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刚才阿姨说的都是真的吗?”
倪玥嘭地一声推开虚掩着的书房门,表情震惊、悲伤、不敢置信,一双湿漉漉的杏眼里似乎极度渴望父亲的否定,但深处的晦暗又揭示这才是父亲这么多年偏爱倪曼的真相。
倪金松被这样一双眼睛一看,竟然有些心虚,但他一向是要面子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好名声就让自己的私生女十几年没有认祖归宗只能当他名义上的女儿。
“你听岔了,你才是我倪金松的亲生女儿,没有别人。”
似乎为了加强语气,倪金松在辩解的时候还特意加了最后一个缀语,然而他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眼神,要是骗骗孩子还好,又怎么能骗得了已经成年拥有是非判断力的女儿。
更可况之前十几年他无缘无故的偏颇,就是最好的证据,事实胜于雄辩。
要说曾经的女儿因为内心先入为主的想法,即便不明白不想明白一直自欺欺人,但如今听到王雪莲亲口说出的真相,就仿佛老天残酷地掀开她面前刻意掩盖的面纱,让她直接能直面血淋淋的事实。
“我没有你这样的爸爸,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妈妈吗……我恨你!”
倪玥哭着冲回了房间,书房里的倪金松内心被女儿的悲伤刺得有些酸涩,然而他这样的情绪还没持续半分钟,王雪莲就哀伤地开口:
“让她知道了也好,这十几年来曼曼为了照顾她的情绪,都不能认你做亲生父亲,明明心里委屈却一直都乖巧懂事,叫我看了心酸。”
倪金松一听王雪莲这话,内心对倪玥的愧疚又转移到倪曼身上去,只觉得委屈了大女儿这么多年,他刚才还动手打人,实在对不起倪曼母女。
于是丝毫不记得刚才想去安慰倪玥的心思,只拉着王雪莲来到了倪曼房门口。听到里面大女儿心碎的哭声,倪金松的愧疚之色更深,竟是少见得抛下了他最在乎的脸面,在倪曼房门口就软声说着他错了,不该如此冲动云云的话。
五感惊人的倪玥听见房门外倪金松如此做派,不免替原身感到心寒。
望了一眼房间里早就收拾好的行礼,倪玥用手机设置了闹钟,心情愉悦地闭上了眼。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子了。
***
倪曼哭了一场睡了一觉后,越想越不对,直觉这件事是倪玥对她做的,所以一觉醒来她就十分惶恐。
来不及换衣服,她就趁着还未透亮的天想要摸进倪玥的房间翻看她的手机,如果里面有不利于她的照片,她想着就算拼了命她也是要把照片删除的。
当然要是倪玥不肯交,她只要大叫出声让父母帮忙就可以。
要是倪玥想要揭发她才是始作俑者,倪曼想着以父母偏爱她的程度,她大可以装作被贼喊捉贼,委屈朝父母哭一顿,相信倪金松肯定会选择相信她。
如果处理得当,说不定她还可以让父亲对倪玥彻底失望。
然而心底再多想法,当倪曼发现倪玥的房门没锁,脸上才绽开一个欣喜笑容的时候,她的瞳孔却不由微缩。
倪玥竟然离家出走了!
等她因为动静太大惹来父母的注意,搞清楚倪玥离家出走的真相,倪曼的心又凉了几分,因为在倪曼想来,之前倪玥可能还顾忌着点儿姐妹情,现在估计想杀了他们母女的心都有了。
倪曼在家浑浑噩噩了一天后,脖子上系根丝巾上学去了,高中的假不好请,没有正规医院的病例证明班主任不会同意,所以即便心里怕得要死,倪曼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学校。
她进校门的时候,内心十分煎熬,就怕学校的同学校友见到她指指点点。
然而当倪曼从校门口一路走到教室,却都没觉得今天的同学有什么不同。
倪曼心里暗喜,难道是倪玥昨天心伤没空处理照片……这么说她还有机会拿到倪玥的手机删除她不堪的一面!
这样想着,倪曼就朝黑板上的课程表看去,发现今天有体育课的时候,倪曼的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
***
体育课跑完圈自由活动的时候,倪曼一直默默注意着倪玥,见她和同学们一起去器材室拿器材,她悄悄往同学们放衣服的看台栏杆边走去。
早就看准了倪玥的外套,她眼疾手快就上去搜索起来,当发现她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有一个长方形硬块时,倪曼双眼放光掏出一个智能手机。
好啊,上次告密王静的人果然是倪玥!
