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里静得出奇,就显得这声音尤为刺耳。
联想到管家说的话,赵小彤面色一变:“不好,桂先生来了。”
方里眸色沉了沉,说道:“是桂雯,来报仇了。”
赵小彤抿唇,她还是不太习惯桂先生变成了桂雯的事。
两人说话间那声音已经到了回廊上,桂雯似乎并不清楚哪间屋子里住了人,就一间一间地敲打门窗。
如果里头没人回应,她就会直接抡起手中锋利的长镰,三两下就将门砍得稀巴烂。
不难想象,这几下要是落下人身上,恐怕也能把人大卸八块。
她人就在院子里,现在逃出去就是羊入虎口。
可就这么干等着,桂雯找到他们这间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光头这时候也不管得罪npc会怎么样了,他提着绳把管家从地上拽起来,摇晃着他的肩膀急道:“你们不是要找书生报仇吗?谁是书生?”
他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出副本的路仿佛已经给大家指明了——无论如何,先把书生给找出来。
可眼下在场的,谁看着也不像是书生。
管家年近七十,没了画,苍老得不成样子。
这一把老骨头也经不起光头这么折腾,光头问了半天他只回了句:“不知。”,然后就不负责任地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光头气得不清,正要张嘴骂人,门外传来了急促又慌乱的拍门声。
几人浑身一僵,都以为是桂雯过来了。
然而等他们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就发现原来不是。
“开开门——救救我!救命!!”
听到这声音,他们才想起外面还有个被他们遗落的人,牧俊博。
方里起身朝门的方向走,朱易乘立刻跟上了他。
牧俊博的拍门声越来越急,似乎有什么东西,离他越来越近。
方里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有一瞬间拿不定主意。
按目前的情况来说,他初步判断书生也许是牧俊博。
但如果牧俊博只是个正常人,他们不搭救牧俊博就会无辜惨死在门外。
朱易乘其实没想那么多,他侧耳听了会儿,就要伸手去开门。
方里及时制止了他。
“?”朱易乘看着他,眼神有些疑惑。
方里正欲告诉他自己心里的猜想,就听外面拍门求救的语调变了,不再是那么惊慌失措,而是开始向歇斯底里转变。
“把门开开啊!”牧俊博边喊,边用拳头哐哐砸门,“我知道你们都在里面!!”
门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两步。
可还是有些晚,那门被哐哐了这么几下后,嘎吱一声从中间向两边打开。
门外的牧俊博,保持举起一条胳膊的姿势,直直地朝屋里倒了进来。
他背上插着一把长镰,镰刀有一半已经没入了他的身体里。门外站着的,是穿着天青色旗袍的桂雯。
......
牧俊博脸朝地趴着,看样子估计已经不行了。
桂雯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竟是弯起唇角,吃吃地笑了起来。
因为方里他们烧了画的缘故,她的脸也没能维持住。
和管家不一样,她的变化不是面庞的衰老,而是脸上的皮开始肉眼可见地往下掉。
她的脸就像是一面泡了水的墙壁,墙皮一块接一块地脱落,露出藏在最里面的那些在大火中被灼烧过的痕迹。
方里和朱易乘都屏住了呼吸,没敢说话。
原本都以为桂雯的“大仇已报”,下一秒地上没了生气的牧俊博突然脑袋一转,极其诡异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方里甚至可以听见清脆的骨头磕碰声。
方里:“......”这是诈尸把自己诈死了?
紧接着,他就听到赵小彤冲他喊:“方里!快让开!”
他下意识就拉着朱易乘往边上跑了几步,一回头却看到朱易乘看着自己,表情十分的陌生。
他心里咯噔一声,朱易乘这是被书生上身了??
很快,桂雯的举动便证实了他的想法。桂雯弯腰抽出插在牧俊博背上的那把长镰,朝着他们这边奔过来。
方里并未撒开和朱易乘交握的手,而是拖着他,咬牙向门外跑去。
屋里其他三人也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赵小彤虽说是个姑娘,力气却不小,捧起那些圆凳就朝桂雯身上砸去。
光头手忙脚乱地摸口袋,口中念道:“等等,那张照片呢?把照片烧了行不行?”
余佳曦额前也紧张得渗出了一层冷汗,但她还是冷静地阻止道:“不行,烧了照片应该只会激怒她。”
“照片不行,那信行不行?”光头在这一瞬间,把能想到的道具全搬出来了。
说话间,他们也追了出去,一出门就看见方里拖着朱易乘在庭院里跑。
朱易乘确实被附了身,但还有部分属于自己的神志清醒着,他朝方里喊道:“方里!你快松手!”
