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和谢棠两人也是许多年没有见了,上次见到谢棠时,谢棠还是一个少年,如今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一下子竟是没认出来。
倒是顾安在前两年的时候,曾因翰林院寻博学鸿词之人前来编书,顾安当时想着翰林院的孤本,因此去了京城,兼他和谢棠是极好的忘年交,常有书信往来,因此才那般熟稔。
谢棠带着自家儿子给顾夫人行礼,顾夫人见了玉雪可爱的孩子,果然欢喜。问了谢涟许多话,谢涟一一答了。顾夫人见他如此聪敏大方,更是见猎心喜。甚至有了想栓亲的念头。
毕竟谢家和顾家算得上门当户对,他家侄儿顾晰臣在京为官,膝下小女正是比谢家的这位平哥儿小上两岁。正是合适的年纪。
顾安和顾夫人说了谢棠父子二人今日要住在他们隐居的这处地方的消息,顾夫人笑道:“那家里还有你昨日钓来的鲫鱼,田间也有新种的菜蔬,今天晚上我们就吃那个。”
顾安笑着道:“好。”然后又道:“我家夫人果然贤惠。”
顾夫人啐了一口,然后往厨房去了。
京城
今日是三堂会审刘瑾的日子,京城的百姓都十分高兴,欢声笑语不绝。
而在法场上,刘瑾冷笑涟涟,他看着这些官员,讥讽道:“在坐诸公,谁敢审我?”
“谁没为我送过贿赂?”
“谁没谄媚地叫过我大人?”
“谁没违反过《大明律》?!”
“又有几人不是我推举的?”
“都是一样的肮脏龌龊,各位有什么资格,有什么骨气前来审我?”
在坐众人,当然不全都是刘瑾所说的小人。甚至很多人是忠正大臣,但是当时为了明哲保身,的确是做过一些违背内心之事。现如今被如此质问,自然是有些气短。
一瞬间,法场上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静默氛围。
这时,突然间有一位老大人站了出来。他头发花白,精神却还很好。
这位老大人,正是蔡震。
蔡震本为兵家子,祖上有功,因此步入勋贵之家。成化二年时尚主,妻为英宗三女淳安公主。因此拜驸马都尉。
虽然没有臣子去和皇帝论亲戚的,毕竟在封建王朝里至尊至贵莫过如君。但是若是真的论起来,朱厚照尚要叫蔡震一声姑祖父,辈分高得吓人。
他的眼光扫过在坐的诸公,然后冷笑道:“在坐诸公都是刘瑾的门人吗?”
众人被他如此质问,都急忙摇头。他见了后讥讽道:“既然不是,那你们为什么不敢审他?”
“有什么好怕的?面对百姓的时候各位官老爷威风凛凛,百般豪横。如今却都成了见了猫的耗子了?”
他走到刑部尚书哪里,道:“给老夫让开!”
刑部尚书不敢得罪这位如今怒火冲冲的老大人。英宗这一支在宗室里根系并不繁茂,当年的公主王爷们也死得差不多了。唯有淳安公主还好好地活着,身体康健。
皇帝对这位姑祖母也很是尊敬。淳安公主和驸马感情又好。老大人如今年纪大了,若是给他气坏了,淳安公主进宫里哭一哭,他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蔡震的质问的的确确让他们羞愧难当,不敢多言。
蔡震坐到主位上,直接拍了一下惊堂木。一声清脆的响声让众人从沉思回过神来,都看向了主位上的这位老大人。
蔡震对谢迪道:“谢于吉,你给老夫过来。”
谢迪走到蔡震身边,蔡震道:“你这些年都在外边,想来是和这位刘公公没什么关系的,既如此,你就去给老夫屈尊做一回笔帖式。”
谢迪道:“谨遵老大人之意。”
蔡震吩咐完了后道:“刘瑾,你可知罪?!”
刘瑾大笑道:“咱家何罪之有?”
蔡震冷声道:“勾结藩王,意图谋反。窃取国器,诱引天子。勾结朋党,贪污受贿。创造酷刑,谋害忠良。这些罪,你认还是不认!”
刘瑾道:“咱家何时勾结过藩王?!”
蔡震一拍惊堂木:“老夫何时说过,只有你认了罪。老夫才能够定罪?如今证据确凿,桩桩件件都已然经过天子御览。来人啊,施刑!”
几位狱卒上前,按照蔡震的吩咐,直接施刑。刘瑾跟在朱厚照身边,衣华美,享沃甘。哪里吃过这等苦楚,没过一时三刻就认了罪。
狱卒把人拖下去后,蔡震对在坐的三法司的官员冷哼了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晚上的霞光是天空中的最后一抹华彩,在这抹华彩之下的山间小筑,更显得超凡脱俗。
小筑里的顾夫人有一双巧手,做的饭食都很好吃。谢棠让谢涟吃了顾夫人煮的鱼,自己却是只吃了一些菜蔬的。也没有和顾安喝酒,只是在座的几人和和乐乐地吃了一顿饭。席间竹桌竹凳,倒是别有一番山林气象。
饭后顾夫人道:“让平儿跟我来吧,小孩子精神不足,还是要早些睡比较好。”然后给谢棠和顾安泡了一壶茶道:“你们两个不要聊到太晚,睡得太晚对身体不好。”
顾安和谢棠都应了好后,顾夫人带着谢涟去了客房安置他歇下。然后自己也回房休息。而谢棠和顾安却是坐在竹榻上,两人对着小竹桌上的棋盘,无言地下棋。
“老神仙。”谢棠终于停下了自己拿棋子的手。
“怎么了?”顾安看向了他。
“朝中诸公要诛除逆瑾。”谢棠道。“此次他们布局仔细,不会重现上一次的失败。”
顾安冷笑了一声,他讥诮地道:“没了刘瑾,也会有张瑾,叶瑾。固然太监可恨该杀,可到底是本末倒置。”最后他竟是极为放诞地说出了在这个时代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出来:“这根本就是天子的错。我们谁又知道下一个天子是什么样的皇帝。若是一个好皇帝,自然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若是一个坏皇帝,就像现在这样,糟糕透顶。让我连外面的空气都不想呼吸。”
谢棠道:“说不定此时,京中诸位大人已然弹冠相庆。”
顾安落下一子,道:“那可着实是鼠目寸光。”
谢棠突然按住了顾安的手,他道:“老神仙。我和你讲,这天下,为何又非得听皇帝的呢?我曾在博山,遇到一位隐居的纵横家。他曾道是非决于法令而非决于皇帝。又曾听闻佛郎机夷人曾有自由宪章,其国度王在法下,又有御前会议决定是非。若如此,纵无英明帝王,亦可不出大乱,护我百姓安康。”
“我需要老神仙助我。”谢棠道:“老神仙可愿意和我详谈。”
顾安看着那双眼中燃烧着的熊熊火焰,他静默了一会儿,然后拍案而起。
他道:“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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