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平安和暗一听到声响,立刻回头去看,只见家里大爷阔步前来!
钱平安和暗一立刻上前去磕头行礼,谢棠立刻把人扶了起来。他也不和他们说些什么客套话,直接问道:“查到张则之的马脚了吗?”
钱平安道:“暗一,你说。”
牟斌手中的这只队伍,至今谢家知道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平素都是由钱平安和他们交接。钱平安和谢棠一路走来,已经有二十载主仆情谊。有谢棠对钱平安的知遇之情,也有钱平安的忠诚之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说谢棠在谢家上下,最信任的人,还要说是钱平安。
牟斌给他的这些人,就是要在关键时刻起到大作用的。谢棠绝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这些人的存在,因此处理起来是慎之又慎。
暗一上前回禀:“回主子,张则之是闽人,宁国将军是徽州人,而寿宁侯和建昌伯是直隶人。因此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这些日子属下却查到了他们之间能够相互联系起来的一个点。那就是宁国将军的世子爷!”
谢棠坐在太师椅上,神色不变。听到已经投靠过来的宁国将军府竟然掺和到这种事情中来也是毫不变色,暗一心中便安稳得很。
跟了这样一位遇事不惊的主子,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的性命也更有保障些。
谢棠道:“继续。”
暗一道:“宁国将军府的世子当年就和建昌伯爷交好,经常出入张家。在京城里面也是飞扬跋扈的一位公子哥儿。”
“不知为何,却在几年前沉寂了下来。但是一直没有断了和张家的往来。张家还为他寻了一位幕僚。那幕僚姓沈,不知道名字是什么,只知道那人格外阴沉,相貌形容却是不错。”
“沈?”谢棠出声道。他虽然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平淡,让人搞不懂他的想法。
暗一继续回禀道:“回主子,宁国将军府世子爷的妻弟,正是寿宁候三女儿的丈夫。而张则之张大人的二房夫人,则是宁国将军夫人的侄女。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在娘家时也不是十分受宠。但是这个女孩子相貌十分美艳,而且她的母亲被牢牢地捏在宁国将军夫人的娘家手里。”
“张则之的这个妾,就是他们之间的桥梁?”谢棠问道。
“正是。”暗一答道。
谢棠看向钱平安:“你们不会只查到这点东西,就来向我禀告吧?这点东西,可证明不了什么。”
钱平安道:“大爷,两位国舅爷在弘治十六年进一步开放边贸的时候认识了几个胡商、而这胡商之中,有鞑靼细作!”
谢棠本来悠哉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他直接站了起来,声音中有隐隐的怒气。他道:“继续说。”
“这些被运走的完好军械,应是被卖到了鞑子那里!根据细作和探子的打探,那据点就在十里坪。小的已经查地清清楚楚。”
谢棠只觉得血气往头上涌,他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道:“张则之!真是不知所谓!”
他本以为张则之再胆大,这些军械也就是会被卖到了藩王那儿。那里想到,东西会被卖到鞑子那里!
“想来军械库里的东西,就是宁国将军所执掌的军队里面的军械顶上的了!真是好样的,走,我要进宫!”
残月西沉,夜凉如水。谢棠着一身绯色官袍,骑马向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何人深夜纵马!”皇城附近巡逻的卫士拦住马队,向他们质问道。
谢棠直接拿出玉令,开口道:“此乃先皇玉令,进宫向陛下禀告重要军情,谁敢拦我?!”
那人道:“谁知玉令真伪?更何况是先皇玉令,又非今上……”
还未等他说话,就被亲卫的刀抵住了脖子。那亲卫阴冷冷地道:“竟敢对御赐之物不尊?”
谢棠直接道:“让我进去!我是兵部尚书谢棠,手持先皇玉令,要进宫向陛下禀告军情!”
此处的喧哗惊动了许多人,巡逻卫士中也有人去禀告主官。须臾,就有一个千户到来。千户看到谢棠,心里一惊,知晓真的是谢阁老,亦步亦趋急忙上前。那千户道:“不知阁老驾临,有失远迎……”
还未等他说完,谢棠就直接拿出玉令,对他道:“本官要进宫,有紧急要务要见陛下!”
那千户见到玉令,直接道:“让谢大人进去。”
然后他对谢棠道:“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拿着玉令进去,这没有问题。只是您的这些人,不能进去。”
谨身殿,谢棠在此处静静等待。他的目光深远,不知落在了哪一点。
一听到太监尖细的嗓音道:“陛下驾到。”谢棠立刻起身,只见皇帝衣衫散乱,脖颈上尚有暧昧的红痕。
谢棠敛了敛眸子,非礼勿视,他不想看到这些。
朱厚照看在长信宫灯的照射下身姿英朗,心想谢夫子还真是年轻,大晚上的也能折腾。他懒散地坐在主位上,打了一个哈欠。问道:“怎么了?”
谢棠上前,道:“臣这些日子整理兵部账册目录,发现军械一项的账本是假账。恐后面另有疑情。”
“这么点小事,也值得夫子过来吵醒朕?”朱厚照满不在乎地道。“要是没事儿,朕去睡了。”
小事?
这是今晚谢棠第二次觉得血冲到了脑袋上。就不说百姓,不说天下,不讲仁德。只说掌权,一个钱袋子,一个枪杆子,怎么能有差错?朱厚照这样,到底有没有心肝?
他说话直接就有点冲了:“陛下,经过臣探查,军械被卖给了鞑靼。除此之外,臣顺着查下去,京里混进了蛮夷的细作。不说别的,今年雨水不足,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小王子会不会打过来还是两说!”
朱厚照端着茶的手有点抖,连茶水崩出来洒到了手上都没有知觉。他眼光涣散,没有焦点地看向殿内各处,最后落在了谢棠身上,才好似是有了支点。他问道:“夫子,为之奈何?”
谢棠道:“现在十里坪还有他们的人手,京郊大营内也有掺和。现在趁着晚上宵禁,直接去查,正好能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鞑靼。”谢棠苦笑道。“还有臣。”
朱厚照一下子定了心,他道:“你去,这是朕的命令。”然后他问道:“要调集哪只军队?”
谢棠道:“让厂卫来。”他上前对皇帝道:“旁的人,臣信不过。”
树影婆娑,让人心中不安。谢棠身后跟着一队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打头带着他们的就是冯琼。又跟着一队着黑衣的亲卫,领头的却不是亲卫的首领,而是换了亲卫服饰的暗一和钱平安。
两队人马飞速往京郊而去,到了城门,冯琼拿起令牌:“锦衣卫办事,开城门,闲杂人等退避!”
城门很快被打开,又很快就被关上。在城门令的眼中,这些人很快化成了看不见的黑点,唯有谢棠,是唯一的鲜红。
“不知又是谁犯事了。”城门令抽了一口水烟,然后走远。“管他是谁?和我无关。我只管守好我的大门就好了。”
而谢棠等人飞马而去,即将有一张天罗地网,向那些不顾百姓死生的人,扑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