桂雯想杀的人是书生,但书生的灵魂附在其他人身上,而且总能在被附身的人死前一瞬间及时抽离,换下一个宿主。
桂雯想杀他们很容易,再这样下去,这里的人迟早被她杀光。
脚踝忽然一疼,方里踉跄了两步,膝盖磕在地上。
被那把长镰勾过的地方,裤袜都破了一道口子,从里面渗出了血。
幸而方里这几天感冒,裤子穿得格外厚实,否则那刀刃直接割下他一只脚也说不定。
朱易乘腿上也受了伤,没等爬起来,桂雯的长镰就先过来了。
“你终于回来了。”桂雯的视线透过朱易乘,望向躲在他身体里的书生。
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终于等来了仇人,也知道书生能在濒死之际换个人附身的事,于是并不急于一下子杀死他,而是慢慢悠悠的,以猫捉老鼠的姿态俯视他。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她自顾自地说着话,在那场大火中被毁掉的还有她的嗓子,现在的她声音嘶哑难听,已经没有半点当初的天真烂漫,只剩下浓浓的恨意。“你为什么才来呢?”
“我不会再让你走了,”桂雯说着,缓缓地拖动起镰刀,“这次,我要砍下你的双足,把它们放在哥哥的墓碑前。”
朱易乘尝试了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甚至,他现在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
书生这次附在了他身上,不等他死,两人就分不开。
其他人看在眼里,也只能干着急,因为尝试了几次攻击桂雯,吸引她的注意力,发现都行不通。
桂雯身边就像是有什么结界,他们压根儿靠近不了,急得几人头脑发晕。
赵小彤和余佳曦只得过来将方里扶起来,赵小彤看着他还在流血的脚踝语速飞快地问:“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骨头?”
骨头倒是没伤到,伤到的是皮肉,只是伤口处泛起了焦黑色,加上血淋淋的一片看起来颇为吓人。
方里看着那些血,却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伸手抓住余佳曦的胳膊,急急地问道:“你的娃娃是不是能把伤害全部转给别人?”
余佳曦一愣,回答的时候似乎有些闪躲:“其实我不能保证全部都能转移,而且转移的对象得是五十米以内的人。”
她猜到了方里的想法,但这娃娃不能随便转给哪个路人甲乙丙,必须是在场的人才行。
方里对这后半句却全然不在意,他郑重地点点头,立刻说道:“快,把娃娃丢给朱易乘,让他写我的名字。”
他脖子上那条项链是能保命的道具,而且看起来还颇有威力。
谢柏沅交给他的时候,并未说这项链能发挥几次作用,方里根据余佳曦的娃娃推断这东西姑且能使用三次。
之前被剥皮的女鬼攻击的时候用过一次,就是不知道到他手上的时候一共还剩几次。
余佳曦虽然颇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就把娃娃掏出来朝朱易乘那里丢了过去。
稀奇的是,他们靠近不了桂雯,那娃娃却能顺顺利利地被甩到朱易乘手边。
赵小彤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娃娃被丢过去,她眼眶红了一圈,大声道:“写什么写?你等着被剁脚吗?”
方里却来不及跟她解释,只能对她说:“你信我,不会出事的。”
他这句话说得很匆忙,但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于是赵小彤扯着嗓子对朱易乘重复了一遍:“朱易乘!在那个娃娃身上写方里的名字!”
朱易乘自然是听到了,但他却只是抓住了那只娃娃,紧紧握在手心里,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桂雯的长镰已经从他大腿上扎进去,一点点地往下划。
赵小彤急了,又催了一声:“朱易乘!”
朱易乘忍着强烈的痛意,却依旧没有回应。
进这次副本之前,他就预感到自己要出事,担惊受怕地好几个晚上都睡不了好觉。
结果镰刀真的落下来后,他反而没那么怕了......个屁。
谁不想活下来啊!但是让他往娃娃上写方里的名字,不是让方里替他去死么?
这王八蛋才干的事他干得出来?
朱易乘还在紧紧闭着眼睛一脸等待死亡的表情,就听方里在喊他的名字,而且还带了脏字。
他眼睛一睁就听到最后一句:“你要是今天敢死,出去后我就跟你沅哥一起给你招个阴亲!介绍的时候就跟媒婆说,对方什么类型的都行,男的女的胖的瘦的无所谓,我们这边到死都打光棍儿呢!”
朱易乘歪着脑袋对着这边怒目而视:“你妈的,老子不需要这种相亲!”
方里在这种情况下居然笑了:“那就写我名字!我不会有事的。”
朱易乘咬咬牙,求生的欲望被方里重新刺激回来。他蘸着地上的血,在娃娃后面飞快地写上了“方里”二字。
最后一笔刚写完,桂雯的长镰也落了下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桂雯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吼声,下一秒,她手中的长镰变成了一块锈迹斑驳的废铁,她浑身的皮都加快了脱落的速度。
几息之后,她竟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具没有皮肉的骨架。
而方里脖子上的项链也自行断开,啪嗒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那圆形的坠子竟然从中间摔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了一份硬币大小的纸片。
那纸片断口粗糙,像是被人匆忙撕下来的,字迹也是匆忙的。
方里将薄薄的纸片捡起来,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小字。
“活下来。”
耳边涌起了各种声音,闹哄哄的,就像是被一群人围着,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深处挣破枷锁,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了。
方里瞬间感觉到了头晕目眩。
作者有话要说: 我码字的速度,跟蜗牛爬行也差不多了......