任性邋遢。
正是这种毫不上心,却又自然而然地艳压四方,更让人觉得可恨与内心难以平衡。
盛明澜路过蛋糕桌,视周遭的目光为无物,倒像是自己突然想起什么,才停下脚步,偏头看向盛光惜道:“噢对了,刚在门口遇到几个你的好朋友,但他们似乎都没收到你送的聚会请柬,我就擅作主张把他们带进来了。”
盛光惜错愕,不等她问出一句“谁”,几道高低深厚不同的男声传来。
“光惜。”
“小惜。”
“惜惜。”
“……”
每道声音各不相同,比之交响乐还要多重抑扬壮丽。
盛明澜看着盛光惜瞬间僵硬下的脸孔,愉悦地笑笑,将车钥匙在掌心抛了抛。
海王出来混,迟早是要翻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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