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下衙之后,立刻有人去找了张则之,和他禀告了谢棠要查账的事情。
张则之先是心里一惊,习惯性地想要出去告诉老师,和老师商量对策。
他还没有起身,就想到他做的这件事情老师并不知情。而且他早已经做好了天衣无缝的安排,料那个谢家小儿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根本就不能把自己给怎么样。
张则之想到这儿,彻底放下了心。他看着那些有些惶惶不安的属官,心里暗骂成事不足的东西。面上却温和地道:“没事儿,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知道什么。我会安排好的。”
那几个属官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安心了许多。向他表忠心道:“吾等尽听大人吩咐。”
在这些属官走了之后,张则之进了书房里的密室。开始整理那些他早已经做好了的假账和书信。然后抽了一管阿芙蓉水烟,悠悠然地坐在了藤椅中,畅想起了自己日后成为阁老的风光生活。
兵部
张则之在过了两天“养病”的日子后,果然是慢慢悠悠地“病愈”了。回到兵部之后,立刻“恭敬谦谨”地过来拜见主官,又十分热心地把记载着军械事宜的册子和账本都送到了新上任的主官面前。他甚至还有心情说什么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让对方多多担待。
谢棠笑道:“张大人客气,毕竟不年轻了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戏谑,好似是在调笑一样。但是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本来还有心情去看去看谢棠会不会直接沉不住气,质问他是不是故意针对他的。没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居然是自己。
谢棠不去看他的脸色,只是笑着看他。最后甚至是自己去客客气气地把张则之送了出去。着实是让张则之觉得自己是把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当天晚上谢家书房里,谢棠看着张则之送过来的账目。嗤笑了一声。
冷九郎坐在他身旁,也在翻着这些账目。谢棠道:“九郎,张则之这是把我当傻子呢!”
冷九郎道:“这账目最不完美的地方就在于没有错处。”
谢棠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冷九郎声音有些阴冷,他道:“若是我,我就把军械库付之一炬。到时候自己虽说会受些牵连。但是一切罪名都洗刷殆尽。除此之外,大人您初掌兵部。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大人先不说会不会吃瓜落。只说大人的威望就会下降许多。”
谢棠拊掌:“不愧是小文和!”说完后,他又继续道:“九郎放心,他张则之没有那样的魄力。只怕他把这事儿告诉杨廷和!”
文和,是三国时贾诩的字。他算无遗策,智计毒辣。一言可以危国,一计可以□□。说的就是贾文和。
“只是还要多加防备,若是杨阁老,说不定真的就破釜沉舟了。”
谢棠道:“九郎说的有理。我想着,便派之前安排好的细作,多与张则之说些杨大人如今爱惜羽毛,爱惜名声之类的话。再多讲讲前两年杨大人亲自弹劾自己弟子的事情在张则之耳边儿吹吹风,让对方投鼠忌器。”
冷九郎道:“如此便也算妥当了。”
第二天谢棠提出要去查军械库,只见军粮、军饷、军械都没有问题,他笑道:“大家都很勤政吗。”
他这话里又好似是有别的意味,但是在众人刚刚要背后发寒的时候,就又听到谢棠道:“干得真是不错,他日本官请众位大人出去吃饭。”
这一句话,就让众人的心,一下子就回到了肚子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谢棠也不是每日都来兵部点卯。毕竟他还是内阁阁老,虽然排名在最后,但是也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张则之见此,心里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再有本事也是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知道什么。果然被自己忽悠过去了。
而此时已经有人跟上了他张则之,日日夜夜、一刻不停。
正是牟斌交给谢棠的那些训练出来的暗卫。
谢棠在查军械库的时候,能够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就知道这一定是张则之搞的鬼。想要找到真相,就要耐心等待。更何况是张则之这只滑不留手的狐狸。
不过按照自己安插在张则之那里的间谍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张则之是的的确确把军械以旧换好,把好的军械拿去卖了换银子。那么现在军械库里面那些拿过来“救急”的军械又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一个很值得让人深思的问题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他还没查出来呢。军械究竟被张则之卖到哪里了?要是卖给藩王的话还好。若是卖给了蛮夷异族,那他一定要把他张则之千刀万剐。
没道理士兵在前面拼死作战,后面却有这样的一个渣滓给他们插刀的道理。
夜半时分,外面下起了雨。雨声夹杂着虫鸣之声。让谢棠在半夜惊醒之后根本睡不着。他披了一件雪色外袍,拿着伞穿着木屐出去了。
他扶着院落里外廊里面的柱子撑着伞往前走,不知为何竟有了诗兴,直接口占了一曲小令:“春夜雨绵绵,花树斑斓。惊梦游园心难安。天涯浪迹成笑谈,孤角声残。天暖孤月圆,只影形单。碧海潮生舟一帆。东风拂面桃花盼,舞醉歌酣。”
他听着潺潺雨声,遥想朝堂局势,遥想前世当年,最终竟有一丝释然之感。遂拢了拢衣服,想要转身回房。却突然见到了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进了他们的院子。他直接开口道:“你是谁?现在都已经宵禁了,你怎么到处乱跑?!”
那丫鬟回头,谢棠看着她竟是有三分眼熟。她过来行礼,然后道:“奴婢□□喜,是钱家的。平安管事是奴婢的哥哥。现在伺候大太太。”
谢棠皱着的眉头松了松,心想怪不得觉得熟悉,原来是平安的胞妹。然后他问道:“那你怎么往我这儿跑?!”
春喜道:“哥哥只说让奴婢立刻过来叫大爷,只让奴婢告诉大爷,事情办好了。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谢棠听了,知道是跟着张则之的人有消息了,因此心头一喜。遂对春喜道:“走,带路。带我去你哥哥那儿。”
春喜也不多话,直接引着谢棠去了她哥哥平安所在的前院左书房。谢棠跟着她大步往前院走。到了左书房,春喜为谢棠开了门后止了步。谢棠对春喜吩咐道:“回吧。今晚的差办得不错。”
春喜听了心头一喜,大爷如今掌家理事,如今大爷记住了自己,日后自然有好处在。
远得不说,只说她如今年纪大了,若是能够嫁一个府里的管事,也是极好的。
谢棠在和春喜说完话后,就大步走到了书房里。而钱平安和暗卫里面的管事暗一也都守在了这里。
谢棠听到钱平安夜半时分就让人来找他的消息时,心中就是一喜。若不是有重大发现,钱平安不可能这么失了分寸。钱平安跟着他也将将要有二十年了,若论见识,便是外面的知府恐怕都有所不如。
也就是说,张则之的狐狸尾巴应该是露出来了。不但露出来了,而且还被暗卫和探子们发现个正正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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