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决定试探一下群臣的看法,他在早朝时突然间点了沈玉的名字。沈玉听了皇帝的夸奖,喜不自胜地出来谢恩。平允安见了之后隐秘地笑了笑。杨一清瞳孔微缩,更是信了几分他听到的消息。而任芳袖子中的手紧了紧,看向沈玉的目光颇为不善。
朱厚照在御座之上道:“朕看沈卿有大才,不如让沈卿入阁......?”
还未说完,就有几个给事中和翰林院学士出列说万万不可,不和规矩。
朱厚照却道:“沈卿有大才,有志不在年高资历。”
立刻有人反驳,那沈玉有什么大才了?
二甲出身,没做过翰林。从地方上升上来的。政绩说不上是十分突出。楚恩波入阁之后才升了都察院右都御史。无论从哪里看都没有入阁的资质。
而那些消息灵通的,更是知道皇帝是想要把这人扶到首辅的位置上去呢!
早朝在争吵之中不欢而散,而许多人都在这场早朝上都有了自己的诸多想法,说不得下一次大朝会上就会变了自己现在的风向。
川蜀
王守仁带着军队沿长江西上奔赴川蜀。他没有前去和英国公会和,而是派斥候去探清地形,然后亲自带着一路兵马直接前去攻打江州。
江州守将名唤万长云,是蜀王亲信。江州城城固粮多,并不容易攻打。但是王守仁选择来攻打江州也不是没有原因。
攻下江州,川蜀可得。江州就是川蜀的一道大门,撕开了这个口子,就可以长驱直入。
他不去和英国公会和,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在里面。英国公在川蜀之地和蜀王军对峙如此之久,却毫无寸进,甚至还时常传来战败的战报。他不得不去怀疑,这位英国公,到底有没有全力作战?要知道,是今上坐在那把龙椅上,还是蜀王坐在那把龙椅上。对于英国公这种祖宗跟着成祖闯天下,从而才得到了富贵荣华的人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要是这位英国公根本就没有作战的心思,那么他去和这位国公爷会和,岂不是羊入虎口?
谢棠尝到了用流言溃败反军军心,夺取反王的民心的甜头。他打算再给沈王来一次这样的流言。
鞑靼、瓦剌能进玉门关,绝对有内贼通敌。要是说只有唐王一个人策划了所有,没人会信。唐王要是有那个智慧,他也不会轻易地就露出和瓦剌合作的马脚。
沈王是有通敌的嫌疑的。既如此,给他扣上一顶大帽子,也不算是冤枉他。
沈王已经因为之前的流言有所防备。他给百姓放粮,赢得了一个好名声。用这去洗刷因唐王通敌给他们这些勤王之师带来的污名。
也正是因为沈王有所防备,才在谢棠又一次要放出对沈王不利的流言的时候,沈王直接把这流言给掐断了。还秘密处死了许多说这些流言的人。
谢棠知晓自己的计划不成,却也不气恼。既然不成,那他就直接打过去就好。纵是鞑靼的铁骑他谢伯安也没有怕过,更遑论不过是这区区的沈王之军?
结果还没有等到要和沈王打仗,谢棠就收到了来自于鞑靼大军的信——达延汗邀他一见。
文北词担心他的安危,想要阻止他去。谢棠却笑道:“北词这是关心则乱啊。”
“如今我们把守着玉门关。只要达延汗不想立刻和我军决战的话,他就根本不会把我怎样。”
他这是决定要去了。而且没人能够阻拦的那种。
文北词也不再与他争辩。谢棠真正下定决心的事情,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的。
杨一清在今天的朝会之后,真正地下定决心要扶任芳坐上首辅的位置了。皇帝在试探他们,他们何尝看不出?要是此时他们不去统一战线,这问题说不定会越来越大,皇帝也说不定真的会让沈玉当上首辅。
让那个佞幸小人,毛头小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那绝无一丝可能。
而谢涟,则是施施然地写下了一张请柬,邀请任芳的长孙任风前来参加他举办的文会——地点就在他家里的拙园。
大朝会上,提名任芳为首辅的人选一夕之间增多,满朝文武就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主意一般。更有甚者,又一次提起了国本一事。
皇帝面上什么也不说。心中已经猜到了他和沈玉见面的事情可能被人泄露了出去。而这些天一直有锦衣卫跟着杜锦城,杜锦城一直老老实实的。和外面没有什么牵连。那么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的到底是谁呢?是钱宁,国师,还是沈玉?
