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有载,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射乡,此礼之大体也。
冠礼乃百礼之首。而谢家公子能够在元服前登临高位,更是吸引了无数的人上门逢迎。
然而谢家送出的请帖虽然不少。却也绝非像某些官员一样,为了收受礼物把请帖发遍百官从而揽
财。谢家只是给门生故旧,以及政治盟友送去了请帖。请众人前来一聚。
此次冠礼的大宾是谢棠的老师,内阁大学士李东阳。赞冠者是保国公朱晖。而祝辞则是由李梦阳亲手起草。
昨天傍晚,谢家之人已经按照古礼由冠礼上的摈者、谢棠的二叔谢丕给大宾送去礼物以及写着吉日吉时的帖子。而李东阳送过来一块玉珏作为谢棠加冠时的贺礼。
到了辰时,谢家门外已经来了无数宾客。一辆辆朱缨丹漆的马车小轿驶到青溪里,谢府门前一时之间车水马龙。
所见之人无不赞叹。甚至有些平民百姓在问这是要举办寿宴还是娶妻,这么大的排场?
当知情人告知他们这不过是加冠礼的时候,莫不瞪圆了眼。
“怎生得如此大的排场!不过是加冠而已。”
那知情人道:“你晓得什么?这位谢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刚刚元服就已经坐到了侍郎之位!多大的排场不都是正常。”
又有人道:“正是这样呢,老阁老年纪也渐渐大了。这位谢家的宗子是谢家在朝中官位最高的。谢家是一定要把他的体面撑起来的。”
那知情人道:“可不是,这是为了防止那些老大人看轻这位谢公子呢。”
“也对,谢家是高门。谢家的小大人也出息。这么大的场面也算是正常。”
辰时三刻,李东阳乘轿来到谢府门口。小厮忙去通传。谢迁亲自带着谢棠去迎接李东阳。谢家诸子随之出府,口呼李公躬身行礼。
“宾之兄,请!”
“于乔兄客气。”
谢棠上前亲自扶着李东阳,而另一边则由谢正扶着谢迁。
李东阳道:“今日为你加冠,见你元服成年。老夫心中甚慰。”
谢棠心里温暖,笑道:“多谢老师。”
巳时正,正是大师占卜出来的吉时。
此时谢家邀请的宾客已经到齐,谢迁携着谢棠的手,前往京中二房在谢府里设置的祠堂。
《仪礼士冠礼》道:“士冠礼,筮于庙门。”
这是说冠礼要在宗庙里主持。在京城里,谢棠无法在余姚祖祠中举行冠礼。
但按照规矩,谢家的冠礼
要在谢府内的祠堂中主持。
谢迁带着谢正、谢丕等人引着谢棠进到祠堂祭祀天地、祖先。
贡品是早就准备好的。谢家祠堂上面供奉着谢迁这一支的牌位。
若是到了余姚的宗祠,会看到更多的牌匾。那里有着自从两晋到国朝所有谢家先祖的牌位。
祭祀结束后,谢棠退到耳房换了一件墨色绸衣,腰上也只是束了同色布制腰带。一头墨发由同色发带束好。走出耳房。
谢丕作为摈者,换了一件赤色直身兼白玉冠。果然玉树芝兰。
谢丕见他出来了,笑道:“走吧,棠儿,吉时到了。”
谢棠笑道:“多些二叔。”
吉时到,众人只见谢棠被谢丕引到祠堂,面北而跪,给祖宗行礼后出来,同大宾赞冠者见礼。
“请冠者向大宾行礼。”谢丕朗声道。
他身边的谢棠和他一样的龙章凤姿,长身玉立。他对李东阳行揖礼,道了一声老师。
李东阳笑道:“起来吧,去给保国公行礼。”
谢棠上前对保国公行揖礼:“伯安见过国公爷。”
保国公笑道:“没想到当年年幼公子,如今已然成人了。”
谢棠笑道:“多谢国公今日赏伯安一个薄面。”
谢迁的三位门生拿着分别装着爵弁、皮弁、缁布冠的三个冠箱,等候在祠堂之内。又有仆从捧着三套礼服,等待谢棠加冠后穿戴。
李东阳首先为谢棠束发,戴上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
这顶缁布冠表示有参政的资格,已经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儿了。
保国公在李东阳为他加冠时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加完缁布冠后,端着第一套礼服的侍从带谢棠去耳房。谢棠换上玄端服、赤黑色蔽膝后出来,向众人行揖礼。
行完礼后,保国公作为赞冠者上前为他解下缁布冠,梳发后戴上玉簪。
李东阳上前从谢丕手中接过皮弁为谢棠戴好。
保国公唱祝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谢棠行礼后跟着第二个仆从去耳房换衣。
出来时,只见谢棠着玄衣红裳,衣上是华光闪耀的刺绣孔雀。腰间是一块莹润的玉珏,看上去是汉代旧物。
谢棠谢过大宾、赞冠,起身到堂外给众位宾客行礼。
到堂内,保国公唱祝辞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李东阳接过广八寸、长一尺六寸的雀头色爵弁为谢棠戴上。
谢棠行礼后跟着最后一位侍从前去换衣。出来时着玄色丝衣,纁色下裳。揖礼如前。
三次加冠后,谢迁作为主人家上前,道:“仰仗先帝隆恩,字为伯安。愿汝不愧先帝遗志,为清明大臣,一心为国为民。”
谢棠跪下三跪九叩道:“臣尊陛下旨意,孙儿谨听祖父教导。”
在这之后,谢棠终于换回了他一开始穿着的柔软的墨色长袍。身上终于舒服了一些,然后去给母亲杨氏见礼。
还没有说多大一会儿话,就被谢一管家叫走,去见诸位大臣僚属。
陈氏笑着对杨氏道:“棠侄儿如今官运亨通,妻贤子孝。嫂子也应该放心了。”
杨氏笑道:“弟妹和二叔夫妻和顺,也是让人羡慕。”
冠礼的最后一步是宴飨众位宾客,谢棠作为此次冠礼的主角,自然少不了四处敬酒。
敬了一圈,谢棠放下了手中家里为他准备的掺了水的蜜酒。起身去了招待被安排在随园的武将。
谢家的宴席摆在几个园子里,因此把徐青砚名册上的人单独安置在同一个园子里,并不会十分引人注意。
这些勋贵武将正在随园里喝酒闲话的时候,听到青年侍郎的笑音:“伯安见过诸君了。”
众人起身道:“大人客气。”
谢棠坐到主位,摩挲着自己的拇指上的扳指。笑意盈盈道:“伯安多谢诸位赏我的面子,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的冠礼。”
他摩挲着的那枚墨玉扳指格外显眼。那墨玉扳指上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分明是魏国公府家主传家之物!
“谢大人。”安远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东西,怎么会到您的手上?”
在坐众人听到安远伯的疑问,视线都盯到了谢棠手上的扳指。
其实刚刚就有人看到,心中也是狐疑不止。只是没有问出来罢了。
谢棠笑道:“这是中山伯爷送我的好物,不知众位看着如何?我儿平儿看着觉得凶,我看着倒是觉得好些,有豪迈美感。”
而众人听到中山伯爷四个字的时候,哗然色变。
中山伯徐青砚,那可真真是个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