说什么自己没有智能手机,骗鬼呢……瞧瞧她手上的这个,还是芒果xs,比她手里那款还要贵了一个档次。
倪曼一边疑惑倪玥那里来这么多钱,毕竟倪金松给的5000显然买不起这样一个新手机,一边按出密码锁,开始测试密码。
相处了十几年,倪曼当然知道倪玥设置密码的习惯……不是她自己的生日,就是她母亲的生日。
然而随着指尖的动作,她嘴角轻蔑的笑容却再也牵不起来。
不对,不对……又不对!
这时候,倪曼显得着急起来,她的照片也许就在这个手机里,要是不能删除照片,她的名声就毁了……打不开密码……
看来只能先把手机拿走了。
倪曼这样想着,眼神晦暗中就把这新款芒果xs朝自己口袋里塞去。
“你在干什么!”
正当倪曼的手刚把那芒果xs塞进裤袋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女生朝她大喝一声。
倪曼回头一看,是班里最近和倪玥走得比较近的白富美张梦雪。
“关你什么事。”
倪曼早就看张梦雪不顺眼,不但因为张梦雪长得好看成绩好,还因为她亲眼看到过张梦雪朝钱茂寒递情书。
当时,要不是钱茂寒看到她,说不定就不会拒绝得那么彻底。
对于这样的潜在情敌,倪曼能喜欢才怪。
“我亲眼看到你把我手机偷了,你问我什么事?”
“那是我妹妹的手机,我帮忙保管下有什么关系。”
倪曼一脸你看错了,自家姐妹的手机她拿了就拿了,少多管闲事的表情。
“我的手机你就可以随便拿吗?更可况那确实是梦雪的手机。”
正当倪曼与张梦雪对峙之时,器材室回来的倪玥来到了他们身边,跟着的还有班里看热闹的一群人。
“快把我手机还我,要不然我告诉老师。”
张梦雪存着一点儿也许人家搞错了的好意,嘴里语气不善,但也没想把事情闹大。
然而倪曼却不买账,脚步往后一退,显然是不想把手机交出来。
“倪曼,我手机就是一老年机,梦雪的却是芒果xs,你怎么会觉得那是我手机?赶紧把梦雪的手机还给她,向她道歉。”
倪曼原本只是怀疑,听到倪玥这样说,她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
倪玥没买智能手机,但是王静手机里却有她与钱茂寒亲热的照片,所以张梦雪与倪曼是一伙的,她的照片肯定就在这个手机里,但是在场这么多人,她不能当着大伙儿的面让张梦雪解除密码证明那是她的手机,免得里面的照片被曝光。
该怎么办呢?
倪曼眼底暗光一闪,伸手就往裤兜里掏手机,然后在张梦雪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下把手机往她怀里砸去。
张梦雪没接住手机,手机掉落在看台的水泥地上,屏幕碎裂。
“哎呀,你怎么没接住。”
倪曼低头捡起那手机后,歉意地说:“我帮你拿去修好再还你吧,刚才我以为是倪玥的手机才拿的,毕竟你们都不在,贵重物品放这里也不安全。”
“你太过分了。”
然而张梦雪看到自己新买的手机转眼碎屏,心里对倪曼的一点儿好意全散了……今天操场上就他们班的人在,学校又是封闭式,根本没有外人会进来,要不是觉得安全,他们一群人怎么会把衣服放在这里?
再说她刚才远远看到倪曼根本不是在保管妹妹手机,而是手指戳啊戳在开机,且不说偷窥人家隐私本就是犯罪,她就算刚才搞错了,凭什么故意损坏人家手机。
所以不顾自己带手机上学被发现,张梦雪一把抢过她的碎屏手机就朝体育老师告状去了。
“老师,我今天来上学的时候忘记把手机留家里了,结果上体育课就看到我们班的倪曼趁着我们去器材室拿东西,一个人偷偷去到同学们放衣服那里鬼鬼祟祟把我手机偷放进了她的裤袋,被我们当场抓包后还恼羞成怒摔坏了我手机。”
”老师,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妹妹的手机被偷,想要帮她保管……刚才我还想帮她修手机呢,这都是误会。”
倪曼也抽抽搭搭为自己狡辩。
然而,正当老师想要让两人私下和解的时候,平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学生们,这次却纷纷站出来为张梦雪说话,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把倪曼的罪名坐实了。
倪曼愤怒地朝那些出言帮忙说话的同学瞥去,赫然发现那都是班里暗恋钱茂寒,曾经对倪玥落井下石过的女生。
***
倪曼又被叫家长了。
倪金松来学校见教导主任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要被这个女儿丢尽了,一会儿早恋,一会儿偷窃……瞧瞧那教导主任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责问他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我倪金松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买个手机却是买得起的,你怎么这么糊涂,干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当着张梦雪家长的面,倪金松就给了倪曼一巴掌,赔偿的同时,说明自己不会轻饶自家孩子,希望他们不要报警,私了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