朱厚照怀疑的眼光投到了几人身上,而那些又一次提起国本的人更是让他想到,莫不是如今还会有藩王,前去勾结朝臣?
钱宁感受到朱厚照的目光,心中一惊。他背上渗出了冷汗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头绪。想到了那个可能,他心口发寒。要是皇帝真的对他心有怀疑,那对他来说绝非好事。念头一个个地转过,最后的一个想法是,一定要快一点找到一只替罪羔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朱厚照听着这些人变着花儿地称赞任芳,听得牙疼。
眼前这满庭的臣子直接去推举任芳,好像全都是铁了心要让任芳坐到那个位置之上的模样。他气得牙痒。这样快地布局,分明就是在告诉他。请陛下不要试探了,沈玉绝无做首辅的可能。分明是对那一日谨身殿里谈话的内容一清二楚!
他怀疑钱宁有二心不把沈玉扶到首辅之位,与众位臣子窥视帝踪还对他的意愿左拦右阻,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些人是忠臣吗?听话的忠臣在知晓皇帝的意愿之后的第一个想法难道不应该是去为王前驱吗?什么时候变成只要不把皇帝的意愿阻拦就不罢休了?虽然说他按照钱宁所说的去做的可能不大。当时他虽然动了心,但是在杜锦城的劝说之下也打消了一些念头。但是那也是他可能意愿之一啊!
现在全都来推举任芳,岂不是在往他的脸上扇巴掌?还直接全都转了风向,这么分明地来威胁他!向他来展示自己的底线来了?!还拿国本一事来威胁他?
既然如此,那我偏不能让你们轻易如愿。要让你们看一看皇帝的威严!
“众位卿家就这么看好任大人?前些日子不是还有杨大人,谢大人想过这首辅的位置吗?”朱厚照似笑非笑地道。“还有其他不够格的大人也想浑水摸鱼,想着天下掉馅饼的美事儿?怎么如今却是重口一词地前来推举任大人啦?”
“是任大人真的那么德才流芳,还是你们私下里达成了什么交易?”
朱厚照看向了任芳,搓了搓手指。莫不是这位大人背叛了老师,才换来了杨一清和谢伯安的鼎力相助?
殊不知,他的老师杨廷和就是极力要把沈玉压下去的人之一。
众位正在进言的臣子听到了朱厚照的话,忙跪了下来磕头:“臣等不敢。”
朱厚照怒极反笑:“不敢什么,朕看你们敢得很!”说完之后,竟是直接让卫士把这几人拉下去打板子,眼不见心不烦。
杨一清心里涌出来些许愤怒,就算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毫无因由。就只凭着自己的喜恶打人板子吧?还是整整三十杖。这要是打下去,便是半条命全都没了。
却听沈玉道:“陛下此举甚是英明!”
杨一清看了过去,怎么能够说出如此无耻的话出来!
朱厚照却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这个钱宁和他极力推荐的督察院右都御史。
只听这位右都御史道:“为人臣子者言语之间尽是任大人如何如何。分毫不顾陛下之意愿。如此之行径,分明是在胁迫君上!杖责已经是陛下仁慈,法外开恩!此等之人,便是直接杀了也不为过。”
连平允安都为这人的厚颜无耻感到惊讶。而龙椅上的帝王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这位右都御史,眼中流露出